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使徒27

從紐約到佛羅里達的車程不用一天，我們早上離開紐約、晚上就到了目的地奧蘭多市，途中只停過一次。到奧蘭多時，時間已經很晚了，我也沒力氣去觀光，否則我對這個我從沒來過的地方可是抱持著濃厚的興趣。

在奧蘭多一間小旅館裡訂了兩間房，辦理了入住手續後，我拖著行李走進其中一間，正想打開行李取出必需品時，聽見了敲門聲。

「約瑟？」我打開門問：「我們不休息嗎？」

「當然要休息，但今晚休息的只有你。」他露出了認真的表情，身上散發淡淡戾氣：「今天晚上無論感覺到什麼，都不准出來。」

「欸？你要去工作了？」我們才剛開十六小時的車來到此地，馬上就要午夜了……

「不准出來。」他又說了一次：「否則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危。」

「我知道了。」我關上門，決定聽他的話。

他的表情太認真了，我從來沒見過，就連在中央公園裡時也沒見過他那麼嚴肅。

總之，把事情交給他就對了，沒有不信任他的理由。

把工作做完的話，就要開始魔鬼訓練了，那絕對會是一段艱苦的時光。

我走進浴室快速洗了個澡，在鏡子前面刷牙洗臉時，注意到了頭髮的長度。從英國回來美國時，我把頭髮理得很短，現在頭髮長長到了耳下，只要低頭頭髮就會垂下擋到眼睛。

要不要買個髮夾呢……

劇烈的魔力波動擾亂了奧蘭多市的空氣，我屏息看向魔力傳出的地方，隱隱感覺到含蓄卻強大的聖力蠢蠢欲動。這也太誇張了！剛才的魔力波動傳遍了整個城鎮，這可是不遜於當初海爾鎮紅霧的力量！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教人跌破眼鏡，一股龐大的聖力在須臾之間籠罩了奧蘭多，硬生生吞下了那股魔力！那魔力試圖掙扎，在鋪天蓋地的聖力下垂死掙扎，可最後仍敵不過蠻橫的聖力，被摧毀殆盡。

幾乎能聽見對方的哀鳴，我摀住耳朵，可那哀鳴並非藉由聲波傳遞、而是透過魔力。

救救我、救救我，那人吶喊著。

我聽而不聞，等待那聲音弱去，隨之而來的是身體的痛感。

身體被聖力帶來的灼燒感傷害，我忽然理解了約瑟那句無法保護我安危的意思。

帶給我危險的不是那名巫師，而是他，他可能會在戰鬥中不小心把我殺了。

他和我不是敵人真是可喜可賀……話說當初我在紐約能甩掉他真是奇蹟，不，搞不好是人家故意放水……

「真是……約瑟那傢伙是怎麼樣的怪物啊。」

聖力消失了，既然敵人被消滅，就沒必要繼續進行滅世洪水般的攻擊。我可以大致推估出聖力的源頭在哪，越靠近源頭力量就越強，我在小鎮的另一邊都喘不過氣、源頭那裡的某個倒楣鬼大概被挫骨揚灰了。

剩下的問題是，約瑟受了多重的傷，他是否能回來。和約瑟對戰的巫師不弱，雖然約瑟比那人更強，但無法保證約瑟毫髮無傷。我把房內的椅子拖到窗邊，這扇窗正對樓下停車場，可以看到所有來去的人物。我等待著，直到我等待的人從停車場的入口走來。

約瑟看起來毫髮無傷，只是很疲憊。我注意到他身上的服裝，在紐約分部時他身上通常穿著皺巴巴的襯衫和牛仔褲，頭髮像鳥巢一樣凌亂、鬍渣也不刮──可現在的他卻穿著西裝和皮鞋，把自己打理的有條不紊；他的步伐堅定、直視前方，渾身散發著冷酷的氣息。

吸引我視線的是他襯衫上的神父領和左胸口前的十字架，在聖保羅時，我會隨身帶著十字架胸針，但在來紐約後就直接把這個習慣丟了……

那個十字架和平日裡看到的十字架似乎有些不同，但距離太遠，只能依稀辨認出輪廓。明天再看好了，總有能接觸那十字架的時候。約瑟的身影已從停車場前消失，大概是正在上樓。我繼續等待，直到聽見隔壁傳來門開關的聲音為止。

既然他回來了，那麼我也該睡了。

我睡的很淺，在窗邊透出一點微光時就被驚醒。

時間很早，我睡了大概四個小時吧，實在不是什麼神清氣爽的睡眠，充其量只是讓我的精神回復到不會站著睡著的程度而已。

約瑟醒了嗎？

不，他昨晚那麼晚才回來，今天不可能早起的。

我躺回床上想再睡一下，輾轉反側就是無法闔眼。最後我放棄，乾脆起身盥洗，打算趁著約瑟醒來前到處轉轉。

我帶上匕首走出旅館，櫃台只有一個打瞌睡的年輕人在，我安靜如鼠，沒有打擾到他的睡眠。清晨的空氣很冷，這讓我訝異，我以為佛羅里達州四季皆暖，不會有寒冷的情形發生。這種冷不是會讓人打從骨子裡發抖的寒冷，而是剛下泳池的冷，等一會兒就習慣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穿過一條條不認識的巷子和街道，最後站在一棟不起眼的建築前。

這棟建築散發著微微的聖力，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站在昨晚約瑟和不知名巫師交戰之處。約瑟的力量太強，就算他離開，他遺留下的聖力也要好一段時間才能消除。沒感覺到魔力，那不知名的人物什麼也沒留下──不，或許留下了什麼在建築物裡，我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卻沒感受到任何生命能量。

胃翻攪著，直覺告訴我建築物裡殘留了某些東西，但我拒絕接受。我不想進去，該離開了，此時此刻留在這裡沒有任何好處，還讓我毛骨悚然。我離開的步伐很快，走得很急。我想回旅館，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全忘掉，假裝沒察覺到約瑟殺了一個巫師或女巫。

無論死的是誰都罪有應得，約瑟不會濫殺，我試著說服自己：接受錯誤，就像在海爾鎮時對殺人的血魔視而不見。出現了幻聽，我彷彿能聽見昨晚那人的懇求，喊著「救救我」，鼻腔的血腥味揮之不去，像卡在鼻子裡一樣。

「你明明也是女巫，為什麼不肯幫我。」那聲音控訴：「你怎麼知道我罪有應得？誰有罪誰無罪還不都是他們說了算？你這個叛徒！」

我忽略腦中的聲音，回到了旅館。到旅館後，那聲音變得更大、更響，成了吶喊。上樓，我看到約瑟站在我的房門外敲門，皺著眉，天知道已經敲多久了。和昨晚的他不同，現在的他穿著難看的運動服，和昨晚瀰漫肅殺之氣的人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我在這裡。」腦海裡的噪音在看到約瑟的身影後變得更加大聲，在我的腦中形成了嗡嗡作響的回音。

那聲音不停嘶吼著：「叛徒、叛徒、叛徒！」

只有滿足條件才能讓它安靜，為了重新取得安寧，我開口問道：「你昨晚是不是殺了一個巫師？」

「對。」他直言不諱的承認。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經過審判？」

「審判只適用於被判定為有教化可能的巫師，昨晚的傢伙和之前你曾面對過的尼克．達格一樣，都被判定為無教化可能者，意思是在見面後我們有權力直接將其誅殺。」

那聲音仍在嘶喊：「那是他們認定的！」

「他做了什麼？」

「他將一家四口的皮活活剝下，將四個人面對面的縫在一起，用法術令其不死。」約瑟停頓，用嚴肅的口吻道：「這是他犯下的最輕微的案子。」

腦海裡的聲音沉默了，就像從來不曾存在一樣。

「我們會留在奧蘭多嗎？還是馬上走？」

「我們今天就走，越早出發，你受訓的時間就越長。」約瑟用輕鬆的口吻道：「去收拾你的東西。」

我打了個寒顫。

我收拾行李的動作很快，何況是沒來得及拆開的行李。只用了五分鐘，我就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好了。離開房間到隔壁房門口一看，約瑟正在和他的行李奮鬥。他昨晚回來時應該是直接睡了吧，為什麼有辦法把行李裡的衣物丟的到處都是……

「我來幫你吧。」

看了五分鐘，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走進房，默默收拾起亂七八糟的衣物。他昨晚穿的西裝、襯衫和神父領居然丟在電視機旁，這裡離床有段距離，他到底怎麼辦到的……

在拿起原本帥氣但現在和脫水蔬菜一樣皺的西裝後，我發現一個金色十字架胸針被放在西裝底下。這個十字架形狀繁複華麗，中央還鑲了一個白色寶石，是約瑟別在胸口的十字。

無法理解，約瑟為什麼會帶著這種華而不實的裝飾。

收了就好。

我正要觸碰那十字架時，一個軟軟的物體覆蓋住了我的頭，讓我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我把臉上的東西拿下，是旅館附贈的毛巾，濕的。我怒氣沖沖的轉向約瑟，他正拿起十字架，對我搖搖頭。

「要是碰了這個東西，你會被燒成灰燼。」他說：「就算你在深山、附近全是原始叢林，它一樣能殺了你。」

「那是什麼？」怒火被好奇取代：「那不就是個普通的十字架嗎？」

約瑟又用看著白癡的眼神看著我了。

「你在聖保羅真的有認真上課嗎？」

「我只待了幾個月就離開了。」我問：「所以那到底是什麼？」

「是比你帶著的匕首還神聖的物品。」他晃了晃十字：「它的聖力強度足以讓全世界任何超自然生物在瞬間死去，連哀號都來不及發出。」

「我什麼都沒感覺到。」

「廢話，它原本就是這麼設計的，為了讓任何人都無法感知到它的力量，猶如神的旨意過於深刻而人類無法參透一般。」

「你昨晚用它殺了巫師？」

「不，這東西代表的是榮耀，否則幹嘛把它做成飾品的模樣？」約瑟翻了個白眼：「難不成你會用自己獲得的獎盃砸人？」

「不會。」我把他的西裝疊好，放進行李箱：「我們快一點吧，如果你希望訓練我的時間可以增加的話。」

「你不該說出勤奮的話，你不像是勤奮的人。」

「你沒資格說！」

收拾完行李，我們退房離開旅館。約瑟開車、我望著窗外發呆，直到看見飛機的起落，我才發現我們已經到了機場。

「我們要離開美國？」

「對，換環境同時也換心情。」約瑟道。

「我們要去哪裡？」

「看你囉，反正我暫時有段時間是自由的，想去哪兒都沒問題。」

他是真的打算把目的地交由我決定。

剎那間，一個地名閃進我的腦海，在此之前，我只有在想到王啓恩時才會隱隱約約的想到那個地方。

「台灣。」

「台……哪裡？泰國？」

「不是泰國，是台灣。」我深呼吸，說道：「王家的大本營。」

「不行。」在手機上搜尋過後，他拒絕了：「台灣太小，要是使用了強度過大的力量，很輕易的就會被王家追蹤到。我對副熱帶地區的林地不熟，而台灣的林地地形複雜，佔有主場優勢的王家殺過來的話，我不一定能護住你。」

保護我啊……

有那麼一刻，約瑟和爸的形象重疊了。

他們明明是相反的兩人。

「那……」我打開手機，隨意點入一個旅遊網站，把第一個出現的景點當成下一站：「俄羅斯如何？」

「俄羅斯？」約瑟點頭：「沒問題，就去俄羅斯。到北部去，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這樣就不用擔心波及無辜了。」

「……你的訓練到底是嚴苛到什麼程度？」

「會讓你想回去王家的程度。」

我想像漫無邊際的大雪蓋住大地，那潔淨程度宛若從未有人類涉足。在那片雪地裡，我苟延殘喘的想從某個聖職者用教導之名行虐待之實的訓練中活下來，本來是比糟糕還糟的情況，我的心卻輕鬆了起來。

我瘋了。

我清醒的瘋狂。

「我們走吧。」我說道：「去俄羅斯。」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0b7vH2yqX

(女巫故事三使徒完)

ns18.119.106.103da2

使徒27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