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花落6

會議室裡如老鼠般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一段時間後停下了，樞機看起來很頭疼，大概在想該怎麼搞定我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巫吧。

「你……你先回去吧。」樞機道：「回你自己的地方休息，昨晚一定讓你很疲憊，你的身上還帶著傷呢。巴多羅買，你也是，你暫時在聖保羅這裡待著，我想你之前在此駐守時一定有地方可以休息。」

「我明白了，閣下。」

「我會待在我的房間，有任何事隨時過來找我。」

我和巴多羅買同時開口。

巴多羅買先離開了會議室，我跟在他背後替他把門關上。

「不知道巴爾薩斯回來了沒。」我打開手機，上網找新聞，還沒看到任何和巴爾薩斯有關的新聞。

看來他成功唬住了記者們，否則依他的容貌氣質，不可能現在還沒引起討論，我對他可是很有信心的。他那裡應該沒有問題，我就回去好好的睡吧。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了聖保羅內有森林女巫，還受傷了，我聚集能量來療傷應該沒事吧？我走回自己的宿舍，結果隔壁的告訴我她幫我簽收了我的包裹。

包裹上寫著中文，誰寄來的一看就知道。

「王啓恩……」我怎麼忘了昨晚的影片他們也會看到，他們若是對此不聞不問我倒是驚訝了。

但他們的速度未免太快，我真害怕其實王啓恩就躲在聖保羅附近，最後還是決定要把我綁回家。

我甩開那不切實際的想像，拿起包裹，搖搖盒子，聽到玻璃瓶相撞的聲音。

這下可不敢繼續搖了，我連忙撕開外層的牛皮紙、打開紙下的紙箱，結果裡面裝了九個漂亮的玻璃瓶子，每個上頭都刻下了強力的聚集陣。四周的能量因為聚集陣的關係而騷動，若不是九個瓶子都是滿了的狀態，恐怕附近的能量會馬上全灌進去，到時引起的動作太大，被打擾的巴多羅買搞不好會殺過來。

也可能不會？我剛才在會議室裡站出來時，感受到的殺意沒有想像中的強。

破口逼著使徒不得不放下對超自然生物的怨恨，轉而對付真正的惡魔。

在瓶子的底部，放著薄薄的信封，我打開信，對方知道我中文不好十分貼心的寫了英文。信的內容是製作那些瓶子和聚集能量的方法，還有該怎麼樣讓自己的傷好的更快一些，最後還要求我別忘了自己是誰、想離開可以隨時離開回去。

不像是王啓恩寫的，信的最後也沒有署名，只是寫上了我從來不用的那個名字，叮囑我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王慕成嗎？

我拿起瓶子，感受了內部龐大的能量。拿起瓶子，就像拿起了一整片森林，能將這等強大能力封得嚴實堅固、送進聖力濃郁的聖保羅還不損壞的可能也只有那個人了。

我拔起其中一個瓶子的軟木塞，還沒完全拔出，能量便迫不急待的湧出，我趕緊把塞子回去。要治療我的傷用不了那麼多，昨晚的傷還不如在約瑟手下待幾天受的傷嚴重。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jJdY29Qf

不過精神上的損傷不是能量可以解決的。

我洗了澡、給臉上的傷擦完藥後，便坐在床上用王慕成寄來的瓶子療傷。

王慕成到底想做什麼？修復關係嗎？

想了想還真有可能。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29uegK0C

我想起了爸，還有他為什麼憎恨家族。

爸已經不在了，王慕成和王啓恩兩人感覺也不會逼我嫁人生小孩，那麼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和他們修復關係呢？我彷彿能看到爸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費盡千辛萬苦才離開，結果我現在居然想回去？

「不是的，當然不可能像對親密的家人一樣的面對他們，但是、但是……偶爾聯絡沒關係吧。」看著那些瓶子，我實在沒辦法說出難聽的話。

對方釋出了善意，也不會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那麼偶爾回去看看、建立一點關係大概是沒問題的。

瓶子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著。

只要從那邊回來，就去王家看一下吧。我會蒐集兩份破口內的植物樣本，其中一份上交審判所、另一份就交給王家，比起審判所，王家在這方面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按著王慕成寄來的筆記療傷，事半功倍，很快的，連最嚴重的傷都治療完畢了。拿起鏡子，看到臉上皮膚恢復成光滑無痕讓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臉被刮花。

搞定之後，我往床上一躺，用軟綿綿的棉被把自己裹成壽司捲，享受暖意。

屬於我的小小天堂。

不要去管昨晚血流成河、不要去管未來會發生的危險，此時此刻，就讓我好好的睡吧。

我睡了多久？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好像過去了不少時間。還是想睡，可那吵死人的聲音讓我無法繼續睡。我從床上爬起，那急促的敲門聲沒有停下，反而因為我沒有回應而越來越急迫。

「誰啊！」我不滿的喊道。

「柔伊，出大事了！」

門外的是……安格？

我用手指把頭髮往後梳，只覺得頭疼不已。

開了門，果然看到安格就站在門外。這傢伙長得其實也不賴，可惜老是跟在神所眷顧的巴爾薩斯身邊，就像成績普通的好學生和全國第一名的學霸站在一起，誰還會注意到他？

「怎麼了？」我口氣不佳，誰叫這傢伙打擾了我的睡眠。

「巴爾薩斯、巴爾薩斯他──」

「要被推出去當代言人了？行了，我知道。」

「不只！」他的動靜太大，旁邊的房間門開了，其他人好奇地朝我們看來。

丟臉死了。

我反手一抓把他帶進房間，對所有人說了一句「對不起」，關上門，冷冷地看著安格。

「冷靜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他著急地說：「現在他們不但要對著全國人民公開自己的存在，還要巴爾薩斯代表他們去和全世界人民喊話……」

「等等，倒退，你說他們要公開什麼？」

「審判所要公開自身存在以及超自然生物的存在，然後推巴爾薩斯上去──」

「公開超自然生物存在？」我聽出了話中的重點，打斷他的話：「審判所要公開這世界上有超自然生物？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這可是那一位親自下令的……」

「哪位？」

「梵諦岡，在所有人之上的那位。」他說：「教宗！」

「……我是直接睡了十年嗎？他們剛才還在說只公布破口的事！」我搖頭：「不可能，就算他們願意公布，超自然生物呢？巫師、吸血鬼和狼人同意了嗎？如果他們不同意，審判所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不，人們還會質疑審判所這個組織是否真的存──」

等等，安格為什麼第一時間先來找我？

我悚然一驚，抬頭瞪著他。

「對。」他說。

「不、不可能。」

「他們要安排你和巴爾薩斯一同亮相。」他說：「他們還說了，你必須當眾使用巫術，好證明世界上確實有超自然生物。」

「不。」我搖頭：「不、不、不！我拒絕！」

向全世界公開？讓我們再度遭受追殺？不，我才不要當這他媽的千古罪人。

「你、你不能。」安格結結巴巴的說：「呃，巴爾薩斯已經同意了。」

「你不就是希望我阻止這件事才過來的嗎？」

「確實，馬蒂諾家族反對這件事，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好幾個家族也反對這件事。」他說道：「我們都認為人們還沒準備好，破口就算了，要接受非人類難度太大。可是巫師協會、吸血鬼家族的代表們和狼人共主都同意了，上頭那位也是……」

我盯著他：「你的家族和好幾個家族都反對這件事，但上頭執意要推，而且其他人都同意了──」

他咬牙：「為什麼是巴爾薩斯？明明還有其他人，十二使徒或者主教都沒問題啊！為什麼是巴爾薩斯？這個位置太危險了，他們卻要、卻要……」

他的聲音漸漸的弱了，本來來勢洶洶，可這時卻洩了氣，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關心著巴爾薩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要擔當的責任太大，讓他擔憂。

要說有誰對巴爾薩斯最熟悉，絕對是安格了。巴爾薩斯很有能力、也有足以匹配這股能力的責任感，因此安格深知無法從他那邊著手，才會來找我。

「好吧。」我說：「假設我真的答應，不使用我的能力，不展現這個世界上有超自然生物的存在……巴爾薩斯要被推出的事實仍然無法改變。說到底，上頭要我展示，只不過是需要一個證明他們淵遠流長的實例，證明他們已經與我們爭鬥了上百年。」

還可以說自己是為了保護人類呢。

「沒有你，他們就無法證明有看不見的力量……」

「你是笨蛋嗎？」我忍不住道：「你難道沒看到廣場上的破口嗎？那些慘死的人不是用了自己的性命警告大家世界上有邪惡的存在嗎？就算沒有我，審判所也能證明世上有其他力量存在。」

安格咬牙：「可是、可是……」

「說到底，你反對巴爾薩斯擔任審判所代言人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危險？我們可是聖職者和獵人，從我們決定踏入這行開始，就會面臨數不清的危險了。你和巴爾薩斯開始出任務多久了？難道在這期間從來沒有遇過危險嗎？都沒受過重傷也沒瀕臨死亡？」我搖頭：「別說什麼擔憂他遭遇危險，安格，告訴我，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安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安靜的等待，正當我以為他永遠不會開口時，他說話了。

「我……什麼都做不了。」

「啊？沒頭沒腦的。」

「我什麼都做不了！」他喊道：「無論是巴爾薩斯或雷克斯，每個人都能做出一番成績，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他不停地往上爬、往上爬，我只能仰望他的身影，不，總有一天他和我的距離會遠到我連他的背影都看不見吧。」

「你擔憂的是你和巴爾薩斯的距離越來越遠？因為這樣你們就做不了朋友了？」

「如果無法和他站在同一個立足點上，看到的景色也會差異甚大。」他的語氣苦澀：「當然，也不僅僅如此就是了。」

「和你的家族有關？」我亂槍打鳥。

安格眼中的落寞感一下子加重了：「我上面那群老人不停地對我施加壓力，要我趕緊趕上巴爾薩斯。我快瘋了，那傢伙是什麼人啊？我怎麼可能和他走在一起？他們只會說什麼『努力一定行的』、『不要讓家族蒙羞』……」

「因此，你想把巴爾薩斯拉下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評論：「反正要追趕是不可能的，乾脆把他拉下來好了。」

安格不滿地說：「這可能是事實，但你這麼說也太──」

「離開不就好了？」我打斷他的話：「既然家族讓你這麼痛苦，幹嘛不離開就好？」

「你在說什麼？家族怎麼能說離開就離……」他忽然住嘴，看著我，喃喃道：「抱歉。」

我後退一步道：「你現在該做的不是阻止巴爾薩斯、也不是跑到這裡來打擾我好不容易才獲得的休息時間。我也不曉得你應該做什麼，那種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而已，不過你繼續待在我這裡事情是不會有所改變的，所以趕快離開吧。對了，離開之前，拜託和走廊上的人道歉，你吵死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沒有比一開始進來時好。

「抱歉，我想我可能有點失控了。」

我想講點什麼讓他好受一點，但又想不出該講什麼。

所以我只能說：「再見，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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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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