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平州,玄氏商旅雖尚未行至洛華極南之地,但沿途景物變化已然明顯,尤其愈發悶濕炎熱,好些人是已吃不消,癱在馬匹上難有正形,又有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不停,故而儘管眾人亟欲儘快走完這一段,仍是事與願違,步履緩慢。
其實按照玄玉仁一慣計畫,商隊勢必還要更往南去,甚而進入南晉的國土,然首先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是行商,實則是為帶玄鍊到處蹓躂,什麼視察各家分號,那都是哄人的藉口罷了,因此也沒必要深入他國,且又得到近日南晉各部族間相處不睦,大有內亂四起、甚而影響國境邊防之消息,玄玉仁便掂掇著,在南境益州徘徊便罷,玄鍊本身已經夠招事了,莫得徒增風險。
益州雖然惡風惡水,處在丘陵,四周高山環伺,交通不便不說,還將一股子瘴氣困在了此地,不是塊養人的地皮,卻因除當地居民,人煙罕至,反倒保留了許多奇景,連帶著奇花異草叢生,一些珍稀藥材在這裡長得自在,前些年,玄玉仁手下人馬還發現此處有幾個活躍的硫磺坑,自那之後,玄玉仁便對此地多有建設,欲建立起一條發達的商道,雖說至今獲利未豐,然他們尚處在開端,往後前途不可限量。
商隊一行人落腳於益州鄂縣,然而玄玉仁興辦益州商務,乃是近兩三年的事,鄂縣沒有地利,建材難進,光是同州官造橋鋪路就廢去不少時間,於是這玄家預計留駐的宅子便愣是無法竣工,好在玄玉仁預先安排,本地大戶乃是一余姓人家,家中二老爺捐了官,在鄂縣衙門當職,余家早早就收到玄玉仁即要到來小住幾日的消息,因為玄玉仁對益州大力開發,鄂縣對玄氏商隊自是竭誠歡迎,不過玄玉仁名氣雖大,但僅是一介白身,隨行人數眾多未免不便,遂沒有居在縣衙,而是給請到了余府住下。
至此,商隊之人總算是能好好歇息一段時日,玄玉仁和幾位玄氏管事估摸著,將要多待幾日以考察當地情況,為日後計畫做鋪排,此方面玄鍊最懶於操心,她只想悠悠自在度日,入了客院甩上大門,便勒令誰都不許打擾,倒頭睡大覺去了。
余家之組成較玄家稍微複雜,如今掌家的乃是余家家主、亦是余家大老爺余志鴻,除正房主母外,上頭有一位高壽但近年臥病在床的余老太太,後院侍妾數位,然僅一位費姨娘誕下一名庶長子,另外正房魏氏育有一子一女,眼下又懷有六月餘的身孕,不過同在半年前,嫡子余鈐亦八歲早夭,因此如今偌大余府中,僅庶子余銘和嫡女余湘二位子息,魏氏是個極親切善心之人,不苛待下人,亦善待非親生之庶子余銘;二老爺余志雁一房多年前就分了家,舉家遷居鄰近縣衙的府邸,兄弟和睦,一大家子沒什麼亂糟糟的事。
晚間玄鍊被無影等人喚醒,梳妝打扮一番前往余志鴻準備的接風宴,宴後時辰尚早,男人便往書房議事去了,留女眷陪孩子們一道玩耍,長子余銘比玄鍊虛長一歲,今年十四,個性持重老成,還在書院沒回來,幼女余湘則方滿三歲,活潑天真可愛,白嫩嫩圓滾滾的像個小包子,與一般孩童無異,聽聞兄妹倆感情極佳。
就這樣待了好一段時間,魏氏便身子睏乏,命幾位丫頭好生照看,自個兒則讓嬤嬤扶回屋裡作歇,沒有人看著,玄鍊一夥自是自在得多,她又不討厭余家小妹,很快就混熟在一塊。
余湘抓著塊七巧板,傻呼呼笑道:「咯咯,鍊兒姐姐,妳快幫湘兒看看呀,湘兒拼不出來呀。」
玄鍊既要陪她玩,便不能一下就將之破解,儘管答案顯而易見的簡單,她也只能裝傻著摸索,於是亦童言童語道:「哎呀,確實是好難啊,姐姐幫湘兒一起想想吧。」
看著此景,平時見慣玄鍊高高在上冷言冷語的無影三人是急忙忍住笑,無痕和銀粟還算是收斂,背過身去沒敢出個聲,無影卻一時沒收住,「噗哧」一聲引來玄鍊數把眼刀子,他心道要糟已是來不及,只見自家小姐皮笑肉不笑地:
「呀,湘兒,妳瞧無影哥哥這樣一表人才,肯定知道要如何幫湘兒。」
「不……不敢啊,小姐……」被點到名,無影頭搖得像根波浪鼓,很是害怕。
她笑容更盛,放出的光芒簡直要戳瞎無影的眼:「還不過來?」
「……是……」面對小姐的淫威,無影也只有乖乖從命,尤其每當玄鍊銳目一瞇,他便心生緊張,手腳不聽使喚,認份走去的同時,又暗罵一旁笑得明目張膽的無良二人組。
把熱騰騰的小包子交給無影,玄鍊舒舒服服地歪在藤椅上,無痕立刻端上茶,銀粟則是躊躇良久,方怯怯地開口問道:
「……小姐,咱們……我明天早上……能否出門一趟?」
玄鍊抬眸:「明天早上?」
「是。」銀粟應道,又連忙補了一句:「我自己悄悄出門便好,不驚擾小姐的!」
「莫慌,只要沒有危險,我從來不拘著你們什麼。」見其反應奇怪,玄鍊藉著喝茶的空檔回想一番,記起一事來,遂挑眉道:「我記得,妳祖籍正是這鄂縣,可是要尋妳故人?」
「……也不是,我幼時,被路過的鏢局中人撿去,沒什麼故舊在此處,只是……我爹娘……葬在此處……許久沒有祭拜……」
聞見此言,又瞅她一副唯唯諾諾不敢說的樣子,玄鍊心頭一軟,微微頷首:「倒是我沒仔細,忘了這茬,我同妳一塊兒去吧,得打一聲招呼才是,這麼長時間沒見,妳許有很多話要說,咱們明日就早點出門,今晚可別太晚歇。」
「小姐,這……不用的……倆荒墳包,沒啥好見的,莫得讓小姐您沾一身晦氣……」
「嫌棄人家的孝心,也顯得我這主子忒無情了,妳現下在我這做事,去知會一聲也是應該,姑娘家大清早的一個人出門不安全,就這樣吧。」玄鍊一槌定音。
她話說得冷淡,可是銀粟心中一片暖融,欠身答道:「是,多謝小姐。」
「湘兒,家裡來客人了?」忽有一略帶低沉的男聲現於院門外,眾人望去,見來者身著青紋黧衣,一張臉稚氣未脫,稍顯黝黑的脖頸上有顆顏色極深的黑痣,其眸如燦星,一瞧就知是個內心有主意的人,又見余湘喚一聲「大哥哥!」,宛若脫韁野馬般,歡快地跑過去抱住之,便知是何者。
「余公子。」玄鍊起身微微一福,略盡人間禮數,無影三人亦是隨她行禮。
「玄娘子,客氣了。」余銘還禮,又道:「前些日子聽爹說過玄家作客一事,沒想著就是今日,雖然早些時候就下學,但為和先生討教功課,方才才回來,有失遠迎。」
玄鍊才要應答,余湘便奶聲奶氣地搖著余銘的腿搶話道:「大哥哥,你今天好慢呀,湘兒等你好久呢!」
他低首問道:「母親呢?」
「娘親犯睏,早回屋裡小睡去啦。」
「這樣啊。」他摸摸她頭,「那咱去別處玩吧,別吵著母親,小心小弟弟出來後討厭妳呢。」又擺手邀請道:「玄娘子,請。」
玄鍊頷首跟上,眾人跟隨其後。
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btIDanSSk
來至余銘之院子──瞅這院中擺設一應俱全,花盆景致也不馬虎,憑余銘庶子的身分,魏氏作為正房,委實待他不薄──幾人落座,余銘又哄余湘外邊玩去,叮囑跟來的丫頭仔細顧著,他才自先生家中回來,實在沒精力陪妹妹玩鬧,對此決定,玄鍊自是舉雙手贊成,比起跟在有些好動的余湘後邊這跑那跑,她還是更屬意好好坐著。
「玄妹妹明日可有什麼安排?」余銘主動開了話頭,一路走來,已是有些熟捻。
「暫且沒有想法,就是隨意走走……銘哥哥可有建議?」她隨口應付,並不打算說明行程。
余銘認真思量:「鄂縣不是什麼繁華的地方,與京城自是不能比,只有那特殊的地理風景能勉強讓人一觀,只是山路複雜,若無嚮導,究竟也不適宜諸位走動……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鄂縣之外的峒湖禁得起幾位遊覽,雖和余家有些距離,但那兒山水景色之好,妹妹定要去看看,明日我還要去先生那兒考功課,只有和母親說一聲,讓人給你們帶路了。」
「什麼?帶什麼路?去哪呢?湘兒也要去!」余湘玩累了進屋,正巧讓她聽著。
「哪能讓妳亂跑呢,仔細給母親教訓啊。」余銘寵道,一把抱過她放至腿上,取來帕巾替她擦汗。
余湘掙扎:「不嘛,湘兒要跟鍊姐姐一起出門玩兒!」又跳下地去,拉著玄鍊的手左右搖晃。
余銘還要勸,玄鍊卻乾脆應道:「好啊。」她捏捏她肉頰,「只要伯母答應。」
玄鍊憑余銘之言,猜想魏氏不會同意,又欲使余湘不再糾纏,才會如此哄言,她明早還要陪銀粟去上香呢,沒那樣多的閒情逸致。
卻沒料這是在挖坑給自己跳。
臨睡前,魏氏身側的金婆婆叩門來報,說夫人同意余湘出門,還請玄家娘子照顧自家小姐,言小姐年紀小不懂事多多包涵云云。聽聞魏氏此胎害喜害得厲害,想必是精神不濟,懶於應付活潑的余湘,且玄余二家來往密切,估計才如此放心。
玄鍊正與玄玉仁在庭中乘涼呢,扇子搧啊搧地,差點兒沒拍到自己那俊臉上,沒想兩句話的工夫,自己就成便宜褓姆了,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乾乾應下。
見狀,玄玉仁半躺在藤椅上,若有所思道:「出來的時間長了,咱閨女竟也轉了性子,肯主動交朋友了,真是歲月催人老啊,什麼都能見到……」
聞言玄鍊遂是無語看去:催什麼人老,您才三十如許呢,走出去跟個招蜂引蝶的香餑餑似的!
✽✽✽✽✽✽✽✽✽✽
咕咕咕咕悄悄話
前陣子魷魚遊戲很紅,母親大人看到新聞,心血來潮地隨堂考:
母:魷魚的英文是什麼?
我:(不假思索地大喊)TAKO!
全家人:一瞬靜默無言地看著我。
回答了一個錯誤的品種甚至連英文都不是的東西。
✽✽✽✽✽✽✽✽✽✽
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ns18.116.42.14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