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案件時限愈發緊急,但嚴明掛線後,眾人心中還是不由得冒出了一個突兀的念頭,像水池裡投進了一顆小石子,雖不至於掀起軒然大波,但也打亂了一下平靜的水面。
他們家隊長「有靠山」……?
他們想起來了,當初嚴明本來想讓自家親信空降隊長之位,卻被周白通截了胡,直接往局長辦公室去,閉門聊了一會,隨後任命就改成了邵毅。
邵毅還在警校時,周白通已經認了他當契仔了……契爺提攜契仔,多麼理所當然……
原來齊連山也有份促成嗎?不過想想也是,齊連山也是對邵毅青眼有加,當他是小師弟,手把手地教槍法教搏擊……
「邵隊你也太厲害了吧,找到周老隊長和齊隊雙雙給你作保欸,讓你破格升職,連局長也得給面子開綠燈(批准)……」
KK滿臉欽羡,腦袋隨即被阿玟呼了一巴。
「別亂說,肯定是那草包搞離間計!邵隊又不是他,一直以來在工作上付出了多少努力有目共睹,怎會靠關係升職?」
當事人邵毅自己也懵了。
「我沒有拜託周老隊長和齊隊替我作保,是周老隊長主動來問我扛不扛得起隊長責任的,然後就往局長辦公室去了。我當時也很意外,只回答他我會盡力,沒有主動要求過什麼。」
「那,那也是有人脈啊……」KK呲牙咧嘴地摸著腦袋,小聲嘟嚷。「我怎麼就碰不上這種好事呢……」
「我們還是快點查案吧……」Mandy小聲建議。「明天中午前破不了案,邵隊就要被降職調部門,接手的一定是嚴明的人……」
平日接到嚴明的追魂奪命call、經費被削到下限,兩者都已經夠煩的了,要是他還派人接管重案組……眾人登時大驚失色,將心頭小小的疑問拋到九霄外,齊齊望向邵毅,等他下達下一步指示。
邵毅望著白板上三名嫌疑人的資訊,雖然與自己的直覺相違背,心中頗不情願,卻也不得不為了大局著想,推倒重來,試著循別的方向調查。
該不會他們把事情弄得太複雜了?
「大家,很抱歉,可能要改變調查方向──買兇殺人,或者鄒凱煒的債主派打手作案。Mandy,你再循三人的消費紀錄追蹤一下七天內的行蹤,得到地點和時間後,麻煩Vincent查閉路電視,看嫌疑人有沒有和任何可疑人士接觸過。」
Vincent點頭,說:「追債的話,說不定上門騷擾過債仔的父母,也就是兩名死者。那幢住宅地下大堂的閉路電視我也查一查。」
這一查不得了,Vincent在自家位置上翻看多段閉路電視片段,捏著滑鼠前後拖動,像為了確認什麼似的,臉愈貼愈近屏幕,還疑惑地摘下厚玻璃眼鏡,使勁揩了揩再戴上。
「我這是眼花了嗎?不對啊……」
「Vincent哥,你眼睛還好嘛?」Mandy忙中偷空遞出眼藥水。「你不是才剛驗完眼嗎,近視這麼快又變深,要加厚鏡片了?」
Vincent無暇接過,只聚睛會神地盯著閉路電視片段,眉頭愈皺愈緊。大D細D和阿玟他們與Vincent共事最久,瞥到他那不尋常的表現,也忍不住多望了幾眼。
過了一會,宅宅技術員驀地一擲滑鼠,扭頭朝邵毅的座位大喊。
「邵隊!!!快過來,這就是近乎完美的本格詭計!誰快給法醫科打個電話,把杜法醫也叫來!」
杜衡過來的時候,正看到Vincent在給隊員們播閉路電視片段。
4月19日中午,鄒凱煒和父母進了東區煌朝海鮮酒家飲茶,一小時後,三人一同出來,上了鄒凱煒的名車。
下午1點多,三人一同現身鄒氏夫婦住宅大廈的地下大堂,一起進了升降機。不久後,幼子鄒凱耀也來了,進了升降機。
下午3點,弟弟先離開,過了不久,大哥接著出現在閉路電視裡,來回兩次,吃力地獨自搬運著兩個有蓋大膠箱,看著和獨立屋裡的款式一樣,跟保安說了幾句,保安也上前幫忙。
自此以後,鄒融基和蕭月兒就沒有再在住宅閉路電視裡出現,有如人間蒸發。
「這才是第一現場,真正案發的時間在19號,比你判斷的21-22號24小時內死亡時間早得多。獨立屋是分屍的第二現場,所謂出入境證明是之後的事了。」Vincent一邊揉著看電腦太久快脫窗的眼睛,一邊說。「你被騙了啦杜法醫。」
杜衡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翻了翻會議桌上的重案組案件資料,找出現場照片給眾人看。
「被騙?屍體從不說謊,人頭放冰箱裡無法判斷就算了,但是獨立屋裡的屍塊連腐敗血管網都沒出現,更別說下水道裡的兩份消化道內臟,真的新鮮得很……」
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那照片裡,盛著屍塊的箱子都翻倒了,廚房地面漫著一層薄薄的水。
杜衡意會了,不甘心地咬著嘴唇,死死地按著那張照片,按到手指頭發白,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攥起來撕得粉碎。
Vincent說:「不怪你杜法醫,屍體真的不會說謊,但是人會嘛。實在是這起案件畫風太獵奇,以致我們太依賴你了,本該由刑警來找出的不對勁之處,直接就那樣漏掉了。」
重案組眾人也接二連三想通了,大呼狡猾。
是冰──為免屍體腐爛發出臭味,兇手在處理屍體過程中加了一箱子的冰粒,險被重案組抓現行時匆匆弄翻箱子,縱火逃離。高溫下,冰融化成水,雖然阻止了火勢蔓延,卻也的確毀滅了死亡時間這一項關鍵證據!
下水道裡的消化系統內臟也是──既然人頭也能放冰箱,那段內臟一樣有可能雪藏過,在下水道裡慢慢解凍,才會造成新鮮的假象!
拘留室裡。
邵毅和另一名刑警開門進去時,鄒凱煒說:「阿Sir,我真的和我爸媽的命案無關。」
邵毅沒有直接切入正題,反倒先問:「重感冒還沒好?」
「多謝阿Sir你關心,拘留室職員送過藥了,雖然還沒完全好……」
「著涼當然沒那麼快好了,即使戴了手套,手插進一堆雪藏屍體用的冰粒裡,還是很冷對吧?」
鄒凱煒一愣:「阿Sir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邵毅二話不說,播放了那一段閉路電視,微微俯前,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無聲地等他回答,無形的壓力在小小的空間內逐漸累積起來。
「你們誤會了。」鄒凱煒臉色白了一白,擠出一個微笑。「我只是從爸媽家裡拿走了兩箱雪藏海鮮,完全不知道離開後發生了什麼。阿Sir,你們趕緊查一查有什麼人在我們離開後上樓殺了他們吧……」
邵毅不慌不忙地再抽出一張閉路電視截圖、三張打印照片,排成案情順序,推到鄒凱煒面前。
升降機裡,鄒融基和蕭月兒穿著光鮮亮麗的名牌鞋子;重案組不久前到達真正的第一現場勘查時,門口鞋櫃旁赫然放著那兩對鞋子,鞋頭朝向室內;下水道撿獲的內臟裡,胃部有茶樓食物食糜;獨立屋裡,屍塊旁有血衣,卻沒鞋子。
「他們進了家門不久就死於非命了,食物來不及消化,連鞋子都來不及收進鞋櫃裡;而你搬屍搬得急,忘了拿走鞋子。」
鄒凱煒沉默了,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鄒凱煒,你大可以放心,我們手上證據鏈拼完整了,足以將你移交給檢察官起訴,你可以選擇繼續在庭上狡辯,也可以選擇現在坦……」
「行了,我坦白。」鄒凱煒閉上眼睛,吁出一口氣,往椅背一靠,打斷了邵毅的話。「我認了,是我幹的。」
他說,他百般供養父母,結果自己有難,父母竟然不肯將他送出去的那套物業套現接濟他,他與父母飲茶時提出削減家用,更一秒遭到反對,從那時起就心生殺機,送兩老回家後動手殺人,用的是兩老家中的廚房刀。
「你弟弟也在場?」
「不,他上門討不到家用就離開了,後來我才動手殺的。我向他借了一下那獨立屋,說是遇到麻煩避避風頭,把全屍裝箱送到那裡分屍,優先丟掉了會暴露死亡時間的腸胃部分。」
鄒凱煒苦澀地笑了笑:「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總不能牽連我弟弟不是嗎?」
他供稱,想把鍋推給弟弟那傻朋友兼獨立屋掛名業主,於是暫且雪藏著殘肢,帶著弟弟去S國,打算給兩人都做足不在場證明,回來再慢慢處理。
然而,他看到新聞報導驚覺沖到下水道的那一部分內臟曝露了,心虛之下,匆匆趕回H城,進一步毀屍滅跡。
「之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就是這樣,我沒有別的話要說了。」
鄒凱煒交代完以後,拒絕再與刑警對話,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鄒凱煒承認得這般爽快,犯案動機充份,時間軸和手法也都梳理好了,眾人鬆了一口氣,卻又不禁有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就這樣?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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