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組迅速拘捕了那名嫌犯。
蔡冠彬,一個有X義X社團背景的小嘍囉,充滿偷雞摸狗、毆鬥、替架步(黑社會地盤)把風等案底。
警方上門找不到人,一問三合會調查科,隊長齊連山隨便打了通電話,X義X的老大給足了面子,一道命令下去,很快就無情地把自家小蝦米的行蹤賣掉了。
交換代價當然還是有的,O記上上下下的人兩眼一閉,裝作不知蔡冠彬身處的那幢舊樓有個單位是X義X的非法賭檔。
蔡冠彬被警方抓了個正著,一邊掙扎,一邊大呼冤枉,一直押進問話室仍不住口,指著自己兩隻紅腫如爛蕃茄的眼和臉上幾道抓痕,滔滔不絕地向Mandy和另一位普通探員控訴。
「X,我只是缺錢使,通過朋友牽線搭橋,收了別人的錢,遠遠跟蹤那個男人!真的!真要說,還是那條XX昨天早上衝過來動手襲擊的我!先是噴了我幾下防狼噴霧,再抓傷我的臉,現在還痛得厲害!」
據他供稱,雇他的人光頭,穿著大衣,戴著圍巾和口罩,好像很怕別人認得他,只看到裡面好像扣了一個什麼101的徽章。
Mandy拿了紙要他把那個徽章畫出來,一看,竟是戰隊ACE的對手,M城戰隊VX101的徽號,雖然因為嫌疑人英文字母認不全,把徽章中間的VX寫成了「山叉」,但雙翼橄欖枝圓圈的圖案像了個七、八成。
一查VX101,又鎖定了懷疑雇兇的人,VX101戰隊的經理人Roger,被蔡冠彬指認身型、光頭和聲音都很符合。
就連蔡冠彬還沒花完的一疊現鈔,都用紫外光燈驗出了Roger的指紋,證據容不得他抵賴。
Roger只得不情不願地開口:「那混混是我雇的沒錯,但我沒有雇兇殺人。ACE想趁巫蔚退役前,在主場奪冠,我們VX101何嘗不想贏?這是VX101第一年殺入決賽,我只是想使點小手段,讓巫蔚心神不定,狀態變差。」
他還補充:騷擾選手這一招在電競圈裡不是新鮮事了,就跟娛樂圈和傳統運動競技一樣。
「我告訴你們,巫蔚的手已經快廢了,一直用意志力死撐著而已,只要他心態一崩,肯定會出現重大失誤,連累ACE輸掉,我何必鋸下他的手把事情搞大?」
「你是怎麼知道巫蔚的手出問題的?」
「我們戰隊的戰術指導發現的,他最近幾場分組賽還有準決賽裡,愈來愈頻繁使用隱身技能,常常挑地形隱蔽的地方藏起來,但是好幾個突襲的大好機會都沒有行動,特別奇怪……」
問話的探員通知Vincent,Vincent皺了皺眉,推了推鼻樑上的厚玻璃眼鏡,再翻看了一次最近三場賽事的現場錄像。
巫蔚的手速雖然隨著年齡漸長逐步下降,不過還是很驚人,就算是三天前的準決賽裡,他的手速還是穩如泰山,每逢出手,手速都直線飇升,老練的雙手如兩隻蝴蝶蹁躚起舞。
不過,問題就出在「每逢出手」身上。
巫蔚有長勝王者光芒加持,兩名解說毫不為意,對此大捧特捧。
「看,白塔法師Gandalf正趕去支援隊友,遇到Fearless截擊!」
「『Hunter's Leap(獵人撲擊)』定身,手速爆發接『Eagle's Strike(鷹擊)』和『Bonfire(篝火)』,Gandalf被迫交了唯一冷卻的解控,卻又馬上被控了,在燃燒狀態和蒼鷹的密集傷害下大掉血,漂亮!」
「Gandalf撐到殘血,終於脫身,Fearless沒追擊,躲回草叢裡,原地不動──他要做什麼?咦,他跟隊友溝通了一下,似乎轉移目標了──」
「從近戰切回遠程弓手,在對方集結打野怪想拿buff時,一記超遠程蓄力箭,冷不防搶先擊殺,徹底斷絕反攻可能!Fearless近來風格愈來愈詭譎多變了,總給我們帶來一次又一次的驚喜,僅僅交替使用隱身和瞬移兩個技能,利用地形,竟也能玩得像刺客!」
Vincent吁了一口氣:「是真的,Fearless失誤了。明明再幾個常規技能就能擊殺脆皮法師,之後再施展蓄力箭也不遲,他卻放過了人。老實說,搶那隻野怪作用也不大,敵隊已經全體殘血,最後掙扎一波而已,他和隊友一起趕去圍攻還比較實際。」
問話室裡的Roger咬咬牙,不惜再爆出自家戰隊齷齪技倆,也不讓對家好過:「咱們戰隊觀察到巫蔚的手似乎出了問題,就買通了一個場地職員偷拍,結果拍到他的秘密!我手機裡有影片!你們才該查他,感覺像吸毒!他們家經理人也很有問題!」
準決賽勝利以後,ACE個個隊友隔空擊掌歡呼,巫蔚卻沒有加入。
他臉色有點發白,揩了揩額角,想扭開水瓶喝口水,結果手才到瓶蓋上就頓住了,又收回去,悄悄放在大腿上,對著鏡頭,露出個標準的燦爛笑容應付了台下潮水般的鎂光燈,下台時走得比誰都匆忙。
從偷拍鏡頭角度可以反向推測,那被買通的場地職員一路跟蹤著人進了職員男廁,假裝沖廁出入一回,在隔間門上掛了個維修牌子,蹲在馬桶上,伸著手,通過隔間下方縫隙偷拍。
巫蔚右手抖得跟中風似的,先是將一小瓶藥丸全倒進口裡吞了,再從戰隊外套裡取出一管針劑,毫不猶豫地戳進右手手背。
針頭刺進去的時間,他像早已習慣似的,沒痛哼半聲,只將空針筒胡亂塞回口袋裡,癱坐在馬桶蓋上,閉著眼睛,像死人似的一動不動。
此時,隔間的門敲響了。
有人在外面喊:「小蔚啊,該出去和隊友一起見傳媒了,怎麼又躲在廁所裡?」
「富哥,我不上鏡了……」巫蔚的聲音虛弱。「你知道我情況。」
那富哥不滿意,連聲催促:「怎麼可以不上鏡?快點出來!吃顆藥打支針,然後跟前幾次一樣,戴對手套『護手』,別被媒體拍到,不就好了?」
「富哥,我是真不行了……你放過我吧,好不好?」
那富哥怒了,瞧著廁所裡「沒有別人」,一踢巫蔚所在隔間的門,大發雷霆。
「砰!」
「『放過你』?你什麼意思,什麼態度?剛剛那場比賽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把殘血敵人放跑了,是不是故意給TOP GEAR戰隊放水?」
「我沒有,我只是手腕突然沒力氣,還疼得要命──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蓄力箭干擾了!」
「哪個高齡選手的手沒點小毛病啊,才沒這麼嚴重好吧?別以為我不知道,TOP GEAR好幾年前已經覬覦著你了,私下聯絡你好幾次,挖角不行,就試圖賄賂打假賽,最近還邀你退役後去他們家當陪練和戰術指導!」
巫蔚霍地站起來,氣得張口結舌,兩隻手直打顫,眼睛裡迸射出忿恨的光芒,半天才喊出話來。
「FXXK!你監視我私人郵箱?」
「怎麼就不可以了?ACE養你這麼多年,你就是ACE的人!」
「要不是……要不是我當初糊塗被你哄著簽了長期合約──我告訴你,我退役以後就不是ACE的人了──I've had enough(我受夠了)!」
「股東批准你退役已經給足了面子,你要是敢吃碗面反碗底,退役後跳槽去別家,信不信我回頭就找人砍了你的手?!ACE留不住,別家也別想撿便宜!別浪費時間,馬上給我滾出來!」
……
阿玟帶人在ACE俱樂部裡調查問話的時候,收到隊員通知,怒不可遏,二話不說,抓住ACE經理人趙康富,扭著他手臂,「喀嚓」銬上。
「你這條老茂X,欺壓旗下老選手,還恐嚇砍他的手?」
趙康富40多歲,在是非多多的電競圈裡當了十年經紀人,活成一根老油條,有如變臉大師,在影片中各種逼迫恐嚇巫蔚,對著刑警卻點頭哈腰,陪著笑裝慫。
「Madam,不是,真不是,我和小蔚真沒什麼,就是他那天不舒服,激動了點,我也被他的失誤操作嚇到了而已,語氣重了點。戰隊裡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大家說是不是啊?我怎麼可能對你們蔚哥不好呢?」
ACE戰隊訓練室裡的選手神情各異,老一點的想到自己也將屆退役,一臉兔死狐悲,嫩一點的覺得大好光明前途忽然坍塌了,惶惶然不知所措,年紀不上不下的充耳不聞,掛著黑眼圈苦苦訓練,只零零星星響起幾句敷衍附和。
趙康富「嘖」了一聲:「喂喂喂,我一直以來多麼照顧你們啊!衣食住行樣樣不缺,有什麼最新設備都馬上購置!」
「那怎麼會沒有隊醫啊?我半路看到醫療室就是個擺設!」阿玟嗆他。
「打電玩又不是MMA(綜合格鬥),要什麼隊醫?」
角落裡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選手鼓起勇氣,探出頭來,正要跟阿玟說話,就被趙康富狠狠地瞪了一下,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小傑,你別亂說話!你知不知道自己簽了合約,不能向外人透露戰隊內部資訊?你蔚哥退役後的遊俠Fearless你還要不要接手了?」
「我……」
趙康富雖然被銬著,卻還是盛氣凌人,看到對方開始退縮,更得意了,愈罵愈起勁,口水沫狂噴一通。
「程英傑,你違規的話,ACE隨時可以單方面解約,宣佈你洩露戰隊機密,看哪家敢收!你中學讀了跟沒讀一樣,跟家人鬧翻無家可歸,知道意味著什麼吧?當不了電競選手就當乞丐去吧!」
程英傑一下子噤了聲,縮著肩膀,一邊摁著鍵盤鼠標,一邊壓抑地小聲啜泣。
趙康富嘿嘿一笑,語氣又緩了緩:「小傑啊,好端端的哭什麼?乖,聽話再練習一會。大夥兒今晚決賽時好好表現,明天帶你們去米O蓮三星餐廳慶功!」
趙康富的鞭子糖果策略很成功,阿玟怎麼問,都撬不開這班青少年的嘴,完全打聽不到巫蔚的事。
阿玟忽然覺得,電競戰隊弄得跟邪教組織似的,是不是該跟三合會調查科打聲招呼了?
她無功而還,百般無奈,正要押著這老狐狸回警務大樓再盤問,卻看到地上骨碌滾來一個小紙團,停在她腳邊。
阿玟不動聲息,裝作掉了錢包,一手撈起來塞進口袋裡,回到警務大樓一看,是個電話號碼,旁邊寫了時間。
重案組按時間撥了這個電話,對面接電話的人是程英傑。
他躲在俱樂部宿舍廁所裡,哭著向警方透露了巫蔚風光背後在ACE戰隊吃的苦頭。
程英傑聽戰隊裡的前輩私下聊天,都說,一開始,巫蔚以替補選手的身份大放異彩,接二連三地帶著戰隊排名飇升,趙康富是真的高興壞了,把人當成親兒子一樣捧著。
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巫蔚有名氣了,趙康富心裡就撥著算盤,想走選手明星化路線。
先是讓巫蔚多出席公關活動,接廣告代言,再要他在訓練以外搞遊戲直播,推高人氣;最近兩年,更是給巫蔚設了一天至少發八張限時動態照片或短片的命令,無論出入行蹤、早午晚吃什麼、沐浴露甚至內褲是什麼牌子,通通沒有隱私可言。
最離譜的是,趙康富強迫巫蔚跟長得清秀的後輩程英傑賣腐,要他們拍親密合照,甚至打著ASMR(註:通過視、聽、觸、嗅等感知刺激大腦產生愉悅感,有時含有性暗示)的旗號,發出各種曖昧的聲音來吸引眼球。
一天24小時,恐怕除了上廁所,就沒有多少分鐘是真正屬於巫蔚自己的。
「趙康富他一直把蔚哥當成搖錢樹,隊裡人人都知道。」程英傑小聲哭訴。「我覺得趙康富真的幹得出砍手的事……之前蔚哥反抗過,跟趙康富推撞時手受了傷,第二天還被逼著出戰。」
「怎樣的傷?」
程英傑回憶了一下,說是被趙富康推了一把,手背磕到桌角,半個月才消腫。
正好對上了巫蔚掌骨上輕微骨裂的細小疤痕。
「那麼,巫蔚在ACE裡還有沒有跟誰關係很差?」
「蔚哥壓力大,笑容是做給外人看的,在隊裡話不多,但其實他人很好。」
巫程兩人都是跟家裡鬧翻了的,一個是主動決裂,一個是被趕出家門,程英傑某次太想家了,卻又回不去,躲在被子裡哭,巫蔚發現了,之後就格外關心這個後輩,把他當成親弟弟一樣疼愛著。
「要交親密照片時,蔚哥總犧牲自己,抱著我摁在胸口上,盡量不露臉,就算不得不露臉甚至要半裸,也會替我擋掉大半畫面。他人真的很好……不過,蔚哥太紅太厲害了,也有不少隊員眼紅他……」
就像和應程英傑的話似的,趙康富在另一個問話室裡也這麼說。
「妒忌巫蔚的人多了去了,隊裡不少後輩都想趕緊擠掉他上位。不過再培養新人很花心血的……」
他「叭叭叭」地說了一通自己如何嘔心瀝血地培植巫蔚,又竭力否認對巫蔚痛下殺手。
「我嘴上嚇嚇他而已,哪敢真動手?在決賽前弄斷他的手,萬一臨時替補的輸掉了怎麼辦?巫蔚他以替補選手出道是場奇蹟,但奇蹟這事兒可遇不可求!啊不對……」
他皺起臉思索一會,自言自語:「我怎麼記得,程英傑跟巫蔚兩人特別親?」
阿玟:「……你強行拉CP,兩個人悲慘地相依為命,能不親嗎?!」
「不不不,就是看他們本來就挺親的,才拉的CP。那麼多後輩虎視眈眈,程英傑又是玩遊俠的,巫蔚卻半點戒心都沒有,特別疼程英傑,點名他當替補,手把手地教,又允許他隨時開Fearless的號練習……程英傑該不會是別有企圖貼上巫蔚的吧?」
他才說完,臉色一變,恨不得自摑幾巴,把剛才多嘴的話收回去。
「不,不……咱們ACE決賽就靠他替補了……!」
嫌疑人又多了一個──
巫蔚失蹤斷手,無法出戰萬眾囑目的決賽,最大得益者正是唯一替補的程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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