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說英文。這病我不熟。」杜衡白養父一眼。
「等等,這病不常見,只佔了退化症的10%,我也只是知道大概徵狀而已,不想武斷地下判斷。介意我拍個照,問問St. Mary Hospital那邊的老吳嗎?術業有專攻,他是神經外科的資深醫生,一看就知道。」
馮敬德促狹地眨了眨眼,補充:「放心,我們都不收諮詢費。」
邵毅點頭:「馮老醫生您肯幫忙,我們求之不得。只要別拍到警方檔案編號或透露案情就可。」
「老頭子,那到底是什麼腦科疾病?」杜衡追問。
馮敬德掏出最新型號蘋果手機,手指靈活地跳動連發幾條訊息,嘴裡切換了英文跟養子嘀嘀咕咕。
「Frontotemporal Dementia, a relatively uncommon brain disease which mostly affects people over 65 but tends to start at a younger age between 45-65. Portions of the frontal and temporal lobes gradually shrink, yet the causes of this disease remain unknown.(額顳葉認知障礙症,一種相對不常見的大腦疾病,患者多為65歲以上,但其實40至64歲時已可能開始發病。患者的額葉頂葉逐漸萎縮,成因未明。)」
「Ah, I got it. I thought such deterioration was normal among the elderly. (啊,懂了。我以為老人大腦這樣退化很正常。)」
「Dr. Ng has just confirmed. He said that patients with Frontotemporal Dementia are very likely to suffer from personality and behaviour changes, language problems, problems with mental abilities and memory problems.(吳醫生剛確認了。他說,額顳葉患者通常會有幾種病徵:人格和行為改變、語言障礙、精神障礙以及記憶障礙。)」
「Do you think the other eleven……(你覺得其他十一個……)」
兩父子用英文嘀嘀咕咕了好一會,把全個重案組辦公室的胃口都吊起來了。
阿玟是組裡的大姐頭,性格豪爽,又很會照顧比較年輕的組員,大家知道她母親出事了,心裡都很不好受,家裡也大多有老人,看到案子裡老人的死狀都特別不忍心,眼看案情似乎有突破,紛紛圍攏過來。
多虧杜衡在宿舍一打開電視就看英語新聞,又愛看各種紀錄片,歷史、文化、生態,什麼都不挑,邵毅的英語理解能力在與學霸同居的日子中突飛猛進,聽懂了一些關鍵字。
「你們懷疑案件裡的所有老人,都有一定程度的腦退化症,所以做出了如此反常的舉動?」
杜衡的樣子很是糾結:「不全是。這12起自殺案如此有規律,每個月一宗,不多不少,我不覺得光靠腦退化症就能解釋。最大的問題是,我沒辦法再查之前的11位死者是否也有……」
「又來了。」邵毅失笑,難得開了一回玩笑。「杜大法醫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們重案組?你的職責是分析屍體,但在屍體以外,還有現場、有目擊人、有死者親友,有物證,綜合調查才能有效地破案啊。」
邵毅忙著安排人手分工的時候,活成了人精的馮敬德很識趣,找紙寫下了黃伯的證詞塞給邵毅,又用力拍了拍養子的肩膀,在杜衡發作之前就一溜煙地走了。
高調時人人矚目,低調時無人察覺,就像個來去如風的隱世高手。
訪查結果陸續出爐時,重案組上下卻又陷入了更大的謎團裡。
除去有些死者的家人與死者不親近,極度不願再深究死因以外,願意提供資訊的親友,卻都不約而同指出了明確的一點。
死者的確都像是有輕度腦退化症,但不至於會出現嚴重幻覺。
目擊的死亡畫面也各有不同,只有笑容是一樣的。
董姓老婦董玉娥的家人一直很傷心。她的女婿說:「我岳母雖然喪夫獨居,但性格樂天外向,人也無病無痛,只會偶爾丟三落四。」
當天董婆婆和兒孫吃飯,還特地穿了平日最喜歡的衣服,打扮得精神煥發,飯桌上也沒什麼怪事發生,甚至一如以往地把孫兒和外孫都喚過去,讓她抱上一抱。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她笑呵呵地說了一句「兒孫滿堂,我這輩子值了」,可家人誰都沒為意,只當是老人家隨口感慨。
她隨後就進了房間吞戒指自殺,床上整齊地擺好了她的存摺和遺產分配的家書,家人叫救護車時她還一直咳著笑著搖手推拒,示意不要救她。
而那個死亡畫風略為奇葩的葉姓老翁葉大壯,在酒樓一直往嘴裡塞叉燒包到噎死。和他喝茶的兩位「老友記」雖與他長年相識,對此卻也大惑不解。
當時,葉大壯不停發笑,顛來倒去地說:「別攔我吃!今天我要轉運了,我的病能治了!說不定光棍了這麼多年,還能娶上老婆!」
他笑著,一開始一手抓一個叉燒包吃,後來嫌慢,索性兩手一起抓塞嘴裡,饅頭屑都漏出來了,卻還在發瘋似的吃。
老友記都勸他慢點吃,可他不聽,還在含糊地說:「不要攔我,我一定要吃,能吃多少是多少,全靠這一頓了!」
他友人跟探員說:「阿Sir,大壯他有心臟病史,病發過後幹不了體力活,學歷又不高,年紀大了連跑腿送文件的工作也丟了,之前一直都愁眉苦臉的,可那天突然興奮成那樣子,我從來沒看過。」
「他說他轉運有錢了?是得了一筆飛來橫財嗎?」探員問。
「我一開始就是以為他中六合彩或者賭馬中了冷門,可他又沒這樣說,也沒點什麼山珍海味炫耀,反而用叉燒包噎死自己──這不是撞邪了是什麼?」
重案組到達龔姓老婦龔甜心生前所住豪宅調查時,開門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白臉,對曾經花大錢包養他甚至留了遺產給他的富婆之死毫不在意。
他又擦粉底又畫眼影,穿著極其騷氣的紅底白點名牌襯衫,在胸口掛一大串金鏈,不倫不類的,卻恬不知恥,用一副人生勝利組的嘲諷嘴臉,望著忙得要生要死的重案組隊員,懶洋洋地開口。
「阿Sir、Madam,怎麼又來?我勸你們就別辛苦當差啦,趕緊學學我,上網釣個富婆富翁傍著,他們最喜歡乖巧又伶俐的小鮮肉小嫩模,全身按摩和土味情話來一套,下半輩子就有花不完的錢!」
一眾探員:「……」
「算了,來都來了,是不是想從我這兒撈點好處?也不是不行啦,我錢多。來來來,每人一千車馬費,趕緊回去交差……」
才出院幾天的細D要不是被醫生警告過不能動手,絕對想一拳揍飛這個小白臉。
他掛起了一個誇張的微笑,嘴裡的話卻毫不留情:「先生,你這是想賄賂警務人員?你知不知道行賄罪量刑起點監禁多少年?」
「哪有哪有?我配合調查,配合,行了吧!」
小白臉吃硬不吃軟,馬上慫了。
「龔甜心她就是喝太多酒意外灌死自己的啊,當時開泳池趴踢的人全看著的,別看名字很像H城歷史富婆榜No. 1 那位,也別看太多豪門電視劇,覺得我會謀財害命啊!我和她絕對只是各取所需,你情我願,她要人,我要錢,懂?」
「龔甜心她是不是有腦退化的跡象?」
「唔……大半年前開始她的確開始變笨了,老了嘛,正常。你們知道她是怎麼發家嗎?她是在十多年前H城樓價大跌的那一次,果斷低價買入了一堆單位,一升值就發財了,炒股票也炒得風生水起,當時的人都叫她『女股神』。」
雖然後來龔甜心賺夠了收山了,只把投資當消閒,但還是玩什麼賺什麼。
直到半年前,她決策速度變慢了很多,錯失了好幾次機會,看股票的眼光也歪了,虧了幾十萬,對她來說錢不多,但她很不甘心,小白臉哄她她也高興不起來。
「那天她一直灌酒,是為了借酒消愁嗎?」細D問。
「不是,她突然要說開派對,樣子特別興奮,哪有半點虧錢難過的樣子?」
龔甜心很高興地說原來她還能輕鬆地賺更多的錢,很快就能超越福布斯富豪榜第一名,指揮傭人把酒窖裡的名酒全搬出來,跟搬金山銀山似的。
她之前一直都愛喝酒,只是那天興奮得直接抄起整支伏特加灌下去,灌了一支又一支。
「這不,人就、就就兩腳一伸,沒了嗎!」
說到最後,小白臉攤了攤手,還特別造作地「唉」了一聲。
「所以我就說,『貪字得個貧』!阿Sir,是不是問完啦?我準備去M城賭場再玩幾把大的,時間寶貴,幾分鐘就可以賺幾十萬幾百萬的!你們賠得起嗎?」
細D在心裡為小白臉提早點蠟。
「貪字得個貧」這句,還是閣下自己留著揣摩揣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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