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街道是城市的掌紋,那下水道就是城市的血管,遍布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四通八達,交錯縱橫。
雖說H城對外聲稱雨水收集系統是最先進發達的基建之一,不時對外炫耀建得跟神殿似的巨大蓄水池,安全衛生地應付夏季雨量暴增,但那只是給外面看的,實際上各處下水道都又舊又髒。
H城東區市區餐館特别多,油脂回收的利潤低,成本高,不少餐廳都懶得處理,直接將油脂傾倒到下水管道中,有的更缺德甚至會將剩菜剩飯一股腦兒沖到下水道中。
這些剩菜和油脂一旦進入下水道,就會和其他垃圾以及枯枝爛葉等攬和在一起,凝固成愈來愈大的一團,造成城市「動脈栓塞」,招惹來大堆蛇蟲鼠蟻,死掉時屍體又泡在裡面,導致氣味愈發難聞,加上環境陰暗潮濕,讓人皮膚發黏,很不舒服。
東區的排水系統已經很老舊了,去年的超級颱風「涅墨西斯」來襲,連續下了多天大雨,淤塞的惡果終於徹底浮現,到處水漫金山,渠務署不得不補救一下,趁著今年還沒開始淹,打算先通一波淤塞重災區。
通渠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一點都不容易,派人手日以繼夜地鏟除頑固油脂,配以高壓水槍沖洗,下水道才會重新變得寬闊通暢。
此時,東區某處地下,幾個工人穿著帶螢光條紋的防水工作服,頭頂打著照明燈,戴著氧氣呼吸器和氣體監測儀,依次爬下下水道檢查溝渠。
突然,管道下面傳來一聲驚恐的喊叫,在下水道裡迴盪──
「死人了!!!」
探射燈的光束盡頭,恰好打在一大團白花花血淋淋的腸子上,卡在過濾鐵柵裡,糊著不少腐爛的樹葉。幾隻正在大快朵頤的陰溝老鼠被驚動了,「吱吱」地叫著,竄了個無影無蹤。
「呸呸呸,烏鴉嘴!」一老工人批評尖叫的年輕工人。「少見多怪,不就是那些街上的小販或者一些餐廳,打烊後非法將廚餘倒在溝渠裡?或者是街市裡賣不出的內臟……那些XX就是缺德,亂丟垃圾堵塞渠道,我可見得多了……」
老工人撥弄著那團腸子,老氣橫秋的聲音忽地頓住。
因為腸子還連著胃,那絕不可能屬於豬牛羊之類的──被鐵柵刺了個洞,裡面漏出來的食糜與飼料相比,顏色豐富多了也眼熟多了,即使沒什麼人體醫學知識的老工人都認了出來。
一把喊叫聲變成了兩把。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那就只是人體內臟,根本算不上完整屍體,但是反過來推論,代表著一定有屍體。
杜衡一接報,馬上帶著Elaine到了現場,帶著Elaine一頭紮進下水道裡。
杜大法醫鑽下水道仍不忘即場展現一下文學素養:「L'égout, c'est la conscience de la ville. Tout y converge et s'y confronte. Dans ce lieu livide, il y a des ténèbres, mais il n'y a plus de secrets. Chaque chose a sa forme vraie, ou du moins sa forme définitive. Le tas d'ordures à cela pour lui qu'il n'est pas menteur…Tout ce qui se fardait se barbouille…」
(註:出自雨果《悲慘世界》:「在這個死灰色的地方,有著它的黑暗處,但秘密已不存在。每件東西都顯出了原形,或至少顯出它最終的形狀。垃圾堆的優點就是不撒謊……一切塗脂抹粉的都變成一塌糊塗的形象……」)
「嘔!」仿佛和應杜衡的評價一樣,下水道酸臭腐朽的味道撲鼻而來,Elaine馬上就被薰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拼命捏著鼻子捂著嘴,好歹憋住了,阻止自己吐出來污染現場。
「哦?不錯,我在倫敦那邊第一次鑽下水道,沒忍住,吐到兩腿發軟。」杜衡欣賞地望她一眼。「動手幹活吧。」
法醫並非萬能,尤其現場只有消化系統內臟,沒有指紋,沒有面相,現場也驗不了DNA,任他如何驗都不可能當場檢驗出內臟主人的身份和確切死因,把內臟打包帶走了,鑑證人員則收集了淤泥、樹葉和污水的樣本。
邵毅還在留院觀察,阿玟暫時代他帶隊,在內臟發現處四周十多尺內打著手電筒搜索,將堵塞的雜物通通收集起來,一眾隊員都苦了臉。
「下水道,僅次於垃圾堆填區的噁心現場……」即使阿玟在隊裡待的時間不短,不是第一次出派這樣的現場了,還是生無可戀地喃喃抱怨了幾句。「要是能像KK那樣就好了,在地面拉線封鎖就完事了,不用鑽下水道翻垃圾……」
「我今天穿了新襪子……雨靴根本沒用,水都灌進去了……」Mandy一腳高一腳低地踩著水窪也快哭了,有點不太情願地望著前面下方水位及腰的地方。
至於大D和細D,則對望一眼,很有默契地齊刷刷脫了鞋襪,再上下一掀衫褲,頗有點猥瑣地露出洗到褪色的超人四角內褲以及兩條長滿腳毛的腿。
接著連內褲也脫了,大大咧咧地叉著腰秀肌肉。
「怎麼樣啊Mandy,是不是比那些BL電視劇上的弱雞身材好多啦?很有男人味吧?」
Mandy無情打擊:「有肌肉又怎樣,你們兩個滿臉痘印的麻甩佬(不修邊幅的臭男人),顏值氣質都0分……不,負分才對。」
大D細D:「……」古語有云:「人帥真好,人醜性騷擾」,誠不我欺。
「搞什麼鬼?!」阿玟擋在Mandy前方,怒瞪兩兄弟。「你們什麼時候轉行當露體狂了?想害我們長眼挑針(註:長眼瘡,意即辣眼睛)嗎?」
「冤枉啊男人婆~」大D細D這才提起精神,嘿嘿一笑。「涉水這種體力活,當然要由我們這種英勇的真男人負責了!咱們小時候在海裡游泳長大的,涉個水根本小菜一碟,內褲等下還要穿回去,不能泡濕了。」
誰知才下去不到一分鐘,兩兄弟爭先恐後地浮面划著水回來。
「咕嘟咕嘟……救命啊!!!」
只見有條手指般長的水蛭爬到細D的手背上,大D更慘,另一條水蛭直接就爬在他OO上。
阿玟急忙掏出了打火機:「幸好下來之前KK怕我們電筒不夠用,塞給我一支打火機。過來,燙一下就完事了。」
「不行啊喂!我弟就算了,你燙我OO我會不舉的!」大D完全不敢碰那水蛭,只敢捏著自家寶貝根部胡亂蹦跳幾下,仍然甩不掉。
Mandy被辣到眼睛,默默扭頭。
杜衡聽到這兩個活寶一直喧嚷,帶著Elaine過來一看,也不禁一臉無奈。
「下水道的水很髒的,也不怕細菌感染尿道?還有寄生蟲……」
「杜法醫你別說了,快救救我們啊!」
Elaine自告奮勇地在一旁打開法醫手提箱,取出一管鹽水:「這個我會──鹽迅速溶解水蛭的表皮黏液,形成高濃度的鹽溶液,由於滲透作用,水蛭體內的溶液就會往體外滲出,整隻就會收縮乾癟死去了!」
杜衡卻馬上阻止了:「原理對是對,可是不能這樣處理。」
他還在當實習法醫時就遇過一例個案,有個可憐的傢伙被水蛭吸血了,馬上灑了一大把鹽,水蛭當場脫水死掉,可是過幾天人也掛掉了。
水蛭並不會眨眼間脫水死去,期間因為強烈的刺激而收縮身體,將消化道裡的血液反吐回傷口中,連同消化道中的Aeromonas spp.(產氣單胞桿菌)也跟著進入血液內,傷口極容易感染發炎、嚴重的話會導致皮下膿瘍、蜂窩性組織炎甚至敗血症。
杜衡連蛆蟲和蒼蠅都抓過研究過了,自然半點不怕水蛭,直接伸出手,貼著皮膚刮走兩兄弟身上的水蛭。
「杜法醫你你你怎麼都不怕?!」兩兄弟望著他手上黏黏糊糊一動一動的水蛭,雖說隔了層薄薄的乳膠手套,仍覺得不可思議,起了一身疙瘩。「這真的好噁啊!」
「有什麼好怕的?」杜衡聳了聳肩。
他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唿哨──準確來說,是腦海內響起的,近在咫尺。
「快動手啊大花瓶,我知道你想過狠狠捏下去或者灑點鹽水,無論哪個都可好玩了。」
杜衡一愣,那把聲音又消失不見了。
他看著水蛭在他手裡蠕動,搖了搖頭,蹲下來將這小東西放到地上,目送著牠慢慢爬走。
「師父?」Elaine驚魂甫定,難得看到杜衡發呆,疑惑地問了一句。
「沒事。」杜衡咬了咬腮幫子,定了定神。
感謝閱讀!歡迎加個追蹤書籤、讚好、留言、分享或打賞支持喔~
🟡 關注更多 🟡9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yKQT6qkhR
個人網站:linktr.ee/quill_driver9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PjVGxpVAI
Discord交流群組:discord.gg/p3YwczcHk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