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這次的重案沒出人命,杜衡完全可以繼續休假。
不過他在宿舍補眠補夠了,起床覺得精神滿滿,坐不住,先去了一趟公眾殮房安排公開招聘法醫,再去警務大樓。
卻剛好碰上東區總督察嚴明,很不合規矩地引了大批傳媒前來,擠得重案組辦公室水洩不通。
嚴大督察難得碰到驚人而不驚悚的重案,深信這是搞PR(公關)的絕佳時機,昂首挺胸,神氣地指指點點。
「價值千萬H城幣的金馬桶失竊,這可是轟動全城的大事!我們警方高度重視,調查效率一流,保證24小時內破案──」
他走到Vincent身邊,操起滑鼠亂滑一通:「你!技術員!調查閉路電視的進度快完成了吧?發現什麼沒有?」
又揚聲喊Mandy,這次直接連職銜都省略了:「那邊那個!還打印什麼資料?要是鎖定了任何嫌疑人就別磨嘰了,趕緊外出追捕!」
一名記者遞出麥克風:「嚴總督察,我們收到風(消息),藝術館除了丟失金馬桶以外,好像還丟失了一個小孩,被人抱走……會議室裡的白板上好像貼著兒童照片,是不是那起案子的資料?人質沒死吧?」
嚴明聽得「死」字,當場「虎軀一震」。
啊又死人?!
不對不對,只要不查那個小孩,就沒人知道小孩是活的還是死的,不查等於無事發生!
嚴大督察想通了「薛丁格的小孩」這個高深的理論,底氣又足了,稍稍現出當年抓小賊的威猛之姿,三兩步越過想進會議室的記者,「刷刷刷」地放下了所有百葉簾,「砰」地關上門,反鎖,在會議室裡「啊哈哈」地大笑幾聲。
「H城治安一向很好!各位傳媒朋友,出現了金馬桶失竊案已經很罕見了,什麼擄走兒童絕對是謠言!更沒出什麼人命!會議室裡只是重案組的內部訓練資料!我巡視一下啊,成果如何呢……各位傳媒朋友你們自便!」
傳媒恃著嚴明允許,個個扛著攝影機、舉著手機、伸著麥高風和錄音筆,不但七嘴八舌採訪隊員,還大肆搜括「猛料」,擋也擋不住。
「咦,這是實名登記體驗金馬桶的清單?」
「喂喂,別亂翻,案件還在調查階段!而且這是市民個人私──」
「哇噢!不少明星都偷偷去體驗了!阿Sir阿Sir,請問廁所每次真的只限一人進去嗎?會不會有多於一人擠在裡面幹點別的事♂情?」
重案組眾人不堪其擾。
杜衡看著烏泱泱的一大群人,決定迎上去解救重案組。
「記者朋友們早上好啊!」
KK倒抽一口涼氣:「杜法醫這是要幹嘛?自從黑客洩密以後,『雨夜屠夫杜衡』已經在搜尋榜NO.1高踞不下了好吧?還跑到記者眼前晃悠?」
記者紛紛一擁而上,連嚴明都忍不住開門出來湊熱鬧。
杜衡一指會客室:「都去等著,別礙著重案組工作。我一分鐘後過來。」
杜衡進了一趟茶水間,隨後挾著一筒紙杯,兩手再各拿一隻水壺,進了會客室。
面對著那一束束灼熱如同高能量宇宙射線的目光,他很冷靜地坐下來,將兩隻水壺並紙杯全放在茶几上。
「One sip for one question.(喝一口,問一個問題。)」
所有人齊刷刷地望向那兩隻透明水壺。
一壺盛著黑黑紅紅的液體,飄出一股冬蔭功湯拌醬油再加上白醋和日式哇沙比芥辣的弔詭味道;另一壺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白開水。
這是什麼送分命題?白痴才會去喝那壺魔鬼飲料吧?
眾人趕緊上前搶紙杯,爭先恐後地分了那壺水。
就在他們抹了抹嘴準備發問時,杜衡蹺了腿,抱著雙臂,和藹可親地一笑:「嚴總督察、各位記者朋友,你們清楚我是誰嗎?」
「蛤?不就是真正的雨夜屠夫嘛?三歲就會騙人,在水裡放無色無味的──呃──」
記者們忽然張口結舌,看著手上空空如也的杯子。
嚴明神色數變,捂著開始咕嚕作響的肚子,顫巍巍地開口:「啊完了,我覺得肚子好像真的有點痛……」
於是,重案組眾人看著一大群人抱頭竄竄,煙塵滾滾地衝出辦公室,往廁所方向沒命狂奔。
「快!快去扣喉!」
「來不及了!我肚子也感覺怪怪的!啊忍不住了!啊!要瀨(拉在褲子裡)了!」
杜衡笑瞇瞇地關上重案組辦公室的門:「搞定。」
「杜法醫你給他們喝了什麼?」KK提心吊膽地問。
「沒什麼,我看他們擠在辦公室裡,個個說話臭不可聞,就在水裡加了兩包寫著『強效排毒清腸』的健康沖劑,幫他們清清腸胃,尤其是嚴總督察。」
就像和應他的話似的,20樓走廊盡頭的廁所傳來甚為「蕩氣迴腸」的叫聲,聲音主人正是那位長年沉迷出席早午晚餐會及酒會大吃大喝的嚴大督察。
嚴明感覺自己瀉得快脫肛了,瀉著瀉著又莫名覺得渾身舒爽。
「救~命~啊~啊~啊~唔~噢~痾~~~」
「……」
「對了,邵毅呢?他在哪?」杜衡問。
邵毅正在問話室裡和阿玟一起做筆錄。
邵毅看一眼手錶:「Oscar Richman怎麼還不來?除了做筆錄以外,我們還要和他商量萬一收到匪徒勒索如何反應。」
「算了吧邵隊,」阿玟搖搖頭。「他昨晚在藝術館已經說今早要和保險經紀緊急會面,後來一直在電話裡敷衍我們;今早呢,電話直接打不通。我看他心裡只有他的金馬桶跟小情人,對兒子完全不上心。」
「我給細D發個訊息,讓他直接上門找人吧。現在先向另外三人問話。老規矩,男對男,女對女,分三間問話室,要麻煩阿玟你問兩輪,有什麼突破進展在無線通訊耳機裡聯絡。」
「沒問題,走起。」
問話對象有三個,Oscar Richman的前妻法藉中學校長Monet Fontaine、她的新男友徐盛德,以及Oscar Richman的新女友童佳瀅。
Monet Fontaine在H城定居多年,起了個中文名「方莫奈」,練就一口流利的H城話,一見面就很地道地打招呼:「Madam,真係唔好意思,Claude既事麻煩你地警方喇。(真不好意思,Claude的事情麻煩你們警方了。)」
她這顯然只是客套話,因為接下來她提起兒子的次數寥寥可數,只顧著數落前夫的不是。
「那個老傢伙,滿腦子只有錢和他的藝術,為了錢他不擇手段,還好我看穿了他,果斷離婚。以前的事我知無不言,不過現在我只有出庭會碰到他,其餘一概不知。」她說。
「為了錢不擇手段?什麼意思?」阿玟問。
在Monet Fontaine口中,Oscar Richman就是個騙子──騙婚專家。
他很有追求女人的手段,也很懂賣慘搏取女性同情,總說自己在前幾段婚姻裡都是被拋棄的一方。
直到Monet Fontaine發現他出軌──再得知那個年紀相差快四十年的童姓女學生家裡開連鎖時裝店的,不禁心生懷疑,就想辦法聯絡到他第一任和第三任妻子。
「他的兩個前妻都恨死他了,因為他專挑有錢女人下手,打離婚官司的時候可以從女方那裡敲詐一大筆贍養費!錢一到手,馬上跑到另一個國家釣新對象……」
Monet Fontaine人到五十仍風韻猶存,但她一提起前夫就恨得牙癢癢的,暗紅妝容擰成一團,額頭皺紋和法令紋通通現形,說到氣頭上根本停不下來,也不讓阿玟插嘴。
「這種垃圾男人,他不仁我不義!他找了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學生當女朋友是吧?我也能在學校裡找剛成年的男朋友!我發誓我打離婚官司絕對不會給他半毛錢!你們瞧著吧,我官司快贏了,不告到他傾家蕩產我不姓方!」
阿玟暗暗地想:這女人手段也夠厲害的,不但交一個小男友報復對方,聽起來還像用家暴為藉口先發制人。
這愛情婚姻什麼的真麻煩!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插嘴:「方校長,那你在和Oscar Richman爭奪Claude的撫養權嗎?」
Monet Fontaine的嘴唇一下子抿成了一條直線,從嘴唇縫裡蹦出冷漠的兩個字。
「沒有。」
阿玟忍不住反問:「可是你不是知道了前夫有問題嗎?怎麼不把兒子接走?這次的意外是Oscar Richman嚴重疏忽照顧兒子才會發生的!他根本不是個稱職的爸爸!」
「一,我不想帶著個拖油瓶跟我男友交往。二,我管的那家私立學校是貴族學校,我千辛萬苦才爬到校長的位置──名校校長替前夫生了個白痴兒子,到五歲都還說不好半句話,還巴巴地養著,跟戴綠帽沒兩樣,太丟臉了吧?」
「你……算了,方校長,你昨天下午5點半到6點半這段時間在哪?」
「昨天我難得放一天假,和我男友一起留在家裡。他在netflxx上挑電影,我也陪著他看,然後和他自製燭光晚餐,煎牛排配紅酒。Madam,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我趕著回學校,有加拿大交流團來學校了,我得準時回校致歡迎辭。」
「沒有了……啊不是,關於Oscar Richman的金馬桶藝術品,你知道什麼嗎?」
「噢,那個馬桶?我也不知道那老傢伙在幹嘛。事情要從上個月說起,官司進入後半段,雙方最後一次交換證據的時候,我在庭上播了他兩個前妻向我控訴遭到騙婚騙財的錄影,那老傢伙發現勢頭不對,私下聯絡我,低聲下氣『箍煲』(求復合)……」
當時,Oscar Richman苦苦哀求,哭得涕泗縱橫,說自己只是受女學生誘惑一時失足,認錯不忘上下其手加上法式濕吻,撩得Monet Fontaine有點心動,答應跟他回家,滾一趟床單再考慮和解。
神奇的是,一向愛錢如命的Oscar Richman竟然搬進了北區一處偏僻又破破爛爛的鐵皮屋,櫃子裡竟又擱著那個金馬桶。
「他辯稱為了實現最新的創作靈感,不惜賣掉房子再借高利貸,委託歐洲工匠打造金廁所,住在鐵皮屋裡則是一種行為藝術……」
Monet Fontaine說著,將信就疑地撇了撇嘴,又有點幸災樂禍地勾起嘴角。
「我是真不懂藝術家。他明明那麼愛錢,居然會為了一個馬桶弄成這樣。還是說這又是騙錢的手段?Madam,我在想,該不會那老騙子居然連高利貸也想騙,借錢搞藝術不還錢,債主追債無果,才會偷走他的金馬桶和兒子吧?」6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KHnGA2P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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