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每天早晨都會把我叫到陽台上,表示要訓練我。他訓練的方式對新手來說很困難,我不想表現得太熟練,只好不停地說我不會。
「沒見過你資質這麼差的。」
「我很抱歉。」我乖乖低頭
「我再講一次。」
至少他耐心還不錯,雖然老是說我愚鈍或毫無才能,但每次我告訴他哪裡辦不到時,他都會重新教一遍。我算好時機漸漸加快學習速度,畢竟有很多東西我都已經會了,要重新學實在枯燥乏味。
紐約分部的生活很平穩,除了偶爾出門巡邏或巡視家庭外,沒有太多工作。要不是紐約很大,紐約分部的職員會更少,正如約瑟所說,紐約的超自然生物社群會進行自我管理,這讓審判所的工作減輕許多。分部的職員除了約瑟和幾個人外,其他人都在別的地方租房,讓我在外租屋的行為顯得不那麼怪異。沒有人問我是哪來的錢租房子,也沒有人關心我總是戴著手套的原因,我喜歡他們的漠不關心。
雖然還沒遇見,但既然歐文.愛默森在這裡,那克里斯一定也在。分配工作時我總是盡可能接取和吸血鬼無關的案子,把自己和克里斯遇見的機率降到最低。我不想解釋為什麼我會待在審判所,雖說在克里斯的身上有我的咒語,他無法明說我的身分,但誰知道那咒語會不會意外失效。我最好別和他見面,就讓過去的事留在過去吧。
我習慣了新生活,一轉眼已過了三個月,天氣變得暖和、人們換下了厚重的冬衣,紐約分部的生活也開始忙碌起來。
「往年春夏都是案子最多的時候。」約瑟道:「超自然生物們經過冬天的蟄伏後全都甦醒開始搗亂了。」
「這很糟糕吧?」我維持著手上的光球道。
「沒錯,是聖職者最忙碌的季節──這時候就輪到你上場了!」
「我?」我嚇了一跳,手上的光球跟著晃了晃。
「別分心。」約瑟道:「不然你以為我幹嘛花上三個月訓練你?就是為了讓你在這時候發揮作用!紐約分部除了你和巴爾薩斯那小子外只有三個聖職者,包括我在內,其中兩人隨時會被調走支援其他分部。」
「你要我留守?」也行,這三個月來我對該做的任務熟悉不少,在他們離開時頂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他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怎麼可能?我要你和我出發去支援其他分部。」
「你只是想把事情丟給我做吧。」我忍不住抱怨。
這三個月來,但凡需要約瑟出馬的案子,他幾乎都推給我,害得我使用聖力的次數直線上升,對其掌控能力亦突飛猛進。要不是每天回公寓後都能用新買的藥草配上咒語治療,我早就被腐蝕成灰燼了。
「我是要給你訓練的機會,從做中學是最好的學習方式!」他說的理直氣壯:「要教一個孩子游泳,把他丟到水裡就對了。」
「那樣會淹死吧。」
他忽略我的話:「總之,之後我被外派時,你也得跟過來,沒有討論的餘地。」
「我知道了。」他到底是怎麼當上聖職者的?更詭異的是,以前我居然會害怕這傢伙。
「約瑟,你在吧?」紐約分部擁有罕見紫色眼睛的另一個聖職者奈特推開門探頭出來:「有案子──噢柔伊你也在?那就直接把案子交給你了。」
「……我知道了。」
約瑟總把自己的工作扔給我,導致現在只要看到我和約瑟同時在,大家都會直接把案子扔過來。我好想搖著約瑟的肩膀大聲尖叫,告訴他照常理來說我進入超自然生物充斥的世界還不到一年,他怎麼敢把那些工作通通推給我──當然,我把想像留在腦中,我還沒本錢和約瑟討價還價。
「又是這個家庭嗎?」我打開手機查看奈特給我的資料,看見了熟悉的地址。
奈特點頭:「他們家的孩子打電話了。」
「那傢伙又開始打老婆了?」
「他就是個垃圾。」奈特簡潔有力的總結:「你和巴爾薩斯兩個人去可以嗎?」
「咦?你不和我一起過去?」約瑟是奈特的搭檔,在約瑟把事情丟給我後,我和奈特搭檔的頻率增加了。
「我得和潔瑪去確認城裡的殺人案和超自然生物是否有關連,因此無法分出心力給家暴案。你和巴爾薩斯表現得很好,我相信你們可以妥善解決這個案子。」奈特拍拍我的肩膀。
我猶疑地問:「你和潔瑪要去確認的案子是前天發生的殺人案嗎?」
「對,就是那件放血的案子。」他輕聲嘆息:「天知道是不是哪個吸血鬼幹的好事。」
「我會把家暴案處理好的。」我得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才行。
這件案子是普通的家暴案,本來輪不到審判所管,但偏偏動手打老婆的是個狼人,還是個不在乎自己的身分被揭發的狼人。經過幾次差點在警局變身的事件後,這件家暴案正式成為審判所的負責案件,也是紐約分部唯一一件家暴案。
「嘿,巴爾薩斯。」我在大廳裡找到正在看著資料夾的少年:「我要去處理那件家暴案,你和我一起來。」
「好。」巴爾薩斯道:「雷克斯你也一起來。」
「幹嘛叫上我?」雷克斯問。
巴爾薩斯把手上的資料夾拿起來晃了晃:「我要抓緊時間把這個資料夾讀完,柔伊又不會開車,只好請你來當司機了。」
「好吧。」雷克斯抓起外套披在身上:「我們走。」
我整理了可能會使用到的工具,像手銬腳鐐和麻醉槍,瞥見三個月前剛搬入公寓時潔瑪給的匕首。我在刀鞘上動了手腳,如此帶著它時就不會被上面溢出的聖力所傷。雖然普通的家暴案應該用不到這種帶著強力祝福的聖物,但我還是把它帶上了。
多一道保險、多一分安心。
審判所的公務車和之前在海爾看到的是一樣的,當時兩個獵人蜜莉安.賈西亞和路克.瓊斯開的就是車門上繪製著金色十字架的黑色越野車。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不開普通點的休旅車而是越野,審判所可能錢多吧。
我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上了車,巴爾薩斯關上後座的門,雷克斯發動越野車,我拉上安全帶後報出地址。
「是狼人和人類結婚的家庭?」雷克斯問道。
「你也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雷克斯咕噥:「就算是為了那個女孩,他們應該離婚。」
巴爾薩斯道:「如果離婚,孩子監護權可能會分派給父親,因為孩子有一半的狼人血統。雖然那女孩沒有變身過,不過就算如此,監護權也不能交由人類母親。」
「毫無道理。」雷克斯只要一講到超自然生物相關的案子就會比往常陰沉、衝動。
「開車請注意安全。」我提醒他。
雷克斯道:「我開車一向注意安全……你眼睛是怎麼回事?畫得和熊貓一樣。」
「這是煙燻妝!煙燻妝!現在很流行!」我強烈反駁:「我可是學了很久才學會該怎麼畫,你居然說這像熊貓?你覺得我把自己搞得像熊貓?」
「對不起我錯了,不要再講了。」
巴爾薩斯的輕笑聲從後座傳來:「你們兩個的感情真好。」
「沒辦法。」雷克斯嘖了聲:「誰叫這傢伙完全不懂得照顧自己,要是我不看著,搞不好就直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別把我說的像幽靈一樣!」
「柔伊,我從以前就一直想問了,為什麼雷克斯一直叫你若娜?是綽號嗎?」
「當初離開美國到英國去時改過名。」我解釋:「我想要有個新的開始,連姓氏都改成母姓了。」
「你原本姓什麼。」
「王。」這大概是我進入審判所以來說的唯一一句真話了:「你在看關於什麼的資料?」
「關於五個月前開的夜店,白晝。」巴爾薩斯慢悠悠地翻了一頁:「這間店出現的很突然,一開張就吸引了紐約一半有頭有臉的吸血鬼。據說店老闆是哪個歷史悠久的血族的長老,之前消失了好幾年,現在又忽然出現,審判所正在調查他過去幾年在哪裡。」
「血族長老?有照片嗎?」雖然猜測是克里斯,但或許白晝的老闆另有其人。
巴爾薩斯搖頭:「沒有,不過倒是有他的名字。」
「他有做什麼違法的事嗎?開夜店並不在我們的管轄範圍內。」我就不問名字了,我大概知道老闆是誰,也知道他過去幾年在哪。
「目前沒有……但誰知道?搞不好他只是藏的夠隱密而已。」巴爾薩斯淡淡的翻過一頁。
「一定是藏得很隱密……每個吸血鬼都殺過人的,他們怎麼可能不殺?」雷克斯的語氣變得糟糕:「他們可是把人類當做食物,他們才不會在乎人類的死活。」
「雷克斯,你有時候太偏激了。」我忍不住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壞人。」
「但壞人占了絕大多數。」他的手緊緊握著方向盤。
「我不認為他們壞,那只是他們的本性而已。」巴爾薩斯道:「你會說草原上獵殺羚羊的獅子是壞人嗎?不,那是他們的天性。只是站在我們羚羊的立場,會覺得獅子是壞人。」
「巴爾薩斯,你怎麼這麼說?」雷克斯皺眉。
「只是站在羚羊的立場,我們得努力讓自己活下來。和草原上的羚羊不同,我們擁有對抗獅子的能力,所以我們才會彼此狩獵、最後達到恐怖平衡。」巴爾薩斯的語氣很平靜:「這就是這世界的規則,我們只能按照規則努力活下來。」
「只要把所有吸血鬼都殲滅就好了,或至少限制他們不能增加種族數量。」雷克斯眼神陰鬱:「他們給出的誘惑太大,天知道有多少人會被他們的永生不老給吸引,成了迫害自己族裔的罪人。」
「他們內部自己會限制數量,這點我們無權置喙。」巴爾薩斯把資料夾遞給我:「收在前面的置物箱裡,等會後座可能要載人……或動物。」
「祈禱那傢伙不會變身吧。」我把會用到的工具都掛在腰間,用以制服狼人的工具聖力都不多,我已經習慣攜帶它們的刺痛感,過不了五分鐘就會麻木得感覺不到痛。
雷克斯把車停在路邊,這附近是紐約中低收入階層住的區域,我們的目的地是一棟比紐約分部還骯髒、破舊的大樓,感覺晚上在附近遊蕩會被搶劫。來過好幾次,我已經熟門熟路,雷克斯把車鎖上後,我便帶著他們進入大樓。
我們的腳步聲在吵雜的公寓大樓內顯得微不足道,這裡總是吵吵鬧鬧,無論早上或晚上、清晨或傍晚,上次來時還在樓梯間看到可疑的白色粉末。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syYMwACfO
這是個我不會想久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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