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在想,能不能先保存著不解剖啊?斷肢八小時內還是有救的,要是人沒死……」
「Vincent傳了消息,舊商場裡的寄存櫃區域沒有閉路電視,根本不知道是誰什麼時候將斷手放進去的,鑑證科也找不到什麼指紋。Elaine,撇開人能不能活下來這個問題,案件目前只有斷手這一項線索,要找人,就要先查手。」
「也是……」
「受害人一整隻手掌斷離,過了好幾個小時了,斷離肢體的肌細胞會快速大量壞死,釋放大量鉀離子、肌紅蛋白、肽類等有毒物質,聚集在組織液和血液中,植回去很有可能引起全身中毒,反而害死人。別想太多,開始解剖吧。」
法醫科解剖室裡,醫用照燈的白光下是一隻銀色托盤,杜衡和Elaine望著托盤上解剖了的斷手,一時陷入了沉吟。
「Unbelievably incredible, isn't it?(神奇得不可思議,對吧?)」杜衡說。
「唔……師父你是不是又用錯形容詞了?我覺得『weird』(怪異)比較適合。」Elaine搖搖頭,不能接受。「這真的是Fearless的手嗎?真的是……一隻正常人的手……?」
「鑑證科確認指紋完全吻合,這隻手絕對是他的。」
「嗷……」Elaine大受打擊,偶像濾鏡已經徹底碎成片片。「電競比賽宣傳海報還有廣告代言裡,一定都P過Fearless的手。」
他們眼前的斷手是隻慣用的右手,遠看跟杜衡的手差不多漂亮性感,手指長而不粗,很有骨感,比例很養眼,指甲也修得齊齊整整,然而在醫用照燈照射下,在法醫的眼裡,一切醜陋的傷患都無所遁形。
長期高強度練習讓巫蔚的手磨出了厚厚的繭,虎口也因為每天無數次的拉伸動作而拉傷,食指和中指的韌帶撕裂,手掌側留著不少挫傷的疤痕。
最可怕的是,表面佈滿了新舊數十個針孔,宛如一塊千瘡百孔的海棉。
「他該不會吸毒吧?」
「不是,有毒癮的人的手不是這樣的,會潰瘍長瘡,手部筋膜腔還容易感染。巫蔚的手多半有炎症,才要皮下注射類固醇,可能是腎上腺皮質激素類藥,強力消炎鎮痛用的。針孔這麼多,顯而易見,炎症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杜衡頓了一頓,突擊考核Elaine:「兩種炎症,能看出來嗎?」
Elaine點點頭,手點在斷腕上。
「De Quervain's tenosynovitis(手腕腱鞘炎),肌腱長期在腱鞘内過度摩擦,導致腕側紅腫,關節腫脹,活動受限,如果不積極治療,可能會發展成永久活動不便,估計是甩滑鼠次數太頻繁造成的。」
杜衡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另一個是Trigger finger──『扳機指』。等等,呃,扳機指的醫學名稱是什麼?我,我忘了……跟手腕腱鞘炎的很像……」Elaine卡殼了。
杜衡耐心地提示:「Stenosing tenosynovitis,醫學上稱為『手指屈肌腱鞘炎』或者『狹窄性腱鞘炎』,患者在屈伸手指的活動過程中,手指關節感覺酸脹、疼痛,嚴重者會發出異響,甚至絞鎖,卡著動作不上不下。」
他說著,拿起斷手,輕輕屈了屈那一排手指,果然發出了一串炒豆子似的「喀嘞」聲響。
Elaine聽得雞皮疙瘩全炸起來了。
「突然覺得法醫擦酒精戴外科手套吸福爾馬林弄得皮膚變差、在現場驗屍蹲到腿酸,操作肋骨剪後手腕痛,相比電競選手的職業病,都只是小兒科……」
觀察這隻傷患累累的手,結合職業,就可以推測到整個人的狀態如何。
職業電競選手每分鐘執行多次手眼協調動作,對他們的眼睛、手指、腕部、頸部、背部和小臂帶來不小的負荷,加上久座、壓力、飲食作息等因素,隨著時間推移,導致肌肉無力、肌腱病症、神經壓迫和腰痛等各種問題。
但同時,看著這隻手,又不禁讓人驚異,人竟然可以這麼堅韌,爆發出這麼大的潛力。
Fearless的大名在電競圈中如雷貫耳,只要稍微了解過電競,就至少能說出他的一項成就——APM,即手速。
APM (actions per minute) ,「每分鐘操作數」,代表玩家平均一分鐘內使用滑鼠、鍵盤或手掣輸入了多少指令。數字越高,代表玩家越忙,手指的速度亦越快,故此也有人直接稱為「手速」。
巫蔚一戰成名以後,搖身一變成為電玩媒體的寵兒,某次出席專訪直播,即場玩一款射擊遊戲中的地獄級挑戰關卡,首次展現了猶如非人類的精準度與手速。
那關卡有個計時板,中間有一個靶子,同時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閃現小光點,高速向中心靠攏,玩家如果要完美通關,就要在光點與靶子合體的半秒前,高速擊中靶子至少4次,再在合體後的半秒內,再擊中靶子至少4次。
換言之,一秒內要點擊8次,APM最低需求480──一般人的APM約100-120,業餘高玩200+,職業選手通常300起跳,個別天賦異稟的職業選手激戰時能提到500+,APM 480正正是一個娛樂性十足,做不到也不丟臉的手速標準。
那時巫蔚聽完主持講解,愣了愣,笑著反問:「就這樣?」
那段專訪的錄影成了巫蔚的封神影片之一,只見他甩了甩手腕,握著滑鼠「滴滴嗒嗒」地快速點了一會,熱了熱身,很快就進入狀態,無比聚精會神地盯著畫面。
光點一出,他的食指也同時開始閃電連點,手宛如化成了一道虛影,大特寫錄影機回播時,正常的播放速度完全無法顯示他點了多少下。
主持人驚呆了,趕緊叫IT人員用0.5X慢速重播一次,卻還是數不清楚有多少下。
直到調成0.25X的時候,才終於看清楚了。
一秒16下,APM直接飇到恐怖的960,比完美通關的480翻了整整一倍。
後來,他的手速雖然隨著年齡漸長逐步下降,但一場賽事下來仍然可以全程保持400+;如今發現他的手滿是新傷舊患,這份毅力就顯得更驚人了,教人不得不佩服。
到底是誰如此兇殘地弄斷這隻「王者之手」?
Andrew真情流露不似作偽,因為和兒子不和而行兇的動機已經不成立了,可疑程度大幅下降,可是目前沒有其他嫌疑人!
受害人──或者說──屍體,又在哪兒?
焦慮的氣氛在重案組辦公室中瀰漫,撥電話的撥電話,看現場照片的的翻來覆去地看,人人匆匆出入,忙得無法開偵緝會議,只能隔空大喊問進度。
「Mandy,急症室、醫院、和私家診所,有沒有收到斷手傷者個案?」
「問過了,沒有!」
「公眾殮房呢?過去的24小時內有沒有接收斷手屍體?」
「也沒有──大D,發現斷手的商場儲物櫃附近,鑑證科的痕檢人員真沒有發現任何血跡或環境線索,可以追跡到第一現場?」
「沒有發現,我給鑑證科打了好幾次電話確認,煩得光明頂快發瘋了,只說在加急驗另一項,很不耐煩地掛我電話……Vincent呢,Vincent你倒是別摸魚啊!」
Vincent頭也不回地反駁:「屁!我眼睛快過勞了!你知道Fearless七年職業生涯的比賽錄像、大大小小的綜藝節目、訪談和個人遊戲直播有多少段嗎?地球赤道長40078km,設汽車速度120km/h,我三個屏幕全部3倍速看,總時長都能繞──」
「看這些有什麼用?」
「我得全部看完,看看有沒有什麼瘋狂粉絲騷擾Fearless,或者本人透露過什麼私人恩怨!你們倒是快點再出去問話──Fearless和Andrew碰面的那家咖啡館、決賽舉辦的電競館、ACE俱樂部……」
「阿玟和細D剛剛已經出去了!」
剛從斷手發現現場回來的KK也焦頭爛額,順口抱怨了一句:「唉,也不知道邵隊情況怎麼樣了,能不能回來主持大局,或者至少用視訊或者電話指揮一下──凳仔!快打給醫院,問──」
辦公室裡驀地一靜。
他們的萌新小師弟已經被革職了,正在服刑。
「啊……抱歉。」KK洩氣地抹了抹臉,又忍不住嘟嚷了一句。「要是鄧仔能歸隊就好了……我保證以後不凳仔凳仔地喊他故意氣他了,也不一直使喚他打雜了。」
他鬱悶地掏出打火機和香煙,點燃了,避開煙霧感應器,對著窗外吞雲吐霧,抽了幾口又抽不下去了,掉頭走出辦公室。
「別磨蹭了,大伙兒趕緊兵分兩路,再催催法醫科和鑑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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