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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回家3

路人想睡覺

Mar 31, 2025

6

9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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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低聲說：「你不該看的。」

「這是誰立的？」

「王啓恩。」花道：「他偶爾會過來，坐在你和媽媽之間，什麼都不說的待一個下午。」

「他不和你說話嗎？」

花搖頭：「他不說話，所以我也不說。」

我懂把花帶回來的原因了，花代表我的屍骨，她是我的衣冠塚，是連骨頭都帶不回來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

「我想走了。」

花走在我身旁，撐著我，把我帶向門口。可一到門口，一道風刃便精準的劈過來削斷我的頭髮。花發出叫聲，放開我的手往後跳了幾步，我則瞪著門口那朝我走來的身影。

「看到了嗎？他們早就當你是死人了。」他的眼中閃著灼灼的火焰：「和我走才是你唯一的歸途。」

「我拒絕。」我往後退，躲開朝我劈砍過來的其餘風刃。

退到一定的距離後，他便不再攻擊我，逕行離去。

「你在做什麼？」花道。

「躲避他。」我回答：「他會殺了我。」

「你父親嗎？」

「不然還有誰？」

花的眼中透露出一種荒涼的傷悲，在這之前，她的表情和神情都像天真無邪的孩子，可這一刻，她的表情就像一面反射我心理狀態的鏡子。那種傷悲、那種憂鬱、那種無可奈何都讓我感到熟悉的刺痛感。

後來花離開了溫室，再回來時手裡捧了烹調過的食物。我難過地發現，我的仿造物廚藝比我本人好上太多太多，她在這點上超越了我。我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花難過地看著剩餘的食物，讓我對丟棄食物有罪惡感。可是能怎麼辦？真的無法多吃哪怕一口，再吃下去會吐的。

「你只動了一點點。」她說：「你根本不吃東西。」

「我把食物放進嘴裡嚥下去，是的，我有吃東西。」我糾正她的說法。

「你應該吃多一點，你一整天裡只吃了幾勺米飯、幾根蔬菜和一口肉。」

「我又不是完全不吃，我只是沒那麼餓而已。」

花收走食物，我在搖椅上晃啊晃，凝視著櫻花樹的方向。媽媽就在那兒，而我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墳墓，一座能長眠的墳墓。想到我能永遠待在某個地方就令人震驚，我總是從某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轉移的次數多到我不記得我都待過哪裡。

永遠。

這個詞沉重的超出我的意料。

要是真的能待在那裡也不錯。

花整天都沒回來，可能到大宅裡去了，為了幫我做飯，五年來她第一次離開溫室。我很好奇她怎麼學會烹飪，她的記憶和人格來自於我，我可不是當廚師的料。現在她和我已經不同了，當她從我的血肉中盛開成為一個獨立個體，並擁有了自己的經歷和記憶後，我們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這就是擁有孩子的感覺嗎？

我不知道花在哪裡，也不打算去找她。我聽著爸在溫室外踱步的腳步聲，想著是什麼讓他無法進入到溫室裡。溫室裡的保護咒比大宅還薄弱，可能會有人想侵入大宅，但沒有人會對溫室感興趣的。

後來花又幫我端來了食物，她改變了烹調方式，為了讓她高興，我努力地多吃了幾口。從她的表情來看，我吃的還是不夠多，但我盡力了。吃完飯後她端著剩下的食物和盤子離開，我在她離開溫室後不久也離開了，因為我想回去洗個澡和收拾垃圾，我不曉得花會不會清理房子，雖然房子沒有髒到需要特別去清的程度。

我洗了澡，到沙發上睡了幾小時，接著在太陽下山前被準確無比的生理時鐘叫醒。我該回溫室去了，再過幾分鐘，爸就會努力用鬼魂的力量重創我。

我回到溫室，回頭，溫室外長出了遍地的毒花，這種花少量會讓人感到麻癢和起紅疹，大量則能讓人嚴重過敏，如果量夠多，甚至有可能害死身體狀況不佳的人。

所以他改變手段了？

為了把我弄死，他有源源不絕的好點子。

我回到搖椅上，等待天明，不過才剛坐下，就聽到背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轉頭看，什麼都沒有，就算用上探測咒，也沒有任何回應。

要不是我還好好的在呼吸，都要以為爸終於找到了進來殺我的方式。

一樣是個無眠的夜。

天亮後，我從搖椅上起身，安靜的回到宅子裡去睡覺。

哪兒都沒看見花，希望她安然無恙，別被爸當作我的替身殺掉了。

我醒得突兀，王家的宅子裡有其他人，但奇怪的是，保護咒沒反應。那兩人坐在客廳裡，我本來想躲起來，但這裡是森林，理論上除了森林巫師沒有人能在這裡戰勝我。我害怕和人接觸，儘管我揮揮手就能讓人身首分離。

愚蠢，我暗暗罵了自己。

我要去看那兩個觸動了探測咒卻沒引發保護咒的是什麼人。

天氣有些冷，除了白長裙外，我還披了一件外套，這件外套是我回來後約瑟買的，穿著它讓我想到了替我擔憂的約瑟。如果約瑟看到現在的我，他會怎麼反應？我無法欺騙自己我過得很好，我的狀態變糟了，這點我心知肚明。

客廳裡那兩人在我進入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前便有了動作，不是敵意，倒像是受了驚擾的鳥兒。我走進客廳，意外的發現，有三個人在，其中一個是能力比我強上許多的王啓恩，我沒探測到他。

另外兩個人是……

我打量他們，他們亦打量我，他們其中一位是聖職者另一位是獵人，我從沒想過王啓恩會和獵人們平和的面對面坐著。然後突然間，我辨認出了他們的臉，正確來說是他們的眼睛。五年來他們變了許多，多到我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安格，你怎麼留了鬍子？」

「你──」安格的眼大睜：「──真的還活著？」

巴爾薩斯不發一語，他的表情克制而平穩，不過平穩的表象隱隱約約有破滅的跡象。他依然英俊迷人，但和五年前的純粹相比，現在的他感覺複雜許多，至少五年前的他絕不會感覺起來如此陰鬱。

人類，我驀然想到這個詞，過去的他如天使下凡，而現在的他則沒有了那種清澈乾淨的特質，他失去了神性，天使落到地上，變成和我一樣的凡人。

「我把時間留給你們。」王啓恩說：「五年沒見了，想必你們幾個朋友有許多話想聊。」

尷尬極了，五年的時間在我們的關係裡鑿下一道深深的痕跡，他們已轉變成我不完全認識的人，而我也不在是進入破口之前的柔伊．張，我連名字都換了。

「好久不見，雖然對我來說只過了大概半年而已。」

我覺得有點冷，便拉緊了外套，連帶忽略他們的沉默。

「你……」巴爾薩斯剛說了句話，就被安格打斷了。

「你這傢伙都幹了什麼啊！」留了鬍子讓臉變成熟，但性格顯然沒跟著成長的安格喊道。

「這個嗎……過去五年我陷在時間和空間都不存在的虛無中。」

「不是說這個！」安格激動的說：「我說的是──」

巴爾薩斯道：「安格，你太激動了。」

安格的表情變了幾下，最後他肩膀垮了下來，表情也收斂了。我們分開的時光裡，他學會了壓抑，我討厭他學會壓抑，就像我討厭巴爾薩斯失去神性。

「我當初就不該跟著你胡鬧，把巴爾薩斯支開。」安格道：「有他在，至少能保證你不幹傻事。」

傻事。

「你們也看了影片啊。」

「怎麼可能不看？」安格生氣的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放在心上？幹嘛什麼都不說？難道你沒把我們當朋友嗎？」

「安格，你們當然是我的朋友。」我平靜的說：「但同時你們也是我的監視者和同事，我沒辦法什麼事都告訴你們，何況是在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

巴爾薩斯問：「不清楚？」

「我的負面情緒被惡力放大了，我本來沒打算自殺的。」我開誠佈公地說：「如果你們是因為看到影片覺得自己沒能阻止我自殺而抱有罪惡感的話，我可以說那完全沒必要，至少在進入破口前，我一點自殺的念頭都沒有。」

「真的嗎？」巴爾薩斯凝視著我：「連一分一秒都沒有過？」

空氣令人窒息。

我感到更冷了，同時疲倦也佔據了我的腦袋，真奇怪，我明明才剛醒來。

「你們怎麼會來？我不記得王啓恩和審判所的關係這麼好，還是你們也離開審判所了？」

「我們沒有辭職，我是聖職者而他依舊是獵人。不過我們今天不是以職務上的身份來的，柔伊，我們是以朋友的身分來探望你。」

安格道：「王啓恩告訴我們你還活著，問我們要不要來看你。」

「王啓恩主動聯絡聖職者？」我挑眉：「這絕對是第一次。」

我不相信他們純粹以朋友的身分出現，審判所大概希望他們能從我這裡問出什麼吧，我怎麼能在那種鬼地方待上五年、又為什麼時間在我身上停止了。

我們尷尬地聊著，大部分時候安格都試著活絡氣氛，不停地找話說。可時間造成的隔閡明顯的我們都無法忽略，他們都是成年人、多了五年的閱歷，而我被困在五年前的傳送陣裡，我的心沒有跟上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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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番外：兄長

#54 番外：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