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堆滿了瓶瓶罐罐,像電影裡會出現的女巫的廚房,只是場景從山中的小木屋變成了二十一世紀紐約公寓的現代化廚房。
我把網路上訂購來的黃銅大釜放上瓦斯爐,轉開火焰,大釜裡裝了半滿的水,我昨晚把這些水放在陽台上曬月亮淨化,好用來煮藥。等大釜裡的水滾後,我丟下各式藥草,拿起木杓攪拌,漂浮在水中的藥草發出植物的清香,聞了讓人心情愉悅。
「我賦予你力量、使你止痛療傷……」我誦唸著咒語,引導空氣中少到不行的能量進入大釜內。
王家的人過了一個星期還未離開紐約,我無法光明正大的使用魔法,儘管在這間公寓的牆上刻下了最好的隱藏咒,但深埋於心的恐懼仍讓我無法放開手腳。
大釜裡的藥水咕嚕冒泡,經過咒語的引導後,藥水變成濃稠的黑色,就像煮一鍋瀝青。
我取出精油,滴了一滴薄荷精油。鍋內風雲變色,在精油和藥水接觸的瞬間,濃稠的褐色藥水轉為清澈的無色液體,轉變之大絕對會搞瘋全世界所有化學家。藥水飄出一股類似蘋果的氣味,我關上瓦斯爐,把大釜從瓦斯爐上拿開放在流理台上等著它放涼。
「該來做晚餐了。」我伸了伸懶腰,打開冰箱,看有什麼可以吃的。
雞胸肉、蛋和一些蔬菜,看來明天得去採購一趟了。
我做了煎蛋、煎雞胸肉和蔬菜沙拉,現在的我已經不會燒焦蛋和肉了,獨居增進了我的烹飪技巧。
我打開電視,窩在沙發上慢吞吞地吃著晚餐。
「……紐約市有民眾宣稱看到了超自然現象,據這位民眾所說,他在紐約的中央公園裡看見了藤蔓從土裡爬出,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蛇,但後來他發現那條蛇的身上長著葉子……」
我轉台,轉到無腦肥皂劇,看著裡頭的人物開著一點也不好玩的玩笑,指責當今政客滿口謊言。
然後,我感受到魔力波動,如湖面上的水波,盪過這棟公寓的下方。我放下盤子,抓起桌面上的手套戴上,接著走到門邊取下掛在門上的聖物匕首。
那是我從未感受過的陌生魔力,不是森林巫師、也不是死靈巫師。
我住的公寓和隔壁公寓之間有一條很小的巷子,魔力波動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我不曉得對方是誰也不曉得為什麼他在那裡,但既然對方離我這麼近,那還是警覺一點比較好。
很奇怪,那魔力波動還在持續,但很微弱,像搖動的火焰慢慢熄滅。那人似乎沒有動,加上越來越弱的魔力,難道是出事了?我把匕首插在腰際,打開門下樓,追隨著魔力波動到了巷子。
巷子裡誰都不在。
奇怪,那我感覺到的是什麼?我身上帶著聖物,總不可能見鬼吧。
往前走尋找,結果聽見貓叫聲。
我喃喃自語:「有貓?」
走到巷子底,終於看見了魔力的來源──那是隻全身髒兮兮的花貓,腹側有道很長的傷,血汙讓牠的毛皮呈現骯髒的深褐色。牠的眼睛無力的半睜著,左耳缺了一角,看上去有氣無力的,很快就會死去。
為什麼貓的身上會有魔力?我在腦中搜尋,終於抓出了「動物巫師」這個分類。
顧名思義,動物巫師可以化身動物,也能操縱其他動物。在我面前的可能是個動物巫師,不曉得為什麼受了傷,躺在這裡等死。
我向牠走去,那貓的眼睛倏然大睜,狠狠瞪著我,用盡力氣發出嘶吼。
是因為我身上的匕首嗎?牠把我當成了審判所的人?
不,我確實是審判所的人沒錯。
清空亂七八糟的思緒,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這隻貓。其他獵人會怎麼處理?如果是安格或雷克斯,大概會補上一刀;如果是巴爾薩斯,可能會把貓帶回審判所。
「喵──」那貓揮動爪子,身側的傷口又流出血,這樣下去會死的。
先救了牠,之後再來想該怎麼做。
我不畏牠的爪子和恫嚇,脫下外套清青裹住牠。那貓的爪子抓傷了我的前臂,在外套裡掙扎著,彷彿我要帶牠去屠宰場。
「別動。」我安撫著:「我要帶你回家。」
聞言,那貓動的更大力了,一方面我很高興牠還有力氣、另一方面又擔心牠傷口裂開。我抱著貓進入公寓上樓,貓在中途就不動了,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放棄求生。
我進了公寓,把貓放下,外套裡的貓已經失去意識,雙眼緊閉。要不是牠的腹部還有些微起伏,我都要以為牠死了。
我把貓帶進浴室,幫牠療傷。牠腹部的傷口沒有我想的嚴重,只是皮肉傷,我從鏡子後拿出醫療器材,對浴室像個小型診療間的事實感到悲哀。
我要縫合貓的傷口。
貓失去了意識,從頭到尾都沒有醒來,我縫合牠的傷口上藥貼繃帶後,用乾淨的毛巾擦拭牠的身體。
「好了。」清完貓的身體,我把牠帶回房間放在床邊。
對巫師來說,身旁有聖力會妨礙傷口癒合,我家中聖力最微弱的地方是房間,其他地方包括浴室、廚房和客廳多多少少都有一點聖力。
看著熟睡的貓,我不禁好奇牠人類的模樣。我輕輕的摸著貓的頭,牠遇到了什麼事呢?
我可以假裝不知道牠是個人,讓牠待到身體好了為止,但該做的防護措施還是要做。
我離開房間,在門上刻下一道聖力術式,這道術式可以保證貓不會跑出來。我擔心牠會解咒,又在房間外的地板刻上更多術式,用的全是聖力。貓大概以為我只是獵人或聖職者,這樣很好,別讓牠發現我能使用巫術、別讓牠發現我是個巫師。
我把屋子裡可以讓人聯想到巫師的物品全都裝進行李箱,接著用聖力封上。又在家裡所有的門和窗戶上都留下濃厚的聖力,讓貓想走都走不了。當然,我自己待著也很不舒服,所以我可以確定這些對貓都有效。
做完這一切,我感到劇烈的頭暈,雙手的皮膚又裂開了。我走進浴室的想拿繃帶,結果發現繃帶和紗布都在剛才治療貓的時候用完了。
「我幹嘛這麼對自己啊……」
我吞了兩片阿斯匹靈,決定出門去緊急採購。
我找了間超市,購買醫療用品。正要去結帳時,又看到貓砂和貓糧。
「要買嗎?」
畢竟不是真的貓,牠對貓砂和貓糧可能會不屑一顧吧。不過如果牠想偽裝成一隻貓,就必須維持貓的習性,那代表牠必須使用貓砂和吃貓糧。考慮過後,我買了架上最小包的貓糧和貓砂,至於盆子,我打算用紙箱替代。
反正牠也不會留太久。
回到家,我打開房門檢查貓還在不在。貓仍在睡覺,看起來動都沒動過。我拿了個小碗裝滿貓糧放在一旁,又找了個紙箱鋪貓砂,做完後我又摸了摸貓,忽然覺得養寵物也不錯。被貓抓傷的傷口還痛著,但和身上其他地方的痛相比,抓傷的痛就像蚊子咬一樣不值一提。
我關上門,進入浴室盥洗,洗完澡後慢條斯理的處理著手上的傷。
頭好暈,屋內強烈的聖力壓迫著我的腦袋,簡直要壓碎我。等到貓離開後,我就能解除這些咒語了,再忍耐一下就好,我這麼告訴自己。
洗完澡後我收拾了屋子,時間已經很晚了,我決定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在聖力的擠壓下睡眠是很困難的事,我整夜翻來覆去,斷斷續續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熬到早上五點,我放棄多睡十分鐘的想法,決定提早出門。
我走進房間,打開燈翻找衣櫥,此時我聽見貓叫聲。
「喵嗚──」
回頭一看,貓正站在我的背後,金黃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我。昨晚放的貓糧已經沒了,貓砂沒有動過,要不是我仍能感受到牠身上的魔力,說牠是隻普通的貓我也信。
「早安。」我蹲下,搔抓牠的下巴,軟軟的真舒服:「我來看看你的傷口。」
貓順從的躺下,我取下砂不和繃帶,觀察傷口的恢復情況。看起來恢復的還不錯,過兩天就能拆線。
我把牠的碗加滿,弄了些水,貓馬上跑來舔水喝。我昨晚竟然忽略了水,果然是新手,還得再查些資料來應付養貓這件事才行。
就算對方馬上會離開,還是要盡心盡力。
我在浴室裡換了衣服,臨走前又進房間看了一次貓的情況。貓站在床上,默默盯著我,我忍不住又走過去摸牠,誰叫牠看起來那麼可愛。
「我出門了。」
貓甩了甩尾巴,我不確定牠是習慣性的甩尾或者在回應我的話。就當牠是回應我的話,否則我一個人對著牠自言自語感覺起來太可憐了。
離開家前,我又確定了一次家裡的防護措施。雖然貓現在看起來很平靜,可誰知道那人畜無害的外表底下藏著什麼樣的詭計,我像一般人養貓一樣的養牠可不代表我把牠當成普通的貓。
「不過……我留的那些水和貓糧對牠來說分量足夠吧。」
回來再看看好了,如果貓糧和水都沒了,明天再留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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