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動作不能再快一點嗎?要我說幾才聽得懂?衣服不同顏色要分開洗,那件大衣和外套則要送乾洗!」安蘇雅不客氣的對我發號施令:「只不過要你弄個衣服還心不甘情不願,是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嗎?」
安蘇雅在每日的社團時間過後直接回到宿舍,連晚餐都沒吃,還以為她今天累了要提早休息、我擁有了額外的空閒時間,沒想到她居然把我叫進宿舍,讓我幫她洗衣服。我一開始拒絕了,告訴她「我只是你的保鑣」,沒想到她開始大呼小叫,還威脅要告訴主教說我怠忽職守,沒有好好地跟著她。
她威脅要把我踢出這所學校。
「我會洗的。」最後我只好妥協。
感覺心裡有什麼正在慢慢碎掉。
「我等會還要和威廉去吃晚餐呢!你最好快一點!」她又補了一句:「要是你沒有在五分鐘內回來,我就會離開,你自己看著辦!」
來到慈悲高中已經一個月了,安蘇雅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嫌棄演變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赤裸裸的厭惡,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垃圾、不可回收的那種。她對我頤指氣使,並在我試圖反抗的時候抬出「退學」來威脅我;她總是讓我忙進忙出,就算在班上也不會收斂,反而因為有其他人在看而刻意刁難我。
她喜歡展現她的權力,有什麼比完全操控一個人當自己的奴隸更顯現出她的力量呢?
實在不敢想像其他人現在會怎麼看我,剛開學的時候也許會對我感到好奇或畏懼,現在搞不好只剩憐憫和嘲笑。
我把她的衣服塞進洗衣籃──明明每天都穿制服,怎麼會累積這麼多的衣服沒洗──扛著沉重的籃子離開她的宿舍。這棟大樓的洗衣房設在地下室,幸好有電梯,我可不想扛著這堆衣服走四層樓。
一路上看見宿舍裡其他學生對我行注目禮,這棟宿舍裡全是菁英班的學生,也就是說他們都知道我是安蘇雅的保鑣亦是見習聖職者,也都知道我不住這,不可能特地把自己的衣服拿來洗,所以這些衣服是安蘇雅的。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WgxnLrw1R
見習聖職者幫別人洗衣服本來很奇怪,又不是傭人,丟臉的快死了。
地下室裡有好幾台洗衣機,全都沒人用。我隨便打開一台把所有衣服都丟下去,管他分開洗還是乾洗,我才不在乎。
「柔伊,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卡蘿拉,她手裡也拿著衣服,顯然是來洗衣的。
「我來洗衣服。」
「……這不是你的衣服吧。」她把衣服放進洗衣機,動作比我還粗魯:「你為什麼要幫安蘇雅洗衣服?你不是保鑣嗎?保鑣又不負責洗衣服。」
「算了,我沒關係。」總不能在這裡抱怨吧。
「怎麼可以沒關係!」她重重把洗衣籃往下丟:「這太誇張了吧!安蘇雅總是把你當成僕人使喚,還用很糟糕的口氣和你說話,你幹嘛要忍受啊!」
「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包含忍受她的壞脾氣?」卡蘿拉道:「你應該拒絕她,不能讓她得寸進尺,否則她只會越來越過分!」
「我會考慮的。」時間快到了,我可不希望安蘇雅自己離開。
「你、你怎麼總是忍受呢?」她氣得跺腳:「你根本沒打算去說吧!如果你說不出口的話,我可以幫你說!安蘇雅實在太過分了,得要有個人讓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要是一個動物巫師因為我的緣故跑去找安蘇雅理論,我絕對會被馬上開除。
「請別這麼做,卡蘿拉。」
「為什麼?連華萊士都快看不下去了,你就繼續忍受?」
「卡蘿拉……」我略為加強語氣,希望能打消她跑去找安蘇雅理論的念頭:「我是一個聖職者,你這樣幫我說話很奇怪。」
「哪裡奇怪了!你是聖職者又怎樣?錯誤的事情就是錯誤的,不會因為你的身分而有所差別!我看不下去就是看不下去!」
她越講越生氣,明明事情和她無關……要是她真的跑去找安蘇雅就慘了,我有預感她真的會做,我必須打消她的念頭。講道理講不過她,安蘇雅做的事本身就沒有道理可言,只好用別的方法阻止她。
「卡蘿拉,我感謝你的心意,可你這樣做會讓我很丟臉。」我嚴肅道:「我是聖職者而你是巫師,如果你真的因為這種小事跑去找安蘇雅,會讓我的立場很為難,希望你可以考慮到這點。」
「可是──」
「我得走了,安蘇雅還在等我。」說完,不等待她的回應,我馬上離開。
她在背後喊了幾聲,我硬是假裝沒聽到,直接上樓。
趕上樓時,安蘇雅正從房裡出來,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襯衫上衣和白色窄裙,妝容一如既往的完美,如果不開口,真會讓人以為是天使下凡。
「你怎麼這麼慢!我不是說了五分鐘嗎?」
「抱歉,我慢了。」
和安蘇雅相處一個月下來,讓我的忍耐力好了不少。反駁的話只會讓她更生氣、罵得更大聲,也讓我更累,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道歉。
「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還能慢?不就是把衣服拿下去丟洗衣機嗎?又不是叫你一件件手洗!我告訴你,我可是大發慈悲多等了你一分鐘,下次一分鐘都不會等你。」
「謝謝。」我把我的自尊踩在腳底下,只為了換取片刻安寧。
她拿出手機傳訊息,一定是傳給威廉,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一起,全校都知道他們在交往,連三餐都一起吃。有時我會好奇,天天面對同一張臉,難道他們不厭倦嗎?雖然很想說是愛情的因素,可我實在無法接受威廉會愛上安蘇雅,應該說,任何腦袋正常的人都不會想和她交往。
威廉是個正常人,為什麼會和安蘇雅在一起?就算安蘇雅長得再漂亮,要忍受她的公主病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威廉是受虐狂嗎?
「威──廉!」看到宿舍樓下等待著的威廉的那一刻,安蘇雅馬上轉換表情,感覺智商開了根號:「又讓你等我了!」
「沒關係,沒有等很久。」威廉和善的笑著。
「要不是某、個、人拖累了我的速度,我絕對不會讓你在這裡等我這麼久!」說著,安蘇雅回頭瞪了我一眼。
「我們今天要吃什麼?你想吃比薩嗎?」威廉沒有糾結在等候時間上面,直接岔開話題。
「不要,昨天才吃過。」安蘇雅嘟起嘴思考了一下:「我們去吃魚排!好久沒吃魚排了!」
「好,你喜歡就好。」威廉挽住安蘇雅的肩膀,他們互相依偎著往餐廳走去。
我跟在他們後方,像個隱形人。威廉至始至終都沒看我,但我想他不是刻意忽視,只是不曉得該如何評論我,乾脆當沒看到。
魚排……那是學校裡最貴的餐廳才有賣的餐點,顯然的對我來說消費水平過高。我每個月給自己的餐費不少,可仍然很難負荷安蘇雅去的餐廳的消費。我只能點菜單上最便宜的餐,還只能單點,就算如此,還是會感到經濟壓力。一開始只點最便宜的餐點會感到羞愧,但後來就習慣了,真的沒錢時,我還能厚著臉皮點一杯咖啡坐著等安蘇雅和威廉結束用餐,不知道餐廳們有沒有把我丟進黑名單。
至少學校裡的餐廳沒有最低消費。
餐廳坐滿了八成,在自助化的情況底下,除了櫃台點餐的人員和內場的工作人員,餐廳裡沒有半個服務生。點餐後會拿到一個小圓盤,當圓盤發亮時,代表餐點已經準備好,可以去櫃檯領餐。
我和安蘇雅當然是分開點,她和威廉點了什麼我沒興趣──看到價目表的那刻,我就知道今天又只能吃濃湯配麵包了。在這間餐廳裡只能算是前菜的濃湯和麵包居然是我的一餐,還賣這個價格……我懷念起紐約的路邊攤,價格相較之下更便宜,還能拿到更多餐點。
一想到把爸留下來的錢花在這種地方,就讓我有種罪惡感。
我選擇坐在安蘇雅後方的位置上,正對著威廉。他們兩人面對面的坐著,開始討論起學期末社團的成果發表會。
安蘇雅興致勃勃的說著她想演自制的戲碼,關於一個獵巫人誘惑女巫並將其殺害的劇。這個女巫是獵巫人的仇敵,為了報仇,獵巫人必須隱藏自己的恨意討好女巫,驕傲自滿的女巫只把這個男人當成是隨叫隨到的奴隸;最後女巫中毒而亡,原來獵巫人每次被女巫召喚時都會在自己的嘴唇上塗上少量毒藥,日積月累之下,女巫體內的毒性累積,最後暴斃;而獵巫人雖然報了仇,可他卻也深深中毒,沒多久便痛苦死去。
……這種戲可以演嗎?聽安蘇雅的描述,這部戲的尺度還蠻大的,中毒的必要條件接吻會出現好幾次──這裡可是高中。
威廉附和著她的話,誇讚安蘇雅的戲劇,可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今天威廉看起來心不在焉,回話的態度明顯敷衍。
安蘇雅顯然也察覺了。
ns18.191.165.25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