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使徒18

夜半，好不容易沉沉入睡，結果凌晨四點就被敲門聲吵醒。醒來的剎那，我還以為約瑟或巴爾薩斯終於發現了我的身分決定逮捕我，不過那樣的話他們應該會直接闖進來而不是敲門才對。

「誰啊！」

「還有誰？快給我起床！」安格道：「都要出發了你還在睡？」

「出發？」

「去中央公園，早起才不會有一般民眾在。」巴爾薩斯的聲音傳來。

我起身套了件外衣便帶著盥洗用品離開房間，衛浴是所有人共用的，沒有分男女，刷牙洗臉耗了我三分鐘，既然都要出發了那應該沒有時間讓我化妝。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gIOq0gFR

「早安──你誰啊！」

「是我，約瑟。」我嘖了聲：「你有必要表現得那麼誇張嗎？」

「你素顏的樣子比平常好多了，我拜託你別再化那種死人妝了好嗎？」安格道。

「那是流行！」

「流行什麼？把自己搞得像要入殮的屍體一樣嗎？」

巴爾薩斯插嘴：「沒時間讓你們吵架了，快點上車。我們預計在六點之前把剩下的三十五棵樹通通處理完畢。」

「三十五棵？就我們嗎？」

「王家也會協助，他們會和我們一起同時利用聖力和咒術解決那些樹。」

我背後傳來雷克斯不屑的聲音：「要和他們一起，真是瘋了。」

奈特從樓梯底下經過，聞言道：「你在這裡要說可以，等會過去就別說了。無論如何，解決那些樹是第一要務，雖然目前還沒造成任何傷亡，但要是放任不管，遲早會出事。若那些樹裡的『惡意』爆發，紐約將會面臨比海爾鎮更嚴峻的狀況。」

雷克斯不情願地說：「我知道了。」

我把匕首塞到後腰，奈特拋了把槍給我，又給我兩個彈匣。

「小心使用，還有，別再把那東西對著你自己的頭了。」

「我之前又不是故意的。」我碎念著把槍和彈匣收好。

約瑟拍拍手：「各位，我們今天的任務比起協助更像是監視，單靠王家的力量已經足以解決問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們行動時監視他們。」

「監視……」不要使用聖力最好，絕不能讓王啓恩知道我會使用聖力。

萬一我哪天真的被王家抓到，聖力將會是我最後的王牌。

出門後，我跳上車，正想開始化妝時，忽然被巴爾薩斯喊住。

「柔伊，今天你來開車吧。」

「我嗎？為什麼是我？」

「你要練習，如果之後發生什麼緊急狀況結果你要自己出勤的話，不會開車很麻煩。」巴爾薩斯把鑰匙給我：「就跟在約瑟和奈特後面，現在時間還早，路上的車不多，很安全的。」

「好吧。」

「小心點。」安格道：「要是我死在你開的車裡，那我會纏著你直到永遠。」

「……我會使用聖力，你忘了嗎？」

邊說著，我邊轉動方向盤，之前奈特教過我開車的方法，因此現在開起車來還算順利。我跟在約瑟和奈特的車後，思索著哪個是方向燈哪個是雨刷。

中央公園外停了好幾輛白色的廂型車，十五個王家人穿著整齊統一的黑襯衫黑褲沉默地站在車旁，王啓恩站在最前方，依舊穿著深藍色的西裝，特立獨行……這傢伙沒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了嗎？

「這是目前我所有的人力了。」王啓恩道：「約瑟夫，你們要怎麼分隊？」

「我叫約瑟。」約瑟冷淡的說：「大自然屬於你們的專長，因此今天的行動將會交由你們主導，我們輔助。」

約瑟收起散漫的模樣，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嚴感讓我不自覺挺直了胸膛。他那雙綠色的眼睛銳利的瞪著王啓恩，似乎在警告他千萬不要亂來。

「由我們主導……」他攤手：「那麼，我們這方將會分成四組，每組四人。昨天我們已經把剩下的樹分布的區域劃成四塊，每一組將會負責八棵樹。你們要怎麼分我無所謂，反正就算你們不在，我們依舊能完美的完成任務。」

「自大狂。」安格低聲道。

「好，我們也分成四組。」約瑟決定：「我和奈特兩人分成兩組，你們四個依照昨天的方式分成兩組。巴爾薩斯、柔伊，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們兩個要馬上支援。」

「是。」

「好。」

我和巴爾薩斯同時回應。

「那就來決定誰和誰吧。」王啓恩的笑容讓我聯想到狐狸。

約瑟道：「我會加入有你在的那組。」

王啓恩搖頭：「不行、不行，這樣實力的差距太大了，我們要分到兩個不同的組別。」

「好，那就奈特──」

「不，我一直都很想認識你們審判所的新人。」王啓恩挑眉。

我的手抽搐了一下。

約瑟不滿的問：「王先生，你到底想做什麼？」

「就像我說的，認識一下新生代，讓他們理解到我們並沒有你們教科書裡講的那麼無惡不作。現在已經不是幾個世紀前要把巫師綁上火刑架燃燒的時代了，審判所和我們打好關係帶來的好處比壞處大。」

「那就……你們幾個到底是誰和誰一組？」約瑟問我們。

巴爾薩斯道：「我和雷──」

「我才是和雷克斯一組。」我插話：「巴爾薩斯，你一直都是和安格搭檔不是嗎？經過昨天，我發現我和雷克斯的默契還是比較好。」

「你嫌棄我？」安格不敢置信的瞪著我：「你居然敢嫌棄我？」

「那我就和安格一組。」巴爾薩斯倒是從善如流。

約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雷克斯，顯然不想現在處理我們之間的問題：「那王先生你就和巴爾薩斯一組，他是我們這一代裡表現最優秀的，相信一定可以和你們友善相處。」

王啓恩沒有繼續要求：「那就這麼做了。」

我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各自前往負責的指定區域，和我們同行的四個王家人在路上一言不發，就像啞巴。也許王啓恩給過他們命令，不許他們和我們交流，也許他們純粹是懶得在我們面前講話而已。我和雷克斯跟在他們後方，古怪的尷尬感在我們之間瀰漫。

無論是和安格或巴爾薩斯一組都不會這麼尷尬，但我別無選擇，必須和雷克斯一塊。

「你討厭他。」雷克斯忽然開口：「所以你才要求和我同行，你知道約瑟不會讓我和王啓恩一組。」

我確實知道，雷克斯對超自然生物恨之入骨，王啓恩是這些王家人的領導者、個性糟糕，要是雷克斯一不小心說錯話，那接下來要寫的報告大概會堆得和天花板一樣高。

我問：「你希望我喜歡他？」

「你很喜歡克里斯。」

我們壓低了聲音，下意識不想讓前面的王家人聽到我們的對話內容。

「他們和他不一樣，你不能把這些全都混為一談。」

「有什麼差別嗎？」

「我喜歡的只有克里斯。」這算是一句實話：「而我討厭他們。」

「你無緣無故的討厭王家？這可不像你。」

「無所謂吧，討厭就是討厭。」我想終止話題：「我們最好走快一點，我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太大了。」

我正想往前走，雷克斯卻抓住了我的手：「等等。」

「又怎麼了？」我煩躁的問。

「你為什麼忽然搬家？」

「因為租金，我的室友要搬走了，所以我要離開。我記得分部還有空出來的房間，乾脆就搬回來了。」我給出官方回答。

「最好是。」他聽起來快發怒了：「你住的地方只有一套盥洗用品，根本沒有什麼室友，而且用來租房的名字還是假名。」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好時機，我們回去再談──」

「你很不對勁你知道嗎？」他衝動的說：「他們要我小心你，最好離你遠一點。」

我頓住腳步：「你說誰？誰要你離我遠一點？」

雷克斯露出講錯話的尷尬表情：「沒什麼……」

「誰叫你離我遠一點？」我又問了一次。

他試圖用我的說法來蒙混過去：「現在不是談這個的好時機……」

「少來了，雷克斯。」我翻白眼：「你才是不對勁的那個人，最近你表現得很奇怪。是因為誰和你說了什麼嗎？我得搞清楚，雷克斯，否則我只會認為你對我有所不滿。」

「我確實對你不滿……」

「是因為那個人嗎？」我想大吼大叫，但理智要我保持冷靜：「這樣對我不公平，雷克斯，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且影響到了我的實際人際關係，你卻不願意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不是說你壞話，只是要我離你遠一點罷了！」

「那就是離間了。」我不讓他避開我：「雷克斯，是巴爾薩斯嗎？是不是巴爾薩斯叫你離我遠一點？」

「不！」最後，他終於願意告訴我，卻說了一個我沒想過的名字：「是約瑟！」

約瑟？

怎麼會是他？

震驚和疑惑讓我一時之間竟無法繼續詢問雷克斯，荒唐，太荒唐了，懷疑我的怎麼會是約瑟？如果他有懷疑我的理由，那為什麼他會說出想訓練我的話？

「你確定是約瑟說的？」我再次確認。

「對！」他對於被我套話這件事顯得氣急敗壞：「我不知道為什麼約瑟會叫我遠離你，他沒有告訴我理由，你別再問了！」

我有什麼可以問的？

約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我哪裡露出了馬腳？訓練……訓練的時候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嗎？

約瑟平時的懶散總是讓我忘記，他是個貨真價實的聖職者，訓練比獵人更精實、更危險的聖職者。

我光是站在他身邊就該保持警覺，可我卻放鬆的像在自個兒家裡……

這是他的偽裝嗎？難道他表現出的散漫和對事物的不在意都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

我感到膽寒，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放低對他的戒心，那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我不對勁的？一開始嗎？

幾乎都要忘了，當初會開始化妝的原因就是為了不讓約瑟發現我是他之前遇過的女巫。

這就是聖職者，讓所有超自然生物聞之戰慄的聖職者。

我待在審判所的地盤太久了，久到有時我會忘記，之前和爸不停搬家的原因除了王家，另一個原因就是審判所的聖職者。

縱然大腦陷入震驚狀態，雙腳卻還是像機器一樣的走著。當我回過神來，我們已經來到了第一棵樹前，王家人圍著樹，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瓶。一開始我不明白他們拿出玻璃瓶的用意，直到他們打開它。

那是散發著純淨森林能量的玻璃瓶，瞬間引走我的所有注意力，甚至不再讓我想著約瑟。

王家人開始吟詠，能量從玻璃瓶中流出，鑽入了樹根和泥土。那些能量順著樹根往上流，清洗著樹中的汙穢，它們驅除惡意、用植物的能量取而代之。

樹上的黑色汙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樹木本來的褐色，扭曲的樹葉在落到地面之前便化為灰燼，新生的嫩葉長出，整棵樹看起來煥然一新，長得甚至比附近的樹都好。

可我沒去仔細留意那樹，相反的，我被裝著能量的瓶子吸引了。

好想要，好想要那個，突如其來的衝動讓我差點衝上去奪下那個玻璃瓶。純淨的、強大的能量喚起我的渴望，本能告訴我只要得到那些瓶子，就能紓解壓在身上的痛苦。我被死靈魔法和聖力重創的身體可以藉由森林能量來復原，只要擁有那個瓶子，我就能從痛苦中解放。

我極力的壓抑，低下頭不去看那些瓶子，結果感覺更明顯了。

能量，鮮活的能量源源不絕，有多久沒感受過能量流過我的雙腳像夏日午後站在清涼的小溪裡？有多久沒睡在充滿能量的地方讓其如同蝶蛹一樣裹住我、修復我？我像沙漠中沒有水的旅人望著綠洲卻無法接近，那是摸得著的海市蜃樓、是該遠離的仙藥，我好想要、好想要那些比我手掌還小的玻璃瓶啊……

「柔伊，走了。」雷克斯喊我：「你還傻傻的站著做什麼？」

不要顯露出對瓶子的慾望，保持冷靜，我能忍住的。我可以忍受喝下聖水後的痛苦，自然也能忍受這股渴望。

不要功虧一簣。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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