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過去,調查毫無進展。
鄧仔問話嚴重違規的事暫時被警方壓住了消息,然而傳媒才不會輕易放過之前的抓犯新聞熱度。
身先士卒抓人立功的小刑警一下子從媒體視野中消失?
嫌犯拘留早己超過法定最長時間48小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有被釋放也沒有任何控罪消息?
他們嗅到了陰謀的氣息,東區議員找到了嫌犯何振磊年邁的雙親,多番遞請願信向警方施壓,要求警方盡快開記者會交代案件進展。
邵毅心急火燎,三番四次地拒絕嚴明草草結案的要求,在重案組辦公室裡埋頭研究現有線索。
H城公營醫院和非政府機構都有救護車服務隊,男性高個子的急救員一抓一大把,沒有兇手的全貌可以對比……
其實也有可能是另一層面具,根本不是什麼急救員……
沒指紋、皮屑、頭髮,恥毛沒法驗DNA,精液DNA是假的……
邵毅一度將目光投到兇手「大方贈送」給法醫的那樣本瓶。
瓶子設計顯然易見,是H城著名能量飲料品牌,裡面殘留了一些能量飲料,可是包裝和封口的錫箔紙撕掉了,沒有生產批號或到期日,鑑證科也沒在上面收集到任何指紋。
邵毅問杜衡:「那瓶子的開口和殘餘飲料裡有沒有驗到唾液DNA?」
「沒有,估計兇手沒喝,是倒掉的。他連這個也算計好了,根本不打算留下任何自身的生物痕跡。」
邵毅不禁洩氣:「完全就是被耍著玩……」
「往好的方向想,至少兇手栽贓的人選意外出現『不在世』證明,自動排除嫌疑,幫你省了時間不是?」杜衡說。
邵毅點點頭,想了想,說:「我想回到現場看看。兇手犯罪時不留痕跡,可要是他重返現場時留了痕跡呢?」
即使是工作狂如鑑證科羅明光羅大主任,一聽邵毅又要抓自家部門的人再出現場,也無奈地一攤雙手,大搖其頭,苦口婆心地勸對方放棄。
「邵隊長,我在鑑證科好歹打滾了十幾年,跟老頑童周老隊長合作那會兒也碰過好些棘手的謀殺案……」
他說,刑偵界的理想的確是「萬物留痕」,完美犯罪不可能發生,但現實裡不是。
失蹤或者無名屍,就是最簡單粗暴的完美犯罪;或者發現了屍體,確認身份,可是人證物證俱無,死無對證,是另類的完美犯罪。
甚或者,採到了DNA,卻對不上任何嫌疑人,也查不到對應人士,畢竟H城沒有全民DNA資料庫──也是變相的完美犯罪。
「邵隊長,我懂,很不甘心嘛,知道兇手是誰,甚至見過面說過話,卻不知道實際身份,這種碰著幽靈似的感覺真糟糕。可現代科學鑑證就是這樣,能協助破案,卻也有罪犯學會反偵察。我跟你說,經手案子多了,出現懸案,一點都不丟臉。」
光明頂本來已經擺好端茶送客的架勢,美女秘書也在一旁候命,等著把人一路送出老闆房和鑑證科大門,卻看到邵毅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托著腮,盯著美女秘書的方向發呆。
「怎麼了邵隊長?」
羅大主任問了一句,隨即露出了一個自以為看得通透的曖昧笑容。
「哦──你們重案組有不婚詛咒纏身嘛,據我所知,至少從老頑童帶隊的時代就是這樣,別說跟其他部門的人結婚,連內部交往都沒有。邵隊長你看上我秘書Susan了?」
邵毅從煩心事中驚醒過來,汗顏否認:「沒沒沒!我只是剛在發呆想事情而已!」
「沒事沒事,懂的,我懂!我可喜歡Susan了,絕對不會讓給你,不過看在我們部門關係反覆穩步改善的份上,讓你試試Susan的揼骨(按摩)手勢怎麼樣?」
那美女秘書Susan美則美矣,卻是個臉癱,而且和老闆一樣是個工作狂,二話不說,閃電出手,撩起套裝裙子,直接跨坐在邵毅大腿上,兩手有如魔爪緊緊擭住邵毅的肩膀,一挺至少36E的大胸,幾乎貼到邵毅臉上。
邵毅第一次直面光明頂這「有艷福同享」的愛好,加上勾起了被火辣身材前女友纏著上下其手索吻的陰影,頓時僵住,一動不敢動。
「小小小小小姐你……你幹嘛?!」
「老細(老闆)叫我幫你揼骨啊。我有特殊的按摩技巧。」Susan無比冷靜地回應。「想揼(按摩)哪裡?㩒頭、肩、頸、胸、背、腰、腳、或者特別部位?」
「特別……部位?」邵小警官驚恐得腦袋空白一片,茫然地重複。
「脷(舌)、雀(OO)和……」Susan伸出食中二指,屈起來,兇殘地一勾,兩片彩繪美甲寒光一閃。
???
邵小警官打了個突,反射弧終於歸位,一把推開這位充滿特殊「揼邪骨」(色情按摩)技巧的女秘書,並向光明頂投以一個複雜的眼神。
「不用了謝謝!羅主任,說回公事,杜法醫判斷那人以後會進化成連環姦殺犯,這案一日不破,就隨時會有下一宗姦殺案出現!我真的需要你們幫忙,加驗一下證物裡殘留的能量飲料,還有派人再出現場收集指紋。」
光明頂馬上黑了臉,炸了毛,戳著邵毅鼻子大罵。
「又加驗?!再出現場?!我們鑑證科不做無用功,而且我們的人前幾天已經加班加到快猝死了!我的高血壓都是被你們重案組氣出來的!」
幸而,美女秘書Susan多門技藝傍身,還有特別的順毛+降血壓技巧。
她頂著一張毫無波瀾的臉,一下坐到老闆大腿上,靠進懷裡,嗲聲嗲氣地開口。
「Sir, a serial rapist remaining at large? Awww that's terrifying.(老闆,連環強姦犯仍然在逃?人家好怕怕噢。)」
光明頂就像中了蠱一樣,被迷得七葷八素,摸著秘書嫩嫩滑滑的玉手,一迭聲地安慰保證。
「好,沒問題,派人,我這就派,多少人都沒關係!我堂堂鑑證科主任,怎麼可以連個色魔都抓不住,害我的秘書擔驚受怕呢?Susan妳要什麼都給妳!」
「A Gxcci clutch(一個Gxcci小手提包)? 」
「沒問題!」
「A pay rise(加薪)?」
「No problem at all(完全沒問題)…啊等等,這已經是半年內第五次加薪了!」
……
邵毅靠著神隊友,成功爭取鑑證科協助,再度到A PLUS搜證。
他仔細地回想著案發當天那人長什麼樣子、到底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一個高個子男生,不到三十歲,穿著制服和反光衣,戴著口罩,看著是位急救員。
「對,我是急救員,接到這裡住客報稱不適,正要坐升降機上門,一看這女人就知道不對,馬上弄下來,急救,報警,可人已經死了。」
「法醫官先生,我心急救人,擅自把人放下來,做了幾下心肺復甦,發現人已經發僵了才收了手。這些應該不會影響屍檢吧?」
他與A PLUS住客畫風迥異,站在升降機外,扒著外門門框,不停探頭探腦,熱心無比──
那人當時沒戴手套,整隻手按在金屬外門門框上!
他長得高,扒住的位置更高,清潔工不會特地爬梯子擦拭,一定能採到指紋!
還有,那人善於偽裝,重返現場,該不會觸摸過屍體回味過程,然後謊稱做心肺復甦救人?
邵毅一想到這一點,大喜過望,急忙指了位置叫鑑證人員採樣,又打電話給杜衡。
「杜衡,女死者身上能不能採到指紋?」
「兇手反覆擠壓死者胸口,留不了完整指紋的……」
「不,那天兇手自稱……」
不用他說完,杜衡就懂了,說了句「我馬上安排」,迅速掛線。
可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鑑證人員把外門門框高處掃了個遍,竟沒有發現任何指紋!連掌紋都沒有!
出了姦殺案以後,A PLUS升降機大堂多安裝了一台閉路電視,保安也換人了,很盡責地調出影片給邵毅看──這三天裡根本沒有任何人碰過升降機外門門框的那個部分,兇手沒有再回來抹除證據!
怎麼會沒有任何痕跡?
杜衡在法醫科解剖室裡也驚愕地盯著屍體。
他先是使用了磁刷法(The Magna-Brush Technique)──叫Elaine將磨得極細的鐵粉輕輕刷拭到屍體胸口上,用解剖台上的手術燈直接照射,自己則拿了放大鏡,俯下身,仔細地一寸一寸檢視有沒有清晰的指紋溝槽。
「時間過得有點久,希望還有完整能用的指紋,或者部分指紋也好……」
他喃喃地說著,眼睛卻愈瞇愈小,神色也愈來愈古怪,直起身來,用前臂勉強揉了揉眼睛。
「難道有散光或者近視了?怎麼完全看不到指紋?不對,那傢伙反社會,為了在警方面前耍花樣,說的話都半真半假,說做心肺復甦,不一定就摸了胸口……」
他索性改用氰基丙烯酸酯燻蒸法(Cyanoacrylate Fuming)做全身檢查。使用氰基丙烯酸酯燻蒸潛伏指紋,然後和Elaine一人舉著一部紫外線波段365nm的紫外光燈,從頭到腳來回掃了一遍。
結果,大腿根部有幾個指紋出現,卻屬於已排除殺人嫌疑的何振磊,其他地方連殘缺的指紋都沒半個!
「不是吧?」Elaine也滿臉困惑。「所以兇手沒碰過屍體?還是又抹掉證據了?」
杜衡給邵毅回電說明了情況,也從他那裡得知了升降機門框指紋人間蒸發的事,兩人齊齊陷入沉思。
那人五指健全,沒戴手套,到底指紋會在什麼情況下憑空消失?
「他的手會不會曾經燙傷或挫傷,又或者沾到腐蝕液體,導致指紋消失?」邵毅猜測。「或許我可以查一下醫院紀錄……」
「不會。」杜衡肯定地告訴他。「指紋是會重生的。就算傷得重,留下很深的疤痕,改變原本指紋,那也會印下痕跡不是嗎?」
「那……他在犯案前故意弄傷自己,破壞指紋?」
「這……這也太笨了吧?」杜衡失笑。「他那麼懂反偵察,明明戴上手套就好了……」
邵毅愣了愣,忽然發現了一個矛盾的現象。
「你說得對,有預謀隱藏指紋,通常不是該戴手套嗎?可是他犯案時同樣沒戴手套,手還大剌剌地按在升降機鏡面上,和重返現場挑釁警方時的行為模式一致。為什麼會這樣?就好像……特別自信似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裡冒出一個特別荒謬的想法,卻又不得不懷疑。
他皺著眉頭,認真地問杜衡:「杜衡,世上……到底有沒有人天生沒指紋?或者……後天指紋消失了?」
「只要先天手指健全,就不可能沒指紋。」杜衡一手握著手機回答,一手下意識地舉在眼前,看著指頭上那些獨一無二的紋路。「後天指紋消失嗎……我倒是經歷過,不是不可能,但絕對不會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的思維擴散開去,想起了學生時代的一件事。
杜衡在約克郡讀中學時,聽過第二監護人李廣聊起不少科學鑑證案例,起了心思要當法醫。
可他料想不到,養父馮敬德知道後,立場異常強硬,大概顧慮到養子自小異於常人,想盡量讓主人格Francis遠離屍體和人性黑暗面,不贊成他選讀法醫學。
可他Francis是什麼人?馮敬德收養他以後,各種疼惜呵護治他的PTSD;中學讀的是貴族學校,甚得師生喜愛,把他捧成個嬌生慣養的少爺;遭到反對以後覺得委屈不服氣,非要當法醫,跟馮敬德隔著遠洋電話大吵一頓。
馮敬德被他鬧騰得受不了,最終還是讓了步,不過要他自己負責大一的住宿和生活費,不許向兩位監護人伸手要錢,能熬過去,就供他讀到博士。
杜衡現在想起來,一半感激,一半恨得牙癢癢的。
「要不是經歷了那一年,肯定沒有現在的我。可那段時間真的很糟糕──日間上解剖課,不時要用消毒酒精擦手,每晚還去餐館洗碗,泡冷水和洗碗精,弄得兩隻手紅腫破皮,直接把紋路全洗沒了,看起來特別醜!」
「啊……」邵毅倒抽一口涼氣。「兇手會不會也像你這樣……」
因為職業原因,雙手長期接觸刺激性化學物,蝕去指紋及掌紋,紋路雖一直在再生,但因為每天都被腐蝕掉,也就宛如「沒有再生」,觸摸時不留任何痕跡!
「沒有線索」,竟然也能是一種線索!
兇手是洗碗工抑或清潔工?家庭煮夫?醫護人員?化學工廠工人?
尋思間,鑑證科一通電話打來。
光明頂在電話那邊狂喜地大叫:「邵隊長,還好你沒放棄,找我們鑑證科加驗!哈哈哈哈我們鑑證科找到關鍵線索啦──那瓶子裡殘餘的能量飲料!」
邵毅當初也只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拜託鑑證科,聽光明頂一說,意外地一挑眉。
「有發現?」
「兇手百密一疏,沒有為意那瓶能量飲料是飲料公司即將完全淘汰的舊配方!我們向那家公司查證成份的時候,那邊說,舊配方自上個月起已經停止生產,開始全面回收了,只剩下最後一個零售點──東區醫院地下的自動販賣機!」7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Ebhc3fA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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