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證人 - 14-28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頂層下一層的後樓梯間。

邵毅摁了摁無線耳機，掛斷和周白通的對話，又摸出手機滑了滑。

三天了，杜衡沒有半個來電，也沒發來訊息。

邵毅眉頭皺著，嘴抿成了悶悶不樂的一條線，囫圇將手機塞回背心外套的口袋裡。

他望了一眼始他親爸梁烈鋒，梁烈鋒馬上憤憤然別開了目光。

邵小警官此刻只想自閉起來，完全不想面對：完蛋了，家宅不寧，他夾在中間左右為男……

話說梁烈鋒對兒子彎了這件事本來就不是很高興，先前在DragonJ酒店一和杜衡見面，不說話，只皺著眉頭上下打量。

杜衡本來準備好送禮的手遞出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嘴角笑容僵了一僵。

還好，他在社交場合習慣了當萬人迷，無論男女都能勾肩搭背玩很嗨，當然也碰到過他人為此無端吃醋敵視他，所以半秒就反應過來，不著痕跡地將禮物放到桌上，再次伸手，展露標準的紳士微笑。

「伯父你好，我叫杜……」

「雨夜屠夫，我怎麼可能不認得？」梁烈鋒拍開他的手，寒聲警告他。「禮物免了，離我兒子遠點，一看你假笑我就渾身不舒服。」

杜衡心頭不禁刷刷直冒火氣，勉強維持著笑容，打個哈哈：「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不過現在……」

「不懂事？哪家小孩不懂事會以連環投毒虐殺為樂？！我可是經手過雨夜屠夫案的，一想到你這種天生心理變態待在阿毅身邊，跟個計時炸彈似的，我就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邵毅嘗試勸和：「不是這樣的，杜衡他……」

杜衡卻按捺不住了，瞬間把什麼有涵養有風度的成熟專家人設全丟到九雲霄外，H城話夾雜著英文像機關槍掃射一樣突突突還擊。

「SO WHAT?!（那又怎樣？！）我也翻過你案底，anger- retaliation mass killer（憤怒報復型屠殺犯）嘛，知法犯法，滅人滿門十口，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斬到身首分離血肉模糊！你有什麼資格罵我？」

梁烈鋒被揭瘡疤，也勃然色變，拍案而起：「我為我一時衝動付出代價了，蹲牢蹲一輩子，可你呢？身光頸靚（風風光光）站在這兒，好意思指指點點？」

「蹲牢了不起啊？賠得了人命嗎？還有臉跑出來？換我我才不會厚著臉皮再認邵毅，給他添麻煩！」

「你連賠都沒賠過，還有臉搞我兒子？！X！」

要不是邵毅手忙腳亂地攔著，男友和老爸差點就要上演全武行。

同樣鬱悶的還有鄧仔——大戰前得不到女友的香吻，好歹也發個手臂emoji替他加加油啊！為什麼只有無比冷豔的一句「幹完大事趕緊回去完成刑期，我要準備明年去海外進修了，一句話，至少四年longD（遙距戀愛）行不行？不行就掰掰:D」？？？

明明送宿舍樣本時兩人戀戀不捨眉來眼去了好一會，不是這樣的！女人心真難捉摸！

三個大男人愁眉苦臉，守株待兔不知不覺間變成發呆待機，完美錯過了拾級而上的腳步聲，結果與提著汽油和「裝修工具」登上頂樓的一小隊大漢撞個正著。

雙方大眼瞪小眼，大漢一方率先反應過來，足足六名匪徒馬上放下汽油桶，從腰間抽出了利斧，大踏步衝前猛揮！

管這三個怪人在後樓梯裡幹嘛，總之他們接到的生意就是殺人放火，血洗整幢宿舍！

「媽的，去『屎』（死）吧！」彆扭的H城話與斧頭的破風聲齊齊響起。

「呼！」

「哇啊！」鄧仔長這麼大還沒見識過真正的械鬥場面，第一個抱頭鼠竄，拉開防火門，往其中一個空置單位內直衝找掩體。「救命啊別砍我！」

他愈尖叫逃跑，對方就愈注意到他，其中兩個大漢直接就揮著斧頭奔他而去了。

「鄧仔你快回來，落單危險！」邵毅連忙也追出去，梁烈鋒緊接其後。

可是兩人在走廊上被剩下的四個大漢截住了，只得纏鬥起來。

那四個大漢拿斧頭劈人熟練無比，欺近身來，專門朝兩人天靈蓋、咽喉和胸口招呼，舞得虎虎生風，全是奪命招數！

邵毅帶了把手槍，可是被搶了先機，只能一直後退，顧著閃躲，被逼得十招裡九招都是稍稍逼退對方自衛的招數，只要他一摸向腰間，斧頭就如影隨形劈過來了，連拔槍都來不及，險象環生。

他勉強偷空一瞥梁烈鋒，只見他也落了下風，卻仍咬緊牙關，記記拳腳都像不要命似的反攻。

才不過一會兒，梁烈鋒臉上就掛彩了，往後仰頭時被斧沿劃過臉頰，登時血流披面。

「別戀戰，快撤回後樓梯！」邵毅邊打邊退，高聲喊道。

「不撤！」梁烈鋒半邊臉痛得一扭曲，卻仍抽動著頰肌迸出這兩個字，與此同時回敬了一記凌厲的掃堂腿，又再度嘗試攻入敵人內圈。「仆你個X，居然給姓胡的當走狗，打算動我兄弟家人？！」

肌肉盤糾的大漢不慎挨了一腿，往後趔趄了一下，火冒三丈，不等梁烈鋒近身，後腳跟就站穩了，再度撲前砍劈，不忘操著半鹹半淡的H城話罵人，罵著罵著就變成了北方口音。

「媽的嚷嚷什麼？吃屎吧！X的，X！」

「梁烈鋒！」邵毅狼狽地格擋著，大喊道。「快撤！你想把命交代在這裡嗎？」

「反正你只認那變態基佬不認我這個爸，我是殺人魔警活該孤獨終老沒兒子，是死是活跟你無關，管我幹嘛？」

「X！」好脾氣如邵毅也忍不住飆髒話了，趁一個身位交錯的空隙，背脊往後樓梯防火門一撞，另一手抓住梁烈鋒衣領側身往後倒，再一伸腿踹上門，馬上爬起身來，使勁抵住門，門後「篤篤篤」的幾聲，斧頭全砍在厚厚的門板上。

很快地，一陣大力自門另一邊湧來！

「幫忙頂住！」邵毅肩膀用力頂回去，額頭青筋冒出來好幾條，氣喘吁吁地瞪向老爸。「你以為拍電影嗎？空手入白刃很威風嗎？我們不是來送死的！」

「大男人掛點彩有什麼關係？誰敢拚命誰就贏！」梁烈鋒幫是幫了，可也恨鐵不成鋼地瞪向兒子。「撤有X用，頂有X用！他們四對二撞門，怎麼頂住？」

「我真懷疑你當年怎X麼當上副隊長的，都不動腦子的嗎？當我安排在後樓梯埋伏是隨口胡說的嗎？地形優勢啊！」邵毅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暴打老父親的不孝舉動，在「砰砰」的撞門聲中怒吼了梁烈鋒一耳朵。「數三聲就往樓梯上跑，三，二，一！」

梁烈鋒一愣，隨即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用力一拍邵毅肩膀，依言鬆手，率先往樓梯上狂奔。

「砰！」防火門馬上被匪徒撞開，可是邵毅把他們放在地上的汽油桶通通踢倒，滑溜溜的汽油流了一地，其中一人跑得太急沒注意，一下就滑倒，沿著樓梯一路翻著筋斗，乒乒乓乓地滾了下去！

「X！X你媽的別跑！」

另外三人分成前二後一，掄著斧頭，跨著梯級，氣急敗壞地追上，急促的腳步聲在梯間碰撞。

邵毅和梁烈鋒跑上了一層，匪徒正緊追不捨，還距離他們三級左右，他們忽地掉頭，叱喝聲中就是一記回馬槍，各自起飛腿踹向前排兩個匪徒的面門！

這對父子一脈相承的運動神經和大長腿可不是扯的，邵毅趁著匪徒右臂一記直劈使老了，向前方墊一步，左腿屈髖，扣膝，勾腳尖，上體側傾，身體猛地向右轉體，左腳向側前方直線踹出，一腳從外而內突入──

「呼！」

匪徒先前佔盡上風，一心只顧追趕滅口，根本察覺不了換位後已經處於劣勢，對方居高臨下，非但斧頭不能再砍到致命部位，還會遭到出其不意的反擊！

盯著邵毅追殺的那大漢來不及反應，那一腳迅雷不及掩耳就踢在斧面上，側踢之中蓄積的力量一發，匪徒虎口迸裂，斧頭脫手，沿著梯級一路「噹啷」地滾落下一層！

那匪徒眼見不妙，狼狽地往下層逃去，邵毅也往下追，幾步就截住了，伸腿一絆，撂倒了對方，接上一個標準的肩鎖，腿壓著對手一隻手，再用兩手鎖住對手另一隻手，將對手的胳膊作爲槓桿往上拉。

「格！」

「嗷嗷嗷好痛！！！我不動，不動了大哥，你別拉了，手臂要斷了！嗷！救命──」

邵毅不想他大吵大鬧驚動人，急忙一記手刀劈暈了他：「閉嘴！」

另一邊，梁烈鋒握著樓梯的金屬扶手借力，整個人盪起來，不過一眨眼，在半空中閃電般飛出蹬腿，挾著擺盪和下墜的衝力，又重又急地落在另一個大漢的面門上，踹得人鼻子嘴巴下巴全歪了，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滿臉鮮血，撞倒背後的同夥，一同往後跌去。

梁烈鋒猶不住手，借扶手滑落，落地後再迅速地旋身，提膝，由全身體重的自由旋轉產生巨大的動能，並加上翻胯發勁產生的力量，跟踢皮球似的，再將兩人踢落一層。

「想動我兄弟家人是吧？！」

那兩個傢伙很敬業，手裡還握著斧頭，就算嘴裡四顆門牙掉了三顆，一路在梯級間翻滾，仍然口齒不清地咒罵：「&*Y%4@#……嗷！」

直到兩個人「啪」地撞在下一層的防火門上，癱軟在門板上徹底暈了。

戰況塵埃落定，梁烈鋒望向邵毅腰間：「是說，剛剛你怎麼不直接用槍，還要跟那人扭打？」

「呃……那你也帶了槍，怎麼也不趁機拔槍？」

兩父子跟兩條傻兮兮的哈士奇似的，不約而同地瞪著狗狗眼，面面相覷。

他們沒發呆多久，趕去支援鄧仔，一打開防火門，就聽到空置單位裡傳出鄧仔的大呼小叫。

「你劈我不到，我閃，閃，閃……哇啊啊啊救命啊你別過來！」

梁烈鋒一聽，馬上衝入單位，抄起廚房兩把刀，循聲追進睡房裡。

鄧仔被逼到了睡房，子彈早在慌亂之間全打空了，只傷到其中一人，還只是擦傷的程度。

那兩個追殺他的大漢已經摸清了他東躲西藏的套路，鐵塔似的身軀就擋在衣櫃前方，教他無法鑽衣櫃，迫不得已在床上迎敵，拿個枕頭慌亂地擋斧頭，枕頭擋不了就換被子擋，整個房間碎布與羽毛像下雪似的亂飛。

「啊啊啊大佬救我！」鄧仔一見梁烈鋒來援，如獲大赦，縮到最裡面的角落等神仙打架。

手持斧頭的兩名兇徒回頭一望，只見刀光如雪，殺意冷冽，已經逼到眼前！

「噹！」刀斧交擊，火花四濺，利刃刮擦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兩個大漢才堪堪揮斧格檔，卻驚覺斧頭已被推到了外圈，難以發力，眼前一個比他們還高半個頭的六旬老人目光如電，手持雙刀，一個標步搶進了內圈，招招朝他們要害斬去！

又是刷刷幾刀緊接迎面而來，快得令人幾乎看不清刀身，只有兩抹白影直襲而來！

好快的刀！

這兩名兇徒算是六人中身手相對敏捷的，雖然被驟然而至的雙刀突襲嚇了一跳，仍來得及避過，一個側身，一個後仰，刀鋒自後仰的一人鼻尖上掠過，削掉一層薄皮，驚出他一身冷汗──只要慢上半點，鼻子肯定跟臉分家！

他們正要揮動手上的斧頭還擊，卻聽得「砰砰」兩聲，其中一人手臂中槍，痛嚎一聲，兵器脫手倒地。

兩名匪徒俱都大驚：子彈？H城槍禁很嚴，一般人是不能管有槍械的，H城近年來械鬥案數量大幅減少，更鮮少亮槍，這些來歷不明的人怎麼會有槍？

難不成……

中槍倒地的那人嘴唇顫抖，用沒受傷的另一隻手摸向口袋中的手機，正欲通風報訊，又是「砰」的一聲。

邵毅在單位走廊再度開槍，這次是示警，子彈打在那人的手旁，瓷磚碎片四濺，而槍口也迅速再指向那人，喝道：「警察！馬上縮手、趴下、雙手放頭頂！」

另一人還在與梁烈鋒纏鬥。

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梁烈鋒直刺橫削，搶攻一浪接一浪，刀刀快，刀刀狠，那兇徒面對著極其老辣的刀法被逼得只能步步往後退，手忙腳亂地橫斧格擋，直到臉上肩上都掛了彩，才勉強回了兩斧。

梁烈鋒拿的那兩把刀只是家常用的廚房刀，說不上多鋒利，跟對方打了幾回，刃口已經被砍出不少崩口，匪徒見有機可乘，膽子又大了，掄著利斧專跟梁烈鋒對碰，很快其中一把刀就捲刃不能用了，變成了單刀對單斧，優勢登時削弱了不少。

梁烈鋒嘖了一聲，正要摸向手槍，身邊就有一個同樣高挑的人影飛快地掠過，吐氣揚聲。

「閃開！」

來援的正是邵毅，除了自己的手槍以外還順手抽了梁烈鋒的那一把，一槍仍然指嚇著地上的歹徒，另一把槍連扣扳機，火舌亂冒，打出一串子彈，熱兵器對上冷兵器，來勢洶洶，登時將匪徒逼得打滾閃避！

梁烈鋒一口氣緩過來，抄起倒地匪徒的斧頭，左刀右斧再度進攻。

匪徒回過神來，握緊了斧頭回敬左右兩記連劈。

他心忖這豬隊友老頭雙刀耍得好是好，可是也太笨，友方開槍相助還在狹室裡纏鬥不休，只會彼此都礙手礙腳！這樣子根本開不了槍！

豈知，邵毅沒有自亂陣腳，只是眉頭一皺，退到門口，瞇起眼，照樣舉著手槍，在兩條身影之間又快又準地開了一槍。

「砰！」

出乎意料地，那一槍並沒有打在匪徒身上，只打得牆壁凹了，匪徒往旁一個箭步躲過，完全傷不著。

老的不會合作，這小的看來腦袋也笨，是不是不太會開槍？最好等下誤傷友軍！

匪徒正心中大喜，卻馬上又是兩槍急射而來。

「砰！」

匪徒略略分心，再往一旁滑了半步，與梁烈鋒繼續激烈交手。

邵毅開了第四槍後，匪徒眼前忽然一黑，不能視物！

「嘿！想不到吧？」

原來邵毅剛剛幾槍，雖然顧忌著梁烈鋒，無法直接制敵，但不動聲色地將敵人引到床邊，以便蠢蠢欲動的鄧仔從角落裡撲出來偷襲，一個枕頭套罩在那人頭上，出手推跌在地，牢牢騎住！

那人一慌，手上的斧頭已經被梁烈鋒踩住，一老一少的拳頭也冰雹似的砸了下來！

「砰！碰！碰碰！」

「嗚！呃！呃唔！」那匪徒慘叫聲不絕於耳。

兩人心滿意足地把人打到臉青鼻腫暈倒，才發現邵毅早就收手，站在房門外，抱著手臂瞪著他們。

「你們兩個，適可而止啊。」

鄧仔回以一個鬼臉，又有些扭捏地道謝：「那個……多謝你把人讓給我喔，邵……邵隊。」

「你不在重案組了，不要叫我隊長。」

鄧仔的娃娃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

卻見邵毅伸出拳頭，微微一笑：「我也還沒復職，隨意稱呼就好。你救了我一命，行動裡又出力幫忙，我跟齊隊商量一下，就公佈一下你在監獄裡被O記招攬了，越獄出一趟特別行動，爭取抵銷點刑期，出獄後改去O記吧，以後還是兄弟。」

鄧仔一愣，眼眶泛紅，哽咽著叫了聲「毅哥」，也伸出拳頭與他一碰。

邵毅轉向梁烈鋒：「剛剛要你閃開怎麼不閃？要是我打歪了怎麼辦？」

梁烈鋒被點名，有點心虛，又品出邵毅語氣裡的擔心，心中熨貼無比，忍不住瞧著兒子，由頭看到腳，再由腳看到頭，愈看愈滿意。

「嘿，虎父無犬子，虎父無犬子。」

邵毅剛在後樓梯看到腿法時已經覺得眼熟，再看到雙刀刀法，一套連招下來行雲流水毫無窒礙，跟齊連山教他的一模一樣，甚至比齊連山使得更凌厲迅猛，聽得梁烈鋒誇這一句，臉色不禁有點僵硬。

噫，他好像懂了，為什麼齊連山教他搏擊和使冷熱兵器時，死活不許他喊師父，最多叫師兄……敢情有輩份在呢？

「對了，阿毅你剛是不是問我怎麼當的副隊長？」老父親誇完，不忘一臉正氣地為自己平反。「那會哦，不會查案也沒關係，最要緊身手好、槍法好、車技好，拳打富豪綁匪，腳踢姦殺色魔，隨時準備跟黑社會『開片』（打群架），一邊開車一邊與越獄搶劫銀行的悍匪團夥駁火，按抓獲和擊斃的人頭數來升職的。以後給你講講……」

「……」

父子代溝──不，兩代重案組之間的代溝，不能好了！

邵毅、鄧仔和梁烈鋒制服了一層六名兇徒，俱都鬆了一口氣。

「去其他樓層支援吧？」邵毅重新分配了一下剩餘的子彈，和兩名隊友往下一層去，隱約聽到好些槍響和吆喝聲。

梁烈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邵毅說：「對了阿毅，忘了跟你說，因為怕人手不夠，我還叫上了……」

話未說畢，只聽得面前單位裡傳出一聲長長的慘叫聲。

「好疼──！！！」

一陣哄笑聲隨即響起。

「師兄好嘢（厲害）！」

「打！打他！」

「覺得拿斧頭劈友（斬人）很架勢（威風）是不是？蛤？很架勢是不是？！」

這把聲音很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邵毅一愣，快步上前入屋，就看到好幾個匪徒被銬住丟在客廳。

邵毅的養父，邵榮剛，臉紅脖子粗，滿臉是汗，顯然剛經過一輪激戰，正一手摁著一個雙手反銬褲子扒掉的匪徒，另一手拿著一把又厚又長的鐵尺──以前學校老師用來體罰學生的那種，狠狠地抽到屁股肉上。

「啪！」

「嗷嗷嗷──！」匪徒痛得眼淚鼻涕齊流。

「不打到你們這些爛仔屁股開花，我就不叫邵Sir！」

「別打了啊啊啊我知道你是阿Sir了！」匪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掙扎。「我認，我都認，我倒霉，碰上各位阿Sir佈防被抓了，行了吧？我跟你有仇嗎？你幹嘛只盯上我一個勁兒地打？」

他卻完全誤會邵榮剛的用意了。

只見這位老邵Sir板著臉，揚起鐵尺，在一頓劈劈啪啪的「鐵尺燜豬肉」聲中厲聲教訓：「我認得你，199X年那一屆姓裘的嘛，考不進體育學院，也還有其他出路不是？偏不學好，跟斧頭幫的人混在一起？！」

那傢伙愣了，忍痛扭頭一看，訥訥地說：「啊，是邵Sir，你居然記得我……」

下一秒他才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睛：「邵Sir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阿玟、大D細D和幾個O記的便衣警員也在，個個同樣滿臉大汗，也不知道是打出來的、被裝備悶出來的還是憋笑憋出來的。

阿玟對大D細D說：「今天才知道，原來邵世伯就是我中學的體育阿Sir，居然還是O記手足。」

自己人？？？

邵毅嘴角抽了抽，再次艱難地消化消息：自己是個純正得不能再純正的「警二代」──前重案組副隊長是親爸，前隊長兼二十九年前槍戰中救他一命的人是未來岳父，上一代隊長是契爺，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深藏不露的養父……

雖然父輩都不在警隊裡任職了，可他還是覺得壓力山大如履薄冰啊！

邵毅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爸，你……你怎麼沒跟我說過你當O記臥底？」

邵榮剛暫時放過那「大齡學生」，不好意思地朝養子笑了笑：「呃，不是，我真的只是個普通阿Sir，年輕時跟重案組和O記合作過而已。」

怎麼想都不普通好吧……邵毅半信半疑地想著，驚魂未定，環顧了一下現場，幸好養母張玉嫦沒有從平凡師奶變身成超級女警，左手一隻平底鍋，右手一把雞毛撣子，腳踩吸塵器，破窗而入大殺四方。

「媽她……她總不會跟警方有關係了吧？」

「傻兒子，當然沒有，我認識嫦妹那時，她是兩條街外另一間學校的學生。」

邵榮剛平日要維持父親威嚴，難得可以跟兒子聊「想當年」，一時不慎說溜了嘴：「兒子我跟你說，男人一定要有擔當，承諾娶人家就一定要娶，還要小心保護好。那陣子街上色魔橫行，我擔心她安全，每日裝成她哥在校門口接她放學……」

全場鴉雀無聲，邵榮剛頭頂高懸一個無形的「危」字，本人卻渾然不覺。

重案組與三合會調查科總動員，引蛇出洞，策劃了這麼一場伏擊行動，打了斧頭幫一個措手不及，來襲的匪徒通通用手銬銬了，戴上頭套，拘捕帶走。

媒體很快聞風而至，將現場圍得水洩不通，每個角落都不放過，一眾兇徒胸口的虎頭雙斧紋身無所遁形，榮登大小報紙的頭條特寫照片，一時之間，#H城國際大刀會的tag火遍全網。

齊連山志得意滿地聽完下屬匯報，忍不住給陶安然發訊息，炫耀的語氣怎樣都隱藏不住。

【Yes！這次搞垮那條XX，終於可以跟他女兒離婚了！】

【寶貝，我幹得還不錯吧？今晚……】

他第二句才打到一半，還沒發出去，陶安然已經光速回他一幅男男啪啪啪的超前衛抽象藝術畫，附上六個字。

【幹得好，繼續幹】

齊連山哈哈一笑，存好圖，跟局長的秘書──也就是他科裡的臥底溝通了一下，安排情報科的人通過電信公司監聽通話後，吩咐下屬撥通局長的直線電話。

「虎頭勞工同鄉會祝你發大財。老細（老闆），我們想和你談談那一單『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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