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組辦公室。
「有兩個死者。」杜衡匯報的第一句就像驚雷一樣劈了下來。
「啥?!」
「腸子是兩個人的腸子纏在一起,一段連著胃,另一段有鼠類咬囓痕跡,胃應該是被啃掉以致缺失。」杜衡解釋道。「跟鑑證科溝通過了,DNA無法與刑事案資料庫裡的任何一筆資料對上,目前也沒有完整屍體,對於死者身份和死因,我這邊線索實在有限。」
「沒關係。」邵毅說。「不管線索多少,至少有線索,交給我們再查就好。」
杜衡點點頭,手裡雷射筆指了指投映片──腸胃完整的臟器標示為A,只有腸子的標示為B。
「A進行過胃袖狀切除手術,俗稱『縮胃』,減少胃的容量到原來的25%左右,以限制食物量。會進行這種手術的人多數患有肥胖,很可能有相關的合併症,例如糖尿病、高血壓或是高膽固醇等。胃裡有食麋,是茶樓裡常見的點心,食物形態十分清晰,初步推斷為用餐後不到一小時死亡。」
這種手術不算罕見,眾人都聽懂了。
「接下來是腸子。無論是A還是B的腸道肌層都變薄了,腸壁粘模、腺體和平滑肌萎縮,可見Diverticular Disease(憩室症)──也就是在結腸壁出現袋狀結構,患有腸道血管粥樣硬化,在顯微鏡下,小腸上皮細胞數量明顯減少。」
講解胃的那段還好,一說到不那麼普及的腸道醫學知識,重案組眾人就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杜衡很快就貼心地給出簡單的解釋了:「自十二老人案後,我再仔細研究了不少老人人體內外的病變,剛才說的那些,全都是老人常見的腸道疾病。」
「也就是說,兩人很可能都是老人?」
「對。斷口處的刀刃切割痕跡很明顯,絕非拋棄全屍後在下水道裡磕絆撕扯後剩下的部分,是挖出來丟掉或者分屍丟掉的一部分。另外,雖然泡在污水裡,卻幾乎沒有任何腐敗跡象,初步推斷24小時內死亡,但只有內臟的話,我無法進一步收窄死亡時間。」
杜衡臉色凝重,最後總結:「撿到了這段內臟是好消息,至少不是無聲無息爛在下水道裡;卻也是壞消息。」
邵毅在視訊會議裡聽到杜衡這樣說,也馬上懂了:「對,誤殺棄屍不太可能特地切出某段內臟再拋棄。這是有目的的。」
眾人都不由得面露愁容:24小時內,命案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發生,可是他們連屍體其他部分在哪、死者是誰,都不清楚!
怎麼找死者,怎麼找兇手?
正當氣氛一時陷入滯悶,在一旁默默搗鼓著電腦的Vincent懶懶地一抬眼皮:「給你們看點東西。」
他拿起投映機遙控點了點,會議室大屏幕上就切成一張東區地圖,各色線條和顏色點密密麻麻,織成了一張錯綜複雜的大網。
「怎這麼多標記啊?」眾人看得頭大如斗。
Vincent擺出一副厭世的表情,眼神和語氣裡卻仍隱約洩漏出一絲志得意滿。
「這地圖是我進重案組不久後畫的,後來嚴明上位,害組裡經費短缺,周老隊長就趁那會市區搞重建,將地圖高價賣給城市規劃局、渠務署、煤氣公司、地鐵公司和電力公司。我留了一份,數碼化後一直追蹤著這五方的內部資料庫,持續更新到現在。」
重案組眾人不禁感嘆周老隊長絕對是個人才,一份地圖賺五次錢,旋即又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政府拿了納稅人的錢都在幹嘛?搞市區重建竟然要跟警方重案組買地下地圖?
還有,為什麼重案組在查案以外,還要繪製市區地下地圖???
Vincent看眾人大惑不解,一翻白眼:「那會兒的地下管道──煤氣管、鹹淡水管、電纜等等,通通駁得亂七八糟,治安比現在更差,下水道裡出過不少命案,也蠻多犯人會利用下水道逃跑。總不能每次有案子就勘探一次整套下水道系統吧?周老隊長帶我完整逛了兩回,讓我畫地圖,一勞永逸。」
他點了點滑鼠,先取消勾選所有管道,只留下以淺藍色線條標示的水管,還有深藍圓點和雙橫線,分別標示著井蓋和下水道裡攔著雜物的鐵柵。
他再一點地圖上的某一處,亮起了一個顯眼的紅點,代表內臟被鐵柵攔住並發現的地方。
排除下游的部分,再排除上游所有與這道鐵柵毫無連接的部分,一眨眼間,地圖上的藍線和藍點就減少了接近一半。
繼續排除內臟落水後會先被其它鐵柵攔住的水管與井蓋,排除鼠患黑點,因為現在還沒正式進入雨季,水流不急,要是內臟一路浮浮沉沉經過那些區域,應該已經被啃個乾淨。
地圖上亮著的部分只剩¼。
Vincent氣定神閒,暫時固定篩選結果,在一旁的指令欄裡「噼噼啪啪」地輸入一串編號,按搜索,再度取消勾選跳出來的結果。
「兩年前,東區額外鋪設了幾條雨水收集管道,新的一系列水管裡,鋼筋濾網的空隙比舊式鐵柵小得多,那團內臟通過不了。查了一下路面交通消息,東興街圍封改路,昨天有白痴鑿穿了鹹水管,地面水浸還沒處理好,不可能從那邊的井蓋拋進去,所以也可以排除了。」
看著偌大的地圖亮起來的部分只剩一小片區域,Vincent問眾人:「215個,行不行?」
「雖然已經篩掉了很多,但還是有點多啊……」KK忍不住說。「主要是以我們的人手,實在無法短時間內查完二百多個……」
視訊上的邵毅在此時插嘴:「我感覺鑑證科提供的另一項化驗結果或許對進一步收窄範圍有幫助。」
他吩咐Vincent將共享屏幕上的報告翻到鑑證科驗內臟附著物質的那一部分,用虛擬白板筆在一處畫了條橫線。
「內臟上糊了大量木棉花絮,但現場附近沒有木棉樹。」
「啊哈!」Vincent一打響指。「謝了邵隊,下一個更新版本得把樹木資料加進去。」
他打開樹木辦的樹木登記冊,選了樹木品種「木棉」,將那幅顯示分佈的地圖調到合適比例,截了圖,半透明化,蓋到下水道地圖上面,再篩一次,滿意地哈哈一笑:「現在還剩下幾個井蓋了?」
「從4萬多個變成……28個,臥槽?!」大D細D的眼珠子幾乎凸出來。「Vincent你是魔法師嗎?!」
「魔法個屁!我是刺客!百份百的刺客!」Vincent毫不留情地吐槽。「你們智障嗎,這麼簡單的排除法邏輯……」
「不,你就是魔法師。不都說單身三十年就能轉職成魔法師,然後遇到真命天子……(註:某部BL電視劇)」Mandy說著,露出神秘的笑容,大概是想起了那套BL劇裡某些糖份極高的劇情。
「……我不需要真命天子!不需要!!!」Vincent遭遇姨母笑攻擊,滿臉悚然,抱緊了座位上的軟萌蘿莉抱枕,深吸一口安慰心靈。
「好了好了,說回正事。」邵毅說。「醫療團隊還在評估我做開顱手術的風險,但是我現在狀態沒什麼問題,應該可以提早出院。趁時間還不算晚,我一小時後過來和你們會合,馬上看一看哪個井蓋近期有打開過的痕跡!」
邵毅帶著阿玟、細D、Mandy三人查到一處環境清幽的獨立屋區域,因為裡面的泊車位都是私人土地,所以把重案組的老爺車停在路口,再徒步走進去。
東區的郊區與南區接壤,背山面海,在富人的置產首選上一直榜上有名,不如市區那麼喧囂,光污染也沒那麼嚴重,晚上可以看到不少星星,但反過來說,重案組眾人不開車進去,就得一路打著手電筒照明。
不用多久,他們就找到了篩選後的目標雨水井口之一,埋在一處綠化帶裡。
按理說,H城殘春初夏時隔三差五地下雨,應該有不少泥土沖到鐵蓋上,可現在泥土與鐵蓋涇渭分明,邊緣非常不自然,可以合理懷疑,這個井口應該是近期打開過的,更別說那片綠化帶還佈滿踐踏和拖拽後壓平的的痕跡。
他們馬上望向綠化帶旁的那幢獨立屋,裡面窗簾緊緊拉上,隔絕了視線,傳出陣陣裝修般的「滋滋」噪音,還隱約有點煮食的味道飄出來,聞著像燒臘飯。
除了邵毅在出院前匆匆吃了點東西以外,其他人都忙得團團轉,只在車上吃了幾塊餅乾或者能量條,一聞到這味道更餓了,腦子裡滑過一大串「宵夜」彈幕。
Mandy忍住餓肚子的感覺,上前按鈴+敲門+喊話三連:「請問有人在家嗎?我們是重案組,想就一宗案件請求住戶配合調查!在進行裝修工程的話也麻煩先開門,我們就問幾句,不會花太多時間的!」
獨立屋裡的噪音忽地消失了,換成一陣翻箱倒篋的聲音和急促的腳步聲,卻不是往大門這邊來的,而是相反方向。
邵毅一皺眉,才往獨立屋的後門方向走了兩步,就看到一條人影打開了後門,竄了出去,往遮陽棚的方向去!
「別跑!」眾人紛紛斥喝著追上去。
然而,那人影動作實在太快,一下子就鑽進了一輛車裡,看著是輛白色跑車,速度全開,打開了兩盞車頭燈,駕車直撞過來!
刺眼的白光大盛,晃得人眼花,眾人一時間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一邊下意識地閉上眼或用手擋著光,一邊紛紛閃身到兩旁躲避,這一躲,車子越過他們,車燈就又滅了,車子沒入黑漆漆的路裡,與夜色融為一體。
眾人追出了百多米,還是看不清車牌號碼。
「可惡!」細D憤憤然一跺腳。
「追不了了也沒辦法。人是從那間獨立屋裡逃出來的,極為可疑,先入屋調查吧。」邵毅說。
他們才回去獨立屋外,就察覺了點別的異常。
一股難聞的焦味飄散出來。
「直接破門!」邵毅當機立斷。
一撞開門,房子裡沒什麼傢俱,空無一人,火光伴着濃烈的黑煙撲面滾來,開放式廚房裡,微波爐裡和煤氣爐上都竄出火光。
是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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