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狼人變身的模樣。」化獸學的老師道:「狼人是化獸人的一種,也是數量最多、威脅最大的。狼人的身體能力很強,就算維持人類模樣也是,因此他們經常會選擇需要一定身體素質的職業,像是軍人或者運動選手。狼人最大的威脅在於他們不一定能夠控制自己的變化,和一般人想像的不同,化獸人在變化時外表不一定會完成變成野獸,與身體上的變化相比,心靈上的變化會先發生,狼人要整個變成野獸反而不容易。」
老師放了一段影片,一個男人被鐵鍊綁在椅子上,他眼露凶光、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不停地想起身撲向攝影機。在他張開的嘴裡,能看見不屬於人類的銳利獠牙,和吸血鬼較短的尖牙不同,狼人的犬齒更長更粗,我懷疑他的嘴在閉上的時候會被刺傷。
「這個男人的名字是阿列克謝,從影片裡可以看到,他身上已經出現了狼的特徵,包括黃色的瞳孔和尖銳的牙齒,如果你更仔細看,可以發現他的指甲也變得尖銳。他在這支影片結束後幾分鐘就靜了下來,恢復人類姿態,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幾分鐘前還想殺死房間裡包括妻子在內的每一個人。」老師放了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普通男子,看上去很茫然:「狼人的問題在於狼化時他們的記憶、性格都會產生變化,有個著名的殺人犯便是只有在狼化的時候殺人,他平時是個和善的小學老師,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產生記憶障礙,這段時間裡他會化身為狼並補獵第一眼看到的人。在狼化時,幾乎所有狼人都會變得暴躁、嗜血,此時的狼人無法控制自己,他們會傷害他人。」
他又放了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背部有著好幾道爪痕的孩子,傷口深可見骨。
「關於狼人,審判所的處理方法是登記並動植入聖物的手術。已知被聖職者祝福、帶有聖力的聖物能有效抑制狼化的發生,我們會在狼人的耳後植入聖物碎片,如此一來狼人就不會狼化,亦不會造成悲劇的產生。聖物碎片上有電子信號,一旦狼人將聖物取出,審判所馬上就會收到警告,出動專業的獵人將此狼人帶回。若是取出聖物碎片超過三次,那審判所就會對狼人處刑,破壞他們成為狼人的能力。」
處刑?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聽起來像是「死刑」的同義詞,但老師又說「破壞他們成為狼人的能力」,聽起來遭受了處刑的狼人不會死。不過,審判所要怎麼做到剝奪狼化的能力?狼人的化狼能力就和我的巫術一樣,來自血脈,理論上不可能被剝奪。
所以「處刑」指的果然還是死刑嗎?只要死了就不會變成狼人,勉強能算是破壞成為狼人的能力。那為什麼不直接說死刑?因為會引發學員們的反感嗎?聖保羅的學員有九成是因為遭遇由超自然生物惡意引發的事故而決定加入審判所的,他們對處死狼人應該不會反感……
「除了狼人,也有其他種類的化獸人,不過攻擊性都很低,因此審判所對這方面不多加管轄。」老師的眼掃視全班:「雖說狼人在狼化時身體素質比平時好,但在我們要面對的超自然生物裡只能算是最弱小的,因此狼人引發的事件通常會由新手獵人處理;同樣的,處理狼人事故的獵人也是傷亡率最低的一群。」
那傷亡率最高的呢?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各位之後處理的第一件案件將會是狼人的案件,極有可能是家訪或者接送狼化初期攻擊力還不是那麼強的狼人到審判所來隔離。當然如果夠倒楣,那你們也可能會碰到半狼化的狼人失控,處理此類案件的危險性更高,但只要乖乖配合資深獵人的指示,通常不會有太大傷害發生。不過我剛才說的都僅限於『獵人』,處理狼人不需要聖職者的配合,所以如果在場有人以後會成為聖職者的,你們的第一件案件不會是狼人而是血族,也就是俗稱的『吸血鬼』。」老師搖頭道:「吸血鬼的案子處理難度會更高,不過這就不屬於我的知識範圍了,你們血族概論的老師應該會談到這部分,各位如果有關於吸血鬼的問題就留到那時候發問吧。好了,現在我們回到狼人……」
「喂,若娜。」在我旁邊的雷克斯忽然小聲地喚道:「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當聖職者還是獵人?」
「我想應該會是獵人。」
「真的?但我比較想當聖職者。」他說:「能對這些超自然生物造成實質傷害的只有『聖力』,而能創造聖力的只有『聖職者』,我希望能成為聖職者,這樣才能更有效打擊那些超自然生物。」
「那也得你能製造聖力才行,說真的,你了解什麼是聖力嗎?你能製造出聖力嗎?如果不能,那你就無法成為聖職者。」我補充道:「況且,就算沒有聖力,獵人也能傷害超自然生物,聖力的作用在於讓傷害變嚴重,就像在刀子上塗毒藥一樣。無論狼人還是吸血鬼,被捅了都會受傷。」
「能讓傷害擴大是好事。」
「獵人可以使用聖職者製造出來、附有聖力的聖物戰鬥,就算我不會也無所謂,只要能用聖物戰鬥就好。」
「如果對手比想像中強呢?你會需要更強的力量,聖職者光是念禱詞都能讓敵人受傷,這點獵人辦不到。」
「你喜歡就好……祈禱你有使用聖力的天賦吧。」
我不知道使用聖力需要什麼條件,可能和我一樣來自血脈遺傳,也可能是要有一顆比誰都虔誠信仰神的心,天曉得,審判所對這方面保密到家。我來了好幾個月,從未聽說過聖保羅的學員有誰能使用聖力,他們將我們全部稱呼為學員,哈特南在罵人時也會喊出「你們這樣以後要怎麼當合格的獵人」,完全掌握不到誰會成為聖職者。
也許他們會挑各方面都優秀的人擔任聖職者?那麼筆試成績在後段徘徊的雷克斯就不可能了……
反正我絕不可能成為聖職者,一個碰到聖力皮膚會爛掉的人不可能使用聖力。
上完兩個小時的化獸學剛好是午餐時間,我打了個哈欠,和雷克斯一起前往餐廳。
「雷克斯!柔伊!」我聽見巴爾薩斯的聲音,回頭一看,他正在朝我們揮手:「你們要去哪裡吃飯?」
「餐廳啊,不然能去哪裡?」雷克斯答道。
巴爾薩斯道:「這附近有個路邊攤不錯,賣三明治的,你們要一起去嗎?」
「三明治……」我喃喃自語。
「沒問題,若娜,你也沒問題吧?」雷克斯問。
「嗯,一起去吧。」我拋開腦子裡第一個浮現的餐廳名稱,點點頭。
巴爾薩斯微笑:「總是吃聖保羅的食物,都快吃膩了,換換口味。」
「我來英國之後還沒吃過聖保羅餐廳以外的食物,太好了。」雷克斯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希望他們有臘味三明治。」
辣味……是鵝媽媽的辣牛肉三明治嗎?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我四處張望,覺得少了個人:「巴爾薩斯,安格不來嗎?我記得你們兩個常常待在一起。」
「安格那傢伙不會吃的。」巴爾薩斯苦笑:「他對食物的標準要求非常高,這種普通的路邊攤他不會光顧。」
「那傢伙真是……就像個富二代。」雷克斯碎念道。
「他是被父母要求入學的。」巴爾薩斯道:「安格的父母都是獵人,他的家族裡有一半的人會以不同形式加入審判所,他未來大概也會是個獵人。」
「他喜歡這個安排嗎?」我問。
「他從小就為了這個目標訓練,和我一樣,我們的人生目標就是成為審判所的助力。」
「你的父母也是獵人?」雷克斯問道。
巴爾薩斯點頭:「他們是最優秀的,現在退休了,把棒子交給我們下一代。」
「你不會不高興嗎?自己的出路很早就被預定好了,你沒想過要做其他工作或者離開審判所嗎?」我好奇道,難怪巴爾薩斯的表現那麼優秀。
「無論是我還是安格都想過加入審判所之外的路,實際上我們真的離開過幾年,但看著街上的普通人,想著他們看起來那麼幸福,這份幸福有可能會被某個失控的狼人打碎……」他嚴肅道:「這是一份責任,我沒辦法無視,我必須回來。」
我的心被刺了一下,責任真的那麼重要嗎?袖手旁觀難道不好嗎?明哲保身、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為什麼……為什麼除了我以外的人,好像都抱持著勇往直前的想法?
這樣我不就像是個壞人嗎?
「沒錯,那份幸福隨時會被打碎,就因為某個吸血鬼和巫師狼狽為奸……」雷克斯緊緊握拳,咬著牙,眼中的怒意熾烈的彷彿能燒掉一整片森林。
「雷克斯。」我喚道:「冷靜點。」
「抱歉,我不是故意勾起你不好的回憶。」巴爾薩斯說。
雷克斯深呼吸,搖搖頭:「不,沒事,我只是有點生氣。」
我故意誇張的嘆息:「唉,要是又像上次一樣不小心惹到不良少年打起來我可是什麼也不會做的喔。」
「喂,我們兩個是朋友吧!」
「好朋友就是用來看笑話的啊。」
雷克斯挑眉:「啊?你在說我是個笑話嗎?」
「我可沒這麼說。」我聳肩:「是你自己要對號入座。」
「你被安格帶壞了,若娜,給我離他遠一點。」雷克斯是這裡唯一用舊名稱呼我的人,不知為何,我並不想阻止他。
「你們兩個,我們到了。」巴爾薩斯對著不遠處的路邊攤點點頭:「就是那裡。」
雷克斯往前走,我正想跟著他橫越馬路時,巴爾薩斯叫住我。
「怎麼了?」我往後看:「我臉上沾到東西了嗎?還是錢包掉了?」
「你還好吧?」他沒頭沒尾的問。
我疑惑地問:「什麼還好?」
巴爾薩斯道:「你的臉色最近很差,感覺也比一開始認識時虛弱了很多……你生病了嗎?還是因為訓練超過了你的負荷?」
該死,我早上起來時明明抹過遮瑕膏了:「哈哈……英國的天氣太冷了,有點水土不服,之後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水土不服應該是剛來時最不舒服,但你一開始看起來比現在健康很多。」
「……那可能是感冒吧,之後會去看醫生的。」
「如果你沒辦法適應訓練的話最好退出,否則身體可能會受到永久性傷害。雖然你的筆試成績很好,但若身體沒辦法跟上,最後不可能通過考驗成為獵人。」
「我可以的,巴爾薩斯。」我乾笑:「我只是生了點小病,馬上就能好起來。」
巴爾薩斯盯著我,突然說:「你就這麼想成為獵人嗎?」
「……我想留在審判所。」我心虛的低頭。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不過如果你沒能力也沒關係,也許你的長才並不在此,你只是需要時間去找到自己的路。」他看起來很認真:「如果你是因為害怕無法保護自己才加入審判所想學習自保,那我必須說,就機率上而言,你再次遇上超自然生物襲擊的可能性很低。」
「搞不好我是過來替我爸和我在海爾鎮的同學報仇的,這點你忘了說。」
「你不是那種人,柔伊,聖保羅裡幾乎所有人都是為了報仇而來,他們看起來總是滿腔怒火……但你沒有,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憤怒,而是害怕。」他直接了當的說:「柔伊,你很害怕。」
這傢伙的觀察力很驚人……我該說什麼呢?
「除非聖保羅決定把我踢出去,不然我不會離開。」我苦笑:「都已經拿到成為獵人的門票了,不闖一闖對不起我自己。」
「失敗了會受傷的。」
「可是不試試看的話……」會死:「我會後悔的。」
「你還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可是很愛惜自己生命的。」正因為重視自己勝過一切,我才會進入聖保羅:「只要他們判斷我撐不下去就會讓我離開了,現在他們應該認為我還有救。」
「我覺得他們沒有把你踢出去是因為你的筆試成績在所有人中排第三名,雖然體能差到無可救藥,但平均分數擺在那裡,你暫時還不會因為成績太差被退學。」
「安特南一定很想把我踢出去。」
「他非常想,這點誰都看得出來。」他笑了笑:「你的臉色看起來比早上好多了。」
「能呼吸新鮮空氣當然好。」不用呼吸聖力就不會惡化。
「那你應該多出來轉轉……雷克斯怎麼了?」巴爾薩斯警覺的看向對街小攤子,連帶我也看過去。
雷克斯身旁圍了好幾個年紀比我們大一些的年輕人,雙方看起來面色不善,雷克斯好像正在說些什麼。慘了,我馬上想到之前雷克斯準備動手打安格時臉上的表情,和現在一模一樣啊……
「他們要打起來了。」這個笨蛋,就不能稍為退讓嗎?
「雷──」巴爾薩斯還來不及喊住雷克斯,其中一個年輕人便向他揮拳。
雷克斯眼神一凜,將那人的手臂擋開後抓住他的頭髮往自己膝上狠狠一撞,那男人發出殺豬似的慘叫後便痛倒在地,其他幾個人見狀馬上一哄而上圍攻雷克斯。
身邊一陣風拂過,巴爾薩斯大步衝出,他從後方抓住其中一人的後領往牆上撞,頭顱和牆壁碰撞發出響亮的撞擊聲,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昏了過去。
「現在的局勢是二比六……我要不要去幫忙啊?」但我頭還是很痛,不想動,完全不想動。
但是一對三……誰叫我要和他們一起出來?我嘆了口氣,衝過去加入戰局。沒有人能靠近巴爾薩斯身邊,他打贏只是時間問題;但另一邊不同,兩個人勉強抓住雷克斯雙臂,另一個人正卑鄙的戴上手指虎,看起來沒打算放過雷克斯。
我往前一躍,一隻腳踹上那人的後背。這個動作讓我的頭更痛了,那人一邊哀號一邊往前跌,嘴裡還邊罵著什麼卑鄙偷襲的小人。對雷克斯隨意惹事的怒火和挨罵的的煩躁感綜合讓我沒打算控制下手力道,我沒等那男人起身,抬腳重重往那他兩股之間重要的隱私部位踢過去,伴隨著我聽過最淒厲的慘叫,那男人在地上邊抽搐邊打滾。
雷克斯沒有放過我給他製造的空檔,他的頭往後撞,其中一個人鬆手,他馬上抓著另一個人過肩摔。剩下那人擺出拳擊姿勢想對他揮右鉤拳,雷克斯沒等他出拳便使出側踢擊中那人胸口,那人只哼了一聲就昏過去了。
對了,巴爾薩斯呢?我回頭一看,只見有著銀白色頭髮、水煮蛋般無暇肌膚、宛若來自精靈國度的藍眼少年正好整以暇地靠在牆邊整理自己的衣領,他的腳邊躺著三個連爬都爬不起來的惡霸。如果把他現在的模樣拍下來傳到網路上,一定會讓全世界所有八到八十八歲女性都尖叫。
注意到我的注視,巴爾薩斯抬頭和我對上眼,微微一笑。
那笑容炫目的我睜不開眼睛。
「你們都處理好了?」他問。
雷克斯點頭:「都處理好了。」
「我也是……你個大頭!」我抓住雷克斯的肩膀大力搖晃:「你到底在做什麼!就這麼喜歡找架打嗎?」
「是他們先找我麻煩的,我只是不小心和他們擦撞而已。」
「那你說聲對不起就好了嘛!幹嘛打架?啊?要不回去我們來好好打一場!我一定會打到你以後再也不敢隨便出來惹事生非!」
「但你從來沒贏過我……」
「我的重點是那個嗎?給我搞清楚重點啊!」
「兩位。」巴爾薩斯冷靜地說:「賣三明治的老闆好像報警了。」
「報警……蛤?」我錯愕的放開雷克斯,發現有兩輛警車正鳴著警笛駛向我們。
雷克斯乾笑:「如果我說是他們先攻擊我們的,警察會相信嗎?」
「這種情況怎麼看都是我們欺負人吧!雷克斯你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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