刑警與罪犯之間的博弈就像一場狩獵。刑警追捕罪犯時,一方是獵人,另一方是獵物;可是當罪犯反過來挑戰警方,關係就徹底顛倒了過來。
警察上門拘留並調查陶安然的時候,他正在聲情並茂地彈鋼琴,彈的還是錄影帶裡的那一首但丁奏鳴曲,聽完拘留原因後,一笑置之,甚至指揮警員在給他上手銬前多錄幾遍樂曲。
「每個人的音樂風格都很不一樣,錄影裡彈琴的人不是我。像這樣複雜的歌,本來就難以在彈得流利的同時,模仿他人風格,你們儘可以找鋼琴專家鑑定。」
拘留室裡,細D帶著鄧仔問話,還特地把空調調到最冷,燈光也調暗,晾了陶安然一會,在單面透視玻璃外先觀察他的反應。
陶安然一直坐在位置上,整個人都很輕鬆,甚至像未卜先知似的,跟玻璃外的兩人隔空點頭打招呼,舉起被銬著的手,做了個呵氣取暖的動作,然後放下來,用指節叩著桌子,褐色眸子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像在催促他們別浪費時間耍花招。
「SHXT!我最討厭盤問這種老狐狸。」細D暗罵了一聲。「鄧仔你等下做筆錄就好,我來問。我們絕對不能被他的話繞進去,讓他有機可乘反咬我們一口。」
他們把物證一件件拿出來,盤問質詢,陶安然氣定神閒地逐一辯解。
「杜法醫怎麼會出事了呢?這實在太可怕了,綁匪竟然還錄影。你們要是看著不舒服,需要我輔導一下嗎?」
「不需要,別扯開話題。我們還查到,你給受害人送了一幅加入曼陀羅花汁的油畫,唆使受害人的助手購置暖霧加濕器,以致當事人吸入有毒水霧,也有指紋證明你碰過畫,證據確鑿,你怎麼解釋?」
「兩位,這可是個誤導問題啊。我送油畫給朋友,沒加過任何毒藥,我也沒逼杜法醫掛在私人空間裡。我真要悄悄毒死人,就不會在畫上留指紋,不是嗎?而且有指紋跟下毒根本沒直接關係。」
陶安然振振有詞,說那幅畫送出之前,在他家藝術館展出整整一個月,警方可以查展品紀錄,沒有收到投訴指油畫香氣令人不適。
「要是知道有毒,我敢掛著危害公眾安全嗎?」
鄧仔氣得差點捏彎了筆。
這傢伙!藝術館多大,又有龐大的通風系統保持環境乾燥,怎能跟杜衡的情況相比?而且參觀的人來來回回,哪會天天待在那幅油畫前面,吸到中毒?
好氣,明明知道是他搗鬼,但就是奈何不了他!
他不管細D先前吩咐,馬上丟出第二個質問。
「陶先生,你之前說要赴美就醫治療濕疹──請問你的濕疹在哪?這不是說治就能完全治好的皮膚病,治好了也會留疤,你哪裡有半點患過濕疹的跡象?我們查過你的出入境紀錄,你治了一天就跑到哥本哈根去了?然後又馬上回到H城?」
「好吧,這一點我的確說了謊。可是這是我的私事,說個謊不至於犯法吧?」
陶安然聳了聳肩,露出不滿神情。
「我最近工作壓力大,輕度抑鬱,就算我是臨床心理學家,也不代表我能治好自己,更不想到處宣揚,所以找了個借口去美國看診了。我有心理諮詢紀錄,你們也可以發電郵查詢那家診療所。」
他攤了攤手,身體姿勢放鬆,彷彿不過在閒聊,說話卻一點都不客氣,反過來投訴。
「我在那邊玩了幾天,感覺好多了,怎麼就不能到別的地方繼續旅遊一下,再回來H城?你們這是嘗試以質疑我人品的方式來強行入罪嗎?」
「你這個花心蘿蔔,人品哪裡可信了?撩完了Elaine撩杜法醫,下毒、跟蹤、綁架、連電擊這樣的酷刑都下得了手,還謊話連篇!我警告你,趕緊放了杜法醫,以後也不要靠近Elaine!」
陶安然毫不在乎地往椅背一靠:「花心?我這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鄧Sir,我從Elaine那裡早知道你在追求她了,可她不想理你。你竟然還心甘情願當她的『觀音兵』,針對我這個假想敵?」
「碰」的一聲,鄧仔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陶安然!」
細D大感頭痛,拉住鄧仔阻止了他:「鄧仔,你坐下!你沒發現嗎?他在故意激怒你──我可不想收到投訴課通知,說我們逼供!」
鄧仔「呼哧呼哧」地粗重呼吸了幾下,神色有些不忿,可還是依言坐下了。
細D再拿出證據盤問:「陶先生,我們還有證據。受害人失蹤前,在哥本哈根拍過一張照片上傳到社交帳號,有相中顯示屏時間和分享時間為證,是現場拍攝的。」
「哦?」陶安然這才來了點興趣,重新坐直了身體,打量照片。
「畫中的玻璃幕牆映出了你站在受害人背後,受害人神情不安,證明他抗拒你靠近甚至只能拍照求救,我們有理由懷疑你在跟蹤他。你手裡還持著不明事物,姿勢具攻擊性,你怎麼解釋?」
陶安然突然很曖昧地彎了彎眼睛:「嗯……這牽涉到杜法醫、邵隊長跟我之間的一點糾葛,不好跟你們透露私隱。讓你們邵隊長來問話,我跟他說。」
兩人頗為意外:難不成陶安然打算招了,只是得擺擺架子,讓重案組隊長親自過來聊兩句?
細D答應了要求,暫停錄影,通知邵毅。
28歲的刑警隊長和36歲的心理醫生面對面坐著,在檯燈下沉默地對視。
一個如一把鋒芒畢露的劍,眼神透著憤恨,一個如一把閃著暗芒的匕首,眼神透著嘲弄。
「陶安然,綁架警方顧問,寄酷刑錄影帶,將警方玩弄於股掌之間,是不是特別能滿足你的慾望?」
「邵隊長,你可別這麼說,我的慾望沒這麼膚淺,我想要的是杜法醫。」陶安然舔了舔唇。「他很有意思,由頭至腳,由外至內,每一寸我都想擁有。」
「你這是招認了?你對他有異常的慾望,於是綁架了人,把人囚禁起來折磨?」邵毅攥緊了拳頭,欺前逼問。「我是他男朋友,你故意把錄影寄給我,是在炫耀吧?」
「不不不,當然沒有。」陶安然微微一笑。
「我呢,不怕跟你說,是個純0,而『你家』男友和你一樣是個純1,你們根本合不來。杜法醫親口跟我抱怨過很多次,說你年紀小,控制欲卻太強,還說你格外保守,交往了一段時間竟然毫無性生活,連互擼都沒有,他很不滿,懷疑你是性無能。」
邵毅臉色僵了僵,很快收斂了,臉上卻還是不由自主留下了一點恐慌的痕跡。
「不要用無意義的話帶歪重點!」
「他雖然拒絕了我的表白,但心裡念念不忘,在重案組派對那天,乘著喝了酒,看四處無人就把我辦了。雖然他強姦我後矢口否認,但我就是好這一口,心甘情願跟他for one night,打聽他外出的消息,想再求一次婚,就算只是當他的人型飛機杯也行。」
看著邵毅愈發驚愕的臉色,陶安然嘴角翹得愈發明顯。
「然後……他答應了。」
「胡說!」邵毅霍地起身,抓住他的衣襟高聲喝斥。
桌上的水杯震翻了,水流得一桌子都是。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沒綁架他。他自願跟我回到H城,之後才失蹤的。」
「我們不止有照片作為你尾隨他的證據,還查到你和杜法醫坐同一航班的相鄰座位,你們的地鐵出入閘紀錄也是同時間同地點,他一路上分明被你威脅著回來!」
陶安然笑個不停:「你們大可以向哥本哈根機場索要閉路電視片段,說不定網絡上還有路人拍的影片……」
他說,那時他從後抱了上去,手裡拿的是一個gay圈無人不懂的棒狀小玩意,套著一隻求婚戒指。
杜衡嚇了一跳,不過很快笑著摟著陶安然進了洗手間,在裡面幹什麼相信不用多說。
「我可沒綁著他,也沒用槍頂著他走路,要真說還是他綁著我,用槍頂著我──」
邵毅懵了:「什麼意思?」
「登機前,他在免稅店買了個寵物項圈,寫了字給我戴著,在飛機頭等艙上非要讓我解開襯衫領扣露出項圈,銜著示愛用的那小玩意跪坐在他腳邊──好幾個空中小姐都能證明我們在玩SM,還是他玩我的。」
「你說謊……你在說謊!他不可能這樣做!」
邵毅抓他抓得更緊了,急得兩眼通紅,手背的青筋突突地跳。
「我們不但很和諧地回到了H城,還一起坐地鐵──地鐵裡很擠,要是他被我綁架,怎麼不趁機逃走,連半點求救暗示都沒有?更何況下了地鐵後,我跟他分開了,他說要先找你分手,再帶我去英國雙宿雙飛。我怎麼可能綁架他呢?」
陶安然眉眼彎成一個志得意滿的弧度,揚著下巴,舉起銬著的手,一點一點掰開邵毅的手,解開襯衫的衣領。
「邵隊長,你這樣扯著我很不舒服的啊,我脖子上還戴著那小玩意,你該不會想再來一次疑犯在你手裡死掉的死因聆訊?對了,項圈你儘管拿去,驗驗有沒有杜法醫的指紋,做筆跡鑑定也行。」
他們一個姓杜,一個姓陶,在H城拼音裡都是TO,這兩個手寫英文字母明晃晃地寫在那一圈皮革吊著的小卡片上,像寵物名字也像主人名字,肆無忌憚地宣示著主權。
邵毅很不甘心地哽咽了一聲,跌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邵毅,我贏了,你輸了,就是這麼一回事。啊,不過現在應該要公事公辦,叫你邵隊長才是──真要問,也該是我這個市民問你們警方,我男朋友被綁架到哪去了?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失蹤,人現在在哪,你們警方還不趕緊去查?」
陶安然眼裡全是幸災樂禍,還俯身在邵毅耳邊,投下了更殘忍的話。
「你們要是真把我當成兇手,扣著我整整48小時,那麼人質該怎麼辦呢?我的意思是──我也很擔心我男朋友的安危啊,也不希望你們浪費時間在我身上。趕緊破案把人救出來吧,東區重案組邵隊長。我床伴可多了,等下還要去for、one、night呢。」
陶安然一臉得意洋洋,故意把最後幾個字咬得很重,舉起手做數字手勢。
「陶安然,你也就只能得意一下。」邵毅悲憤地回以警告。「我們可以申請住宅搜查令,就算過了48小時要放人,也可以派探員24小時盯緊你的行蹤──」
拘留室的門驀地被拉開,嚴明在門外,神色罕有地同樣悲憤,開口卻是嚴厲的命令。
「邵毅,馬上釋放陶先生並終止調查!」
邵毅紅著眼睛,出了拘留室,質問嚴明。
「憑什麼終止調查?嚴明,你不是最愛面子、最愛立功的嗎?警方特聘顧問被匪徒綁架,身處H城卻生死不明,你答應立案徹查的,我們已經準備周全,一待這邊問話有結果,就能開記者會──」
「這命令可不關我的事。」
嚴明嘴角往下拗成了一個甚為不快的弧度。
「局長傳達了不可違抗的意思,他頂頭上司的終極上司──那位刁主席,剛剛在某國家酒會中很隨意地擱下了一句話,說很喜歡陶淵陶大師的國畫……陶安然是陶大師的親孫兒。」
感謝閱讀!歡迎加個追蹤書籤、讚好、留言、分享或打賞支持喔~
🟡 關注更多 🟡9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JxhGaFyoS
個人網站:linktr.ee/quill_driver9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NaiFZIvk6
Discord交流群組:discord.gg/p3YwczcHk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