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帶著安潔莉亞往下走，正確來說是拖著她，她像個特大號娃娃掛在神父身上。安潔莉亞還在呼吸，她的胸口起伏著，我多希望她馬上停止呼吸。
她所經之處，所有人都伸出手，像要碰觸她似的，口中呢喃讚美主或者一小段的禱詞。
「神是應當稱頌的，從亙古直到永恆。」我聽見前排的人這麼說。
想不到要說什麼的我，伸出手機械似的道：「神是應當稱頌的，從亙古直到永恆。」
有某個東西在我的手中爆開，是團白光，是……聖力。我的手一疼，可以感覺到底下的傷口又裂開了，難道神看不下去我這個女巫胡說八道還稱頌祂的名，決定燒了我嗎？其他人看到了，不是全部，但至少前排的人全都看到了，他們本來就看著這個方向，對吧？
我死定了，我也會被淨化，我會被丟進那箱聖水裡，變成下一個安潔莉亞──
「別失禮。」前排的一個女士低聲對我說：「好好控制自己。」
「……啊？」不是直接扛起我丟進聖水裡嗎？
「你不是見習聖職者嗎？」那女士又問。
「我是什麼？」別開玩笑了！我是女巫欸！
那女士露出了然的模樣點點頭：「我懂了，你以前從來沒用過這種力量？這就是聖力，孩子。恭喜，你擁有力量了。」
聖什麼？
她說的話每個字我都聽得懂，結合在一起就無法理解了。
她說我用了聖力嗎？我？一個森林女巫？
「讚美主。」巴爾薩斯是最後一個說的，在他說完後，神父和安潔莉亞便離開了教堂。
我的腦袋還沒從「我用了聖力」這點轉過來，其他人便紛紛離開教堂。看其他人的動作，我好像還不會被丟進聖水裡？怎麼樣都好，我實在很想快點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等一下。」前排和我說話的女士叫住我：「那個……」
「我姓張。」
「張，你確定你以前從未用過聖力？」
「聖力？」我聽見雷克斯低語。
「是的，從來沒有。」以後也不會，拜託，放我走吧。
「那太好了。」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我是夏綠蒂．勞洛，如果你希望能夠接受最完整的聖職者訓練，務必聯絡我……」
「勞洛女士，好久不見。」安格忽然出現在我身旁，臉色蒼白，但驕傲的氣勢又回到了他身上，彷彿剛才顯露出的脆弱是我的錯覺。
夏綠蒂的表情在看到安格的剎那整個沉下，她強顏歡笑的說：「馬帝諾家的孩子，是叫安格吧，好久不見。」
「是啊，勞洛女士，從去年七月以來就沒見過了。令郎如今還好吧？希望他能早日回復過去的……意氣風發。」
夏綠蒂．勞洛沒搭理安格，只是硬把名片塞進我手裡：「如果你想成為最優秀的聖職者，請一定要聯絡我。我還有事，必須先離開了，恕我失陪。安格，你也是。」
說完，她急急忙忙離開了，轉眼間，整間教堂只剩下我們四個。我拿著夏綠蒂．勞洛硬塞過來的名片，不知所措。上次拿到名片，結果我意外加入審判所，這次難不成還要進階成聖職者？
「這種東西，不拿也罷。」安格從我手中抽走名片：「你剛剛真的使出聖力了？」
「好像是。」我的手還在痛。
他露出煩躁的表情：「真麻煩，幹嘛不乖乖當個獵人就好？」
我還來不及說點什麼，巴爾薩斯便擋在我和安格之間，正確來說是安格和站在我身邊的雷克斯之間。雷克斯，嗯，看起來又想打架了。
「安格的意思是，當獵人會比較輕鬆、安全。」巴爾薩斯解釋道：「你們加入聖保羅還只有短短幾個月，可能還不知道，聖保羅訓練出來的獵人雖然一流，但在聖職者的訓練方面，聖保羅還比不上外面的家族。」
雷克斯不滿的說：「那剛才那女人要給若娜名片、給她訓練的機會，幹嘛阻止？」
「因為接受某家族的訓練後，基本上你一輩子都必須和他們綁在一起，有些家族內部……非常混亂，例如剛才的勞洛家。」巴爾薩斯道：「進入那家族的聖職者幾乎都必須和家族內部的人結婚生子，而且他們家為了擴張自己在審判所內部的影響力，時常會強迫自己訓練出來的聖職者接下最艱困的任務，導致由勞洛家訓練出來的聖職者折損率比其他家都高。」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怎麼還有人想加入他們？」我問。
「誰叫他們家錢多？」安格不耐煩道：「我們能出去嗎？還是要繼續待在這裡？」
「走吧走吧，剛才看你都快吐了。」巴爾薩斯拍拍安格的肩膀。
「並沒有！」安格瞪了眼巴爾薩斯後轉頭對我說：「喂，柔伊，如果你當真想走聖職者那條不歸路，乾脆加入我家或巴爾薩斯他家，我們可比那什麼勞洛好多了。」
「當然，和古老的勞洛家比起來，我們家或馬帝諾家的資源和訓練都較為不足，好處是比起那些古老名門，我們更自由、規矩也更少。」巴爾薩斯笑了笑：「只是我的家鄉在北極圈內，冰天雪地，你可能會難以忍受。」
「我……沒那麼想當聖職者。」天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還有，我可不想讓我的手徹底報廢。
「這可是能夠給巫師和吸血鬼迎頭痛擊的機會。」雷克斯道：「不好好考慮的話，很可惜。」
「聖職者要做的工作比獵人危險，當然，薪水和待遇都會更好。」巴爾薩斯道：「你可以慢慢想，只是絕對不要加入勞洛家。與其進入他們家，還不如接受聖保羅的訓練就好。」
「我再考慮看看。」
反正無論是獵人或聖職者都隸屬於審判所，同樣能接受審判所的庇護，我沒必要去當聖職者傷害自己、自討苦吃。
況且，我還不明白我怎麼能使用聖力……
我們在一段距離後分開，我和他們道別後，便獨自去圖書館去找資料，想理解我怎麼能使出聖力。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hT1g1IXy
要了解我為什麼能使用聖力，就必須先了解聖力的本質。之前看銀彈時，我發現銀彈上的威力擴增陣法和某些巫師界所用的陣法很相似，聖力的使用方法似乎也和巫術很像。
我了解巫術，對聖力的了解卻有限，聖保羅的圖書館可能會有相關資料。如果在圖書館裡找不到可用資料，那我就不曉得該去哪裡找了。
找資料的同時，我必須想辦法忘記安潔莉亞．安德堂離開教堂時的慘狀。
站在圖書館前，看著這棟三層樓高的建築，我嘆了口氣，走進去。
從小開始，念書就不是我的強項，一頁書我往往要念三次才有辦法理解裡面的內容，如果是數學的話，就算唸十次也不一定能行。幸好我的努力是有回報的，但這並沒有讓我更喜歡念書，只是讓我不那麼討厭書本而已。
圖書館是電子借閱的，這代表沒有圖書館員可以讓我詢問，對聖力一無所知的我怎麼可能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找好？
我在圖書館入口處查詢書籍的地方站了好久，還是不確定自己該用什麼單字來搜尋會比較好。有沒有類似「聖力入門」或「三十個聖力使用小技巧」之類的工具書？我煩惱著，打出「聖力」兩個字。
「論聖力與時代演變之相關」、「不同地區聖力分布與信仰研究」，全都是讓人看了望之卻步的書名，不，比起書，這些名字看起來更像是論文。
才剛學習字母的人不該去看莎士比亞吧。
「柔伊？」哈特南道：「你怎麼在這裡？」
哈特南？這傢伙也會看書？我看了看他高壯的身材，又看了看他手裡顯得小巧的書籍，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我來找和聖力有關的書籍。」我攤了攤手：「類似聖力入門之類的。」
「你可以去問愛蓮娜，她對這些頗有研究。」他嚴肅的說：「還有，早上你們四個不應該出現在教堂裡，尤其是你，柔伊。」
「為什麼？」
「你們的年紀還太小，沒準備好，不該看到那種畫面。」
「……那什麼時候才算準備好？直到我們上戰場之時嗎？神父，我們遲早得知道的，早知道晚知道沒那麼大的分別。」也讓我及早認清審判所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在這裡待久了，就以為自己很安全，鬆懈下來。
他們絕不會饒恕女巫，就算這個女巫曾和他們並肩作戰。
不……他們會因為這點更生氣吧，覺得我是間諜，或認為我想伺機搗亂，可能還會把差一些奇怪的罪名給我。
千萬不能忘記，我、是、女、巫。
「至少也等到你們成年……我不知道薩伊成年了沒，但我很確定你沒有。」他說：「我們身為訓練者，有義務確保你們做好足夠的準備才上戰場，而不是在一知半解下受到本來可避免的傷害。」
我本來想說對於這種事，有沒有準備都一樣，可我想到安格，還有他在看淨化儀式時看起來快哭出來的表情。
好吧，也許我們還沒準備好。
「謝謝你告訴我該去哪裡找聖力的資料，哈特南神父，那我先走了。」我和他道別，離開了圖書館。
安潔莉亞的尖叫聲仍未遠去，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就算未來看了一堆淨化儀式，安潔莉亞在我的腦海中仍會有極重的分量。
任何事物的第一次都特別刻骨銘心，親眼見證審判所對女巫使出的殘忍手段當然也是。
「上帝啊……」
我不自覺嘆息，結果手上又冒出白光，讓我的手像炸開一樣疼痛。第二次了，如果第一次是僥倖，那就不該有第二次。我得先去找愛蓮娜借書，免得我不斷無意中使出聖力導致我的手最後整個燒焦。
但在去找她之前，我還是先回宿舍去吃止痛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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