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下樓梯現身在大廳裡時,本來洋溢著少年少女們談笑聲的大廳瞬間陷入寂靜,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我身上,學生們面露不安和疑惑、留下來的少數家長則升起戒備。
聖力,他們感覺到了,匕首還有槍。
大廳裡依舊採行自助式取用餐點,大家自行領了菜餚後便會在能容納四個人的方桌找位置坐下,留下的家長和王慕成、王啓恩則坐在可供六人用餐的圓桌上,那一桌剩下的位置可能是留給王元旭的。
「我只是下來吃飯的,繼續啊,別管我。」我把外套拉緊,以免槍械被看到,這點讓華萊士的父親敵意更加強烈了。
全副武裝的聖職者出現在超自然生物的聚餐裡,怎麼想都不對勁。
眾人的目光讓我如坐針氈,可我還是要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保持冷靜和聖職者該有的專業感。不讓其他人質疑我帶武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讓他們開口,只要我威嚴到沒有人敢開口的地步,就不會有人敢問我問題,這是約瑟教我的。
雖然想下樓吃飯,但環視四張桌子,好像沒有能讓我坐下的地方。我不想讓同學在聖力的壓迫下用餐,但人類的又坐滿了。
就算有空位,和雷克斯一起吃飯無論是我或他都會很尷尬。
脖頸感受到的戰慄感更加強烈了,強烈到我想拔腿就跑的地步,但屬於聖職者那部分的責任感要求我留下。
該死,我一個女巫什麼時候出現了屬於聖職者的責任感?
在一片寂靜裡,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說話了。
「張同學。」王慕成道:「我邀請你和我們一同用餐,請你坐到這桌來。」
才不要。
「謝謝你的邀請,但我想和同學一起坐。」
抱歉,黛西、博思科、華萊士,就犧牲你們那桌好了。
「這不是詢問。」王慕成沉聲道。
其他人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他,就像我五歲時被叫到他辦公室獨自接受他的考驗一樣。
我恨自己下意識的服從。
「去就去。」不敬的口氣是我唯一的反抗,可就算是這小小的反抗,依舊讓我冷汗直冒,害怕隨之而來的後果。
以前反抗他的後果嚴重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王元旭肩膀抖了一下,但臉上表情沒有改變。
大家繼續用餐,但氣氛沒有我下來之前好,這個認知讓我心裡很不舒服,沒有人喜歡讓場子冷掉。我不想打攪其他人的興致,之後再找時間和大家道歉,告訴他們我只是不安好了。
我很餓,真的很餓,但微妙的情勢讓我食不下嚥。我只拿了果汁和冷盤,本來想多拿一份巧克力布朗尼,可我手伸過去時,背上的戰慄感止住了我的動作。連拿甜點都會讓我不安,這個地方是怎麼搞的。
想到要和王慕成共坐在一張桌子上就讓我頭痛,可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我拿著食物穿過大廳到主桌上,放下食物拉開僅剩一張的空椅子,坐下。坐在我左邊的是華萊士的父親、右邊是黛西的母親,他們都很有禮貌對我微笑,可他們身上那股隱藏不了的敵意讓我感受複雜。
「真是奇妙的時光,我從來沒想過能和聖職者同桌吃飯。」華萊士的父親道:「小女孩,這就是身在中立國的好處,無論你的身分為何,我們都能和平共處。」
他在警告我,我的武裝想必讓他很不滿。
「我同意。」我拿起叉子,把冷盤上的牛肉送進嘴裡,再喝口果汁吞下食物。
食物是美味的,只是我嚐不到。
其他人面前的食物只吃到一半,他們全都放下餐具,演變成只有我進食的局面。太尷尬和沒禮貌了,我討厭現在沉重的氣氛,好想離開、好想逃跑。
「很高興你能和我們共享美食,諸位,讓我們繼續用餐吧。」王慕成道:「蓋文,我們剛才聊到哪了?」
「對於損害的補償計畫。」蓋文接口道:「這是個很棒的點子,王。」
他們自顧自的聊起來,黛西的母親和華萊士的父親也加入了對話,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說的只有王啓恩,在外有著叛逆名聲的他在王慕成的身邊很安靜,這點也和過去一樣。爸帶我逃跑那晚顯露出脆弱拜託我們別走的少年消失了,現在的他絕對不會顯露出脆弱,也不會違抗他的父親。
我聆聽他們的對話,他們說的是補償因為違法巫師的行動受到損害的普通人,以慈善基金會的名義幫助,盡到他們的責任。
這是巫協的目標計畫之一,他們還打算和其他超自然生物合作,是讓聖職者聽到也沒問題的內容。
「……必須先籌措資金,我一定會贊助。」華萊士的父親爽朗道:「如果你們有需要,隨時來找我幫忙。」
「你能這麼慷慨真是太好了,亞桓。」蓋文道:「狼族一向大方。」
冷盤已經吃完了,剩下一口果汁,我拿著杯子,抬頭看王慕成,這一看便愣住了。
一個幾公分大的黑點出現在他背後約一公尺處,在我的注視下,那點瞬間擴大,一條黑色如章魚觸手似的物體從內伸出,迅速探向王慕成後腦!
約瑟在俄國森林裡對我實行的突襲攻擊成效卓越,我抽出匕首精準無比的丟向那物體,並拔槍打開保險對著那本是原點的球體射擊。
王慕成往旁一閃閃過了那觸手的攻擊,同時匕首斬斷了那根觸手,球體內傳來痛苦的尖叫聲,緊接著某種生物從內鑽出。
一個渾身長滿觸手、滿懷「惡意」的怪物。
「怎麼回事!」我聽見某人的喊叫,但無暇分心,因為那怪物已對我發出攻擊!
我敏銳的後跳脫離怪物觸手的攻擊範圍,同時繼續射擊。絕對不要靠近,一旦碰到就死定了,求生本能警告我。那怪物的攻擊不僅針對我一人,它渾身上下由觸手組成,好幾根觸手同時攻擊餐桌上所有人,但攻擊都被地底升起的木盾擋住了。
「所有人快離開!」亞桓吼道:「不許靠近!」
「別碰到它!」我警告道:「絕對不要碰到!」
「那是什麼?」喬蒂的聲音很驚恐:「我、我覺得好不舒服……」
那怪物發現自己的攻擊被阻擋,便從體內噴出深紫色汁液,木盾一碰到紫色汁液便被溶解,彷彿王家家主親自施展的保護在它的眼中不過小孩吹出的泡泡。
如果它有眼睛的話。
「起!」
王啓恩大聲一喝,一株特大號捕蠅草憑空長出將那怪物吞下,同時銳利尖刺插入捕蠅草內部,可那捕蠅草和尖刺都被融化,怪物毫髮無傷的離開,同時朝王啓恩噴出更多毒液。與拍手聲一起的是王啓恩的消失,下一刻他重新出現在離怪物有段距離的地方,沒有受傷,但他本來站著的位置已被液體燒出一個大洞。
「普通攻擊對它沒用!」王慕成臉色凝重:「啓恩,拖時間讓其他人離開!」
「是的,父親。」
「博思科,把人送出去!」王元旭大喊:「把『門』打開,離開這裡!」
博思科從口袋抽出一根鑰匙隨意插入地面,以鑰匙為中心浮現一道長方形的門,博思科打開那扇門,催促其他人往下跳。大家一一跳下,最後一個離開的是雷克斯,他是被王元旭拉下去的。
也好,他在這裡幫不上任何忙。
那怪物似乎發現了大家要逃,身體一縮,接著朝門的方向彈出。
我喊道:「要穿戴神所賜的全副軍裝、就能抵擋魔鬼的詭計!」
一道聖幕轟然落下,擋住了怪物的路,它重重撞上屏障,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聖力對它有用。
我一邊射出銀彈一邊吟詠禱詞,喉嚨很痛、手在顫抖,但我必須阻止它,否則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裡。
那怪物這次的目標是我,好像理解了這大廳裡唯一能對它造成傷害的人是誰,我往旁一閃躲過了它的攻擊,可那怪物沒有放棄,而是再次撲向我。
拍手聲後,我的腳已站在那怪物初次出現之地:圓球旁。那圓球散發的不祥使我毛骨悚然、更勝怪物本身,我靈機一動決定破壞它。撿起腳下的匕首,在怪物衝來時強迫自己不准移動,反正博思科會幫我,我用力把匕首往圓球上插。
我錯了,那不是球,而是洞,是被削去的空間形成的虛無。
手一靠近那圓球就感受到強烈吸引力,那力量要把我帶入黑洞之內,天知道會去哪裡!
我無法脫身!
先碰到洞邊緣的是手,一碰到,我就感受到以往從未有過的痛苦,簡直是同時把我丟入尼克.達格的紅霧又把我浸入聖水。
我尖叫道:「博思科!」
正當我以為來不及了,自己會被那虛無吞噬時,我的身體一輕,下一秒在博斯科開出的門旁落地。那怪物本來要攻擊我,結果我移動了,它一頭栽進那洞裡。那洞在怪物進入後,馬上縮小成我最初看到的點,在小小的爆裂聲後消失無蹤。
場面一片狼藉,除了滿地的深紫液體外,就只剩下被我斬斷的觸手。那觸手沒有死去,反而扭來扭去,彷彿隨時會長出另一個身體來攻擊我們似的……
「因為基督必要作王,等神把一切仇敵都放在他的腳下。儘末了所毀滅的仇敵,就是死。」我伸出手,呢喃經文:「因我們並不是與屬血氣的爭戰,乃是與那些執政的、掌權的、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屬靈氣的惡魔爭戰。」
聖力的白光籠罩在那觸手上,觸手大力掙扎、扭曲,最後被那光燒成灰燼。
我喉嚨一痛,還來不及感慨一句「又來了」,血就從嘴裡噴出。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DDtacOm26
手碰到洞的部分很痛,但隨著時間過去,痛感下降,回到了能忍受的範圍。我想去看那東西的灰燼,但只往前走了一步,體內被聖力傷害的燒灼感讓我雙腿一軟,碰的倒下。連珠炮似的使用禱詞的結果浮現,不知道這次又要多久才能復原?
倒在王慕成面前,我完蛋了。
「柔伊!」博思科道:「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需要。」王慕成道:「我會負責她的治療。」
「不,博思科,直接送我去醫院。」不能留在王慕成的手裡,否則就走不出去了。
王慕成冷眼看著倒地的我:「你覺得醫院能拿你的傷怎麼辦?」
「總比留在你手上好。」我又吐了口血。
王慕成一臉不耐煩,正當他要開口時,我感覺到有東西在山頂降落。他和王啓恩兩人也感覺到了,兩人抬頭往上看,王慕成臉色沒變,王啓恩倒是一臉不耐。
「麻煩來了。」王啓恩道:「也不知道是哪位使徒大駕光臨?」
使徒?我震驚的抬頭,雖然感覺到來人是聖職者,但我痛到無力去分辨來者是誰。
約瑟、約瑟,來的千萬要是約瑟。除了他,我想不出有誰會被派來。
「溫德夫婦,亞桓,恐怕我必須請你們先行離開。」王慕成道:「接下來的事,我相信不適合讓外人目睹。」
「那我們就先走了。」黛西的母親道:「注意安全,王。」
「聖職者,你不需要擔心王會對你不利了,救兵來了。」亞桓的語氣聽起來像調侃,隨後他縱身跳入博思科開出來的門,就在溫德夫婦之後。
如果來的是約瑟以外的聖職者,對我反而很不利。我起身,搖搖晃晃朝門走去,就算被傳送到荒郊野外也比留在王家的地盤好。
可我還沒跳入門,心臟上的心之種便動了一下,這一下是赤裸裸的警告。
「該死。」我無奈的咒罵:「博思科,你先離開吧,我留下。」
「你確定?」
「我確定。」我嚥下本來會吐出來的血:「走吧。」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R0MwWCthv
只剩下我、王慕成和王啓恩的感覺很奇怪,場面安靜至極,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然後王慕成開口,說話的對象不是我。
「啓恩,我不曉得你替你妹妹種下了心之種。」
「我對我的魯莽表達歉意,但我認為應當及早採取手段,在錯過時機前控制她。」
王慕成道:「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擅自行動。」
「是的,父親。」
「現在,去迎接我們的客人。」
王啓恩對著父親鞠躬,然後依照他的指示,去迎接即將到來的聖職者。不,等一下,這樣不就只剩下我和王慕成兩個人共處了嗎?王啟恩雖然討厭,但比起他,我更不想和王慕成相處!
「你給我留下。」王慕成道。
「我是聖職者。」我像條掉進水裡還不停掙扎的狗兒,想絕望的放手一搏:「我要去找他們。」
「你要帶著一身傷去見那些人嗎?」王慕成問道:「讓你皮膚上聖力灼傷的疤痕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
「你要幫我解決聖力灼傷?」不可能,他才沒那麼好心。
「過來。」他又用那種下令的口吻了,真討厭,他表現得像我是個只會聽他下令的奴隸。
如果我沒離開王家,會成為聽話辦事的奴隸嗎?思想上的奴隸?
「如果我不聽你的話呢?」我挑釁的問。
他看了我一眼,我決定聽話。
如果到時候有人問起,為什麼我會毫不反抗的跟隨他,就請他們親自和掌握巫師界勢力的家族族長面對看看。我只是個新手聖職者,幾個月前還是見習生,我的懦弱可以被理解,大概吧。
王家專用樓層,當然了,他怎麼可能會帶我去其他地方?和他一起走在這個地方比和其他人一起不舒服,部分原因是他的背影和過去一樣莊嚴,我現在對所有標上回憶標籤的人事物都帶有過敏反應。
他帶我來到的房間是我記憶裡書房的位置,當他打開門,我驚訝的發現這個地方和十三年前另一間大宅的書房相差不遠。這間書房沒有窗戶、書櫃上放著不同的書,但除此之外都和以前差不多。我認出了專屬於小孩的位置,當王慕成把我、爸或王啓恩叫進來時,我們都坐在那個位置上。
「脫下你的手套。」
脫下手套就像剝下一層皮,聖力撕裂我的皮膚,血讓手套附著在我的手上。當手套從我的手上被剝離時,我對已然註定的慘狀感到見怪不怪。過去幾年來,我的手重複著受傷、癒合、留疤的輪迴不知道幾千遍了,可以說我對該怎麼應對這情況已有豐富的經驗。
疤痕一層層疊上,早就看不出是六角形了。
王慕成打開書桌抽屜,翻出好幾個深褐色玻璃罐,他對牆做出抓取物品的動作,一個木製臉盆咚的從天花板掉下。
真有趣。
「把臉盆拿來。」
我照他的話做,他看起來是要幫我的,我沒理由惹怒他。
他拔開玻璃蓋的軟木塞,將其中的清澈液體倒入臉盆。每個罐子裝的液體顏色都不同,沒有任何味道,我不能理解他在做什麼。他謹慎的控制倒入的量,用不同比例混合六個玻璃罐的液體後,終於大功告成了。
「把你的手放入臉盆。」
「有什麼效果?」
「治療。」說完,他在書桌後那張皮製辦公椅上坐下。
要相信他嗎?我不認為他會在這種事上動手腳,沒必要,如果他想對我做什麼,大可直接下手,他是此處的王者。我用手指探入那藥劑,馬上抽出手。那感覺太……奇怪了,不是痛,是痠,是運動過度隔天起床時感受到的痠疼感。我體驗過極致的疼痛,但這種難以承受的痠還是第一次,我討厭這種感覺,寧願回房間慢慢治療。
「我相信你經歷過更難受的,這不算難。」他道:「把你的手放進去。」
要放棄嗎?但他是王慕成,王家的家主,世上最強的森林巫師,如果他說能治療我,那必然有十足的把握。其他人都無法解決的傷,他或許能夠治癒。
「好吧。」我咕噥:「就試試看。」
我把雙手手腕以下的部分全都泡入藥劑,靠意志力阻止自己把手往回抽。我的皮膚如融化似的冒泡,深紅的血液將清澈的藥劑染得汙濁不堪,詭異的是我的手完全不痛,只有痠,我只想在床上躺一個星期讓疲憊的肌肉恢復力氣。
王慕成從抽屜取出金邊眼鏡戴上,拿起桌上的皮革筆記本讀了起來,不在意我的「治療」進行到什麼程度。這幅畫面奇異的寧靜,我心裡擔心的事之一就是落入王家人、特別是王慕成的手裡,可如今一看,事情可能沒有我想的糟糕。
如果他不打算把我帶回「家」的話。
手部的痠感在幾分鐘內達到了巔峰,接著持續了二十分鐘,我坐立不安的等著痠疼結束。
在手部的不適慢慢降下之後,原本受傷導致的疼痛感跟著消失,奇異的是,本來因聖力受傷留下的手部僵硬的後遺症似乎也痊癒了,我好奇這盆看起來平淡無奇的藥水調製配方到底是什麼。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yJ62USeaO
不只我的手,剛才在底下因戰鬥而受的傷一點一滴痊癒,身體裡的各種舊傷也舒緩了。
這就是王慕成的實力,他不需要誦唸咒語,僅僅是調配藥水,療效就勝過我幾年來自行療傷的成果。
「把手拿起來。」王慕成下令道。
我舉起手,在看到自己雙手的剎那,差點感動得哭出來。
重複受傷讓我的手背疤痕糾結扭曲,狀態如融化的蠟、顏色死灰有如屍體。現在擺在眼前的手雖然還殘留六角形的傷疤,但情況已經比一個小時前好了很多,甚至能說是幾年來最好的。膚色恢復正常、雙手關節不會刺痛、皮膚摸起來也很柔軟……
「謝謝。」王慕成的形象在我的心裡已有了重大轉變:「真的……非常感謝。」
「真的感謝,那就留下來。」他的眼睛沒離開過手上的筆記本。
「不要。」我反射性回答。
他沉默了,我冷汗直流。我是不是拒絕得太直接了?我惹怒他了嗎?我從來就無法分辨他是否處於怒火當中,或許他總是在憤怒著,也或許他站的太高、底下的一切已無法在他心底引起任何波動。
半晌,他才說:「如果我要你退出審判所,你也不會答應。」
「我是聖職者,王先生。」我答道。
「你亦是女巫。」
「是的。」我鬼打牆的重複:「但我是聖職者。」
「我聽聞,教授你聖力的是使徒多馬,為何那名使徒會不顧你的身分,傳授你知識?」
我決定美化約瑟,直接說他只是想偷懶塞工作給我有損審判所威嚴:「他反對一視同仁的對待所有超自然生物,認為那麼做除了加深仇恨外沒有任何作用。」
「很難想像一個使徒會為了女巫費心費力。」
「正因為是使徒,所以才有足夠的能力打破規範。」我說道:「以一名使徒的能力,就算上頭發現奇怪的地方,他也能給出合理的解釋,或甚至用機密之類的理由塘塞過去。在審判所裡,除了使徒,我想不出有任何人能把女巫培養成合格的聖職者。」
「你很感謝他。」
「是的。」
他把皮革筆記本放下。
「你可以走了,我之後會讓啓恩與你聯繫。」
「再見,王先生。」
離開的書房後,支撐著我的冷靜一下崩塌瓦解。
我、我居然離開了王慕成的書房?不如說,他願意讓我離開?不可思議,難道我出現幻覺了嗎?他幾天前見到我時表現得好像馬上就要把我監禁起來,現在卻說我能走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JFZsjFHE0
我該不會出現幻覺了吧?也許我已經被關起來,現在所感知到的是魅惑巫師製造出來的虛擬幻境。溫德夫婦也在山洞裡,我所看見的是真實世界嗎?或者是幻覺?
「不可能是假的。」我告訴自己:「他真的、真的讓我走了。」
整個人輕飄飄的,從老虎身旁走過,深怕被利齒咬碎血肉骨頭,結果老虎只輕輕動了下尾巴,我不禁懷疑起自己之前為什麼要提心吊膽。
不過現在教我提心吊膽的另有其人。
「要去和其他聖職者會合,要和使徒會合。」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d1HCjipHE
我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問題,也就是在大廳裡的聖職者們。
使徒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儘管每個使徒都擁有以一敵百的能力,但在巫師擅長的領域,他們仍不會掉以輕心。如果要來的地方是王家的森林,使徒理論上會帶三個人,若他們掌握了王慕成在的情報,那麼使徒帶來的人數會多三個人,也就是說,樓下可能有七個聖職者。
七個,除了在審判所舉行公開淨化儀式以外,我從沒看過這麼多聖職者齊聚一堂。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使徒知不知道有個女巫用聖職者的名義在審判所裡待了好幾年,如果那名使徒已得知此事並且接受了,那當然沒有問題;可如果那名使徒不知道或者不願接受,我在下樓之後,可能會被聖力抹煞掉。
還有另一個可能:使徒完全不知道我是誰,在我下樓後把我當作普通的王家人。
到時就連天使下凡也無法拯救我的靈魂。
我決定賭一把,在心裡把所有可能都列出來後,我決定賭那名使徒不知道我的存在、並把我當成王家的某個路人甲。其實在所有可能裡,這是最合理的推論,對日理萬機的使徒來說,某個剛晉升正式聖職者的女人沒有重要到需要特別記住的地步,就算那人是另一個使徒的徒弟也一樣。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WfKLvMlOo
在訓練我的兩年裡,約瑟和我不常遇見其他聖職者,大多數時候他一個人就夠了,依照約瑟在審判所內的神出鬼沒和能避免一事少一事的性格,他大概懶得讓其他使徒知道自己收了個徒弟。
就賭沒有人知道我是誰吧,然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假裝我是王家人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SNUcDYkgJ
我抬頭挺胸往樓下走,但在看到大廳裡大陣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搞錯了某些事,而且是某些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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