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蘇雅對我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如說她和我完全沒有互動。
重新轉回慈悲高中後,我很快適應新的生活作息。新的作息和以前最大的差別是安蘇雅不再是我的第一任務,審判所重新發來了詳細的任務內容,大致上就是保證雷克斯和同學之間的矛盾別再激化。至於保護安蘇雅的任務,就交給雷克斯。
我必須確保雷克斯不會再無緣無故和其他人打起來。
要確保任務成功不困難,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雷克斯和超自然生物同學之間的互動也是零,上課需要分組就找人類、下課沒事就馬上和安蘇雅閃人。
安蘇雅下課時間總是第一個離開教室,打鐘的那一刻就起身、鐘打完時她已經在教室外面了。同樣在教室外的還有雷克斯,他不會離安蘇雅太遠,和之前的我一樣。
我不需要無時無刻跟著雷克斯,下課時間不會有人去接近他,我確保上課時間沒問題就夠了。據我了解,之前雷克斯和華萊士打起來的時間,是鄰近下課的時候,那時是體育課,而體育老師決定讓大家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運動器材。
慈悲高中的運動中心有好幾層,其中一層剛好設有該死的八角籠,華萊士便問雷克斯願不願意和他一較高下……總之,當其他人發現他們兩個把彼此打成重傷時,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了。
來到慈悲高中後,我一直想找時間與雷克斯談談,無奈安蘇雅佔去了他所有時間,從早到晚,因此我完全沒辦法和他說上話。
「目前沒問題……」我低聲嘆息,結果被喬蒂聽見了。
她問道:「你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不,不算是……」
「和薩伊有關?」
我忍不住問:「這麼明顯嗎?」
「你連上課分組時都在看他,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卡蘿拉插嘴:「這個新出的雞塊超好吃的欸!沒想到加上檸檬和胡椒的炸雞塊吃起來居然這麼棒!」
喬蒂皺眉:「卡蘿拉,拜託你淑女一點好不好?你吃的好像餓了好幾天一樣。」
「可是這個真的很棒啊!你嚐嚐看!」說著,卡蘿拉把盤子推到喬蒂面前。
喬蒂露出嫌惡的表情:「卡蘿拉,我吃素,你忘記了嗎?」
卡蘿拉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一時忘記了……柔伊,你要嗎?」
「不,我吃不下。」我回絕了她的好意。
「你下次一定要點來吃。」卡蘿拉毫無形象的大口啃肉,毫無煩惱的模樣讓我看了好生羨慕。
自從卡蘿拉和喬蒂發現我中午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後,就決定把我納入她們的午餐桌範圍內。她們大概抱持著認領流浪動物的心情來找我,她們倆對身邊的事物充滿愛心,到了一種天真的地步。
我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離我們最遠的那桌,也是班上的人類們午餐時固定的座位。
安蘇雅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的身旁坐著尤金妮,尤金妮的對面坐著威廉,而安蘇雅的對面則是雷克斯的位置。
對,安蘇雅讓雷克斯和他們坐同一桌,還一起用餐,這是以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她很喜歡他,這是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實。
我不再去思考為什麼安蘇雅討厭我,有些人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對另一個人表達出厭惡,就算只見了一眼。雷克斯剛好落在她喜歡的範圍內,所以受到了禮遇,我為雷克斯高興──想想安蘇雅討厭的人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就覺得雷克斯受到喜愛真是太好了。
「不過,薩伊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們?」喬蒂壓低了聲音:「我們沒對他做過什麼吧。」
卡蘿拉嘴裡塞滿雞肉,含糊不清的說:「討厭我們還需要理由嗎?他是獵人我們是超自然生物,他自認為善,而我們為惡,不討厭我們才奇怪。」
「柔伊,你也討厭我們嗎?」
「不,我沒理由討厭你們,我對事不對人。」我拿起盤子裡的薯條慢慢啃:「就算在審判所,也不是所有人都抱持著趕盡殺絕的想法,否則這個班級開不起來,聖職者和獵人目前只有在你們犯法時才會出動,和以前相比寬容了很多。」
卡蘿拉皺眉:「別說得好像你們的『寬容』是多大的恩賜,你們的手法原本就過度殘酷,犯不犯法都是你們說了算,我們只能被迫遵守訂下的規範。現在的『寬容』只是正常化,把中世紀流傳下來的嚴刑峻法廢除本來就是應該的。」
「你說的對,對不起。」
喬蒂道:「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柔伊你的年紀又不大,怎麼可能有機會做出什麼壞事?卡蘿拉你也真是的,要好好相處嘛!上一代的破事讓上一代去解決,我們這一代要學著的是和平相處。做不了朋友沒關係,起碼不要見了面就惡言相向。」
我想起了在我手底下哀號尖叫求我放她一馬的娜塔莉亞,頓時食慾全無。
「你沒有資格!」安蘇雅尖銳的聲音劃破餐廳的吵雜:「本來做錯事的就是你。」
「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一個渾厚的男聲說道:「我也說了會賠償你的裙子,你為什麼還是要咄咄逼人?」
「這是賠償的問題嗎?」安蘇雅喊道:「問題是你不願意真心誠意的道歉!你在敷衍我!」
我們全都轉頭去看安蘇雅又在搞什麼鬼,安蘇雅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洋裝,那件洋裝的裙襬上有一大片褐色污漬,罪魁禍首顯然是站在她前面的少年。慈悲高中每個年級都設有一班菁英班,和安蘇雅起衝突的是小我們一歲的菁英班學弟,這名學弟的資料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誠懇地希望衝突不要產生。
安蘇雅那瘦弱的身軀在體型龐大的學弟面前看起來不堪一擊。
「我早就想說了,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撞到我,為什麼道歉的是我?」那學弟聽起來很不滿:「我不想和你爭吵,還願意賠償你的損失,但你卻越來越過分!」
「我走路不看路?」安蘇雅雙手插腰:「沒帶眼睛的是你!果然野獸就是野獸,披上人皮也改變不了禽獸的本質……」
「你說什麼!」那學弟大怒,眼看衝突一觸即發,此時雷克斯出現了。
他插入安蘇雅和那學弟之間,把安蘇雅護在身後,橫眉冷對體型是他的兩倍的學弟。
他變了,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峻感讓我感到不適應,他的成熟、他的成長都讓我惶恐,彷彿我錯過了什麼重要之物。
「請你和她道歉。」雷克斯的第一句話讓所有人傻眼。
那學弟怒極反笑:「道歉?我?你難道沒聽到剛才這個女人說了什麼嗎?該道歉的是她不是我!」
「我說……」雷克斯放輕聲音,重複道:「和她道歉。」
「我拒絕!」那學弟揚起頭:「相反的,是她要和我道歉。」
餐廳裡緊張的情緒開始沸騰,所有人都在看好戲,等待著一場激烈的打鬥、衝突,能讓他們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頭好痛。
「好了好了,沒必要把事情鬧成這樣吧!」我起身,拍拍手,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身上:「說到底,只不過是擦撞,把裙子弄髒而已,沒必要問了這種事傷了和氣。」
「她叫我禽獸,難道你要我就這麼算了嗎?」那學弟雙手抱胸,看我的眼神毫不友善。
「幫然不是。」我立正站好,接著鞠躬:「我代替她向你道歉,對不起,對你說了十分失禮的話。」
餐廳裡一片譁然。
「等、等一下……」學弟顯然沒想到我會道歉:「不是,你又不是……」
「你不願意接受也是當然的,但除了道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學弟手足無措:「好、我接受道歉,也會賠償裙子……你、你也不用這麼做……」
「這是我該做的。」
為了讓我的工作輕鬆一點、少寫兩份報告,彎腰道個歉這種事情我做的出來,反正我的自尊心早就被安蘇雅狠狠按在地上摩擦過了。
沒有好戲可看,眾人逐漸散去,學弟也邊碎碎念邊回到自己的同學身邊。
「雷克斯。」我轉身,直直看進雷克斯的眼裡:「我們需要談談。」
他的面上沒有表情,好像我只是個普通的陌生人,我忍著心裡的動搖,安靜地等著他。
「我知道了。」他一開口,我熟悉的雷克斯就回來了:「我會和你談的,時間地點你來定,我一定會出現。」
安蘇雅在他背後,滿臉憤怒,但當她發現我在看她時,憤怒就化為驚恐。
我對她能起到震懾的作用真是太好了。
回到餐桌上後,我不想繼續留在餐廳,於是和喬蒂與卡蘿拉到別,拿起剩餘的餐點走出了餐廳,順手把它們送進廚餘桶。
約瑟看到一定會大聲嘆息,他討厭浪費食物的舉動,和雷克斯討厭超自然生物的程度不相上下。他曾經因為我把過熟的蘋果丟掉而提升訓練難度整整一個星期,那個星期之後我再也不敢在他面前丟掉任何一點食物。
真好,想起那段在俄國的時光讓我對現下自身的處境更加厭惡,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那片屬於我的伊甸園?
「真想離開啊。」
周末,大部分的人都離開學校,但有少部分的人會留下來,包括我和雷克斯。
要找他談話,現在是最好的時間點。
我一大清早發了訊息,然後就在學校的餐飲區等他。周末餐飲區的餐廳大部分都關了,只剩下少數幾間還開著。
他很快就出現了,穿著合身的牛仔褲和黑色背心,一副黑色的耳罩式耳機掛在脖子上。我的心碰的一跳,不知為何開始加速,是看過了很多次的雷克斯啊,為什麼今天他看起來特別不一樣?
「你來的真早。」他露齒微笑:「我們好久沒有這麼輕鬆了,對吧?之前出了一次任務,在那之前整整兩年沒見過面……你變了很多。」
「你也是啊。」待會我要講的話題會毀掉輕鬆的氣氛,真令人難過。
今天的天氣明明這麼好。
「所以,你想找我談什麼?」我們點了咖啡,在店外坐下,他在咖啡裡加了許多糖和奶精,一邊攪拌一邊問我。
「談工作。」
他哀號往後躺:「現在是周末,柔伊,你一定要這麼掃興嗎?」
「現在才有時間,雷克斯,你平日裡都要跟著安蘇雅,難道你希望我半夜三更把你拉出來冒著被抓到的風險摸黑談話嗎?」
「聽起來不錯。」他居然真的在考慮。
「我是認真的。」
「好。」他喝了口咖啡:「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你不能把在外面的事情帶進來,這裡是學校,你不能用對待外面那些超自然生物的方式對待學生。」
雷克斯皺眉:「我已經收歛了許多,我沒辦法和你一樣對他們友善,好像他們和我們從來沒有不同、好像那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我不會那麼要求你,我只希望當安蘇雅又開始無緣無故找麻煩時,你可以攔著她。」
「我曾對她提起過你一次,她火冒三丈。」雷克斯道:「她非常討厭你。」
「謝謝你的提醒喔。」我聳肩:「大家都知道她討厭我……總之,我們的任務是保護她,並維持這個班級人類與非人類間的和平,你不能成為毀掉和平的人。」
「我自有分寸。」
「但你之前和華萊士動手了,昨天也沒攔著安蘇雅。」
「那是不同的情況。」他煩躁地揮手:「好吧,我昨天應該多少攔著她的。但我和華萊士情況不同,我們在彼此同意之下才開始對練,只是後來練過頭了。」
「你們差點殺了對方。」我說:「我很擔心你,雷克斯,我們都知道你有多討厭他們。我擔心你最後出事……這是你接過最簡單的任務,我不要你在這個任務上折損。」
「我不會的,柔伊,相信我吧。」他一手撐著頭,看著我的眼神有點懶散,臉上帶著輕鬆的微笑:「就當是為了減輕你的工作量。」
「如果安蘇雅最後真的打破和平,承受後果的會是我們。」我最後一次警告他:「別讓她的錯誤成為我們的負擔。」
「我不會的。」他伸了個懶腰:「你那杯咖啡要怎麼辦?你又不喝咖啡。」
「我──啊,該死。」我怎麼點錯了:「你要嗎?反正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他錯愕的問:「幹嘛這麼早離開?你有什麼事嗎?」
「沒事啊,但……」
他打斷我的話:「那就留下來吧,今天正好有時間,我們可以來好好聊天。我想知道你之前都在哪裡做什麼,也想聊聊之前遇過的事。」
有何不可?
所以我留下來了,點了杯柳橙汁,和他聊我們過去兩年做了什麼。
過去兩年裡,雷克斯過得很精采。他在聖保羅和安格、巴爾薩斯結束了剩下的訓練後,被分配到離家很近的華盛頓分部,開始了任務。他遇過很多次驚險的情況,有一次一個吸血鬼差點咬斷他的脖子,千鈞一髮之際他開槍殺了吸血鬼,這是他第一次在任務裡殺人。
「我嚇壞了,但很快就穩定下來。那種情況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別無選擇。」
這次的經歷改變了他之後的手法,他開始講究「先發制人」,總是使用超過必要的武力來對付任務對象。他說他寧願回去多寫兩份報告,也不想躺在哪個惡臭的下水道、頭和身體分家慢慢腐爛。
他說他的殘暴別無選擇,當然,我不相信。
只是我不想開口否定他。
他的成績以一個新手來說很亮眼,審判所高層注意到他,把他調往混亂叢生的南美洲,讓他在整個南美最混亂的地區執行任務。在那裡,他要對付的不僅僅是來自超自然生物的威脅,有時還得與身為普通人的黑幫或毒販打交道。幸運的是,兩年裡他從來沒有真的惹上什麼不得了的大人物,還與幾個當地人交上了朋友。他用彆腳的西班牙文打進的當地的生活,與當地的人們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在這混亂而美麗的世界裡想盡辦法好好生活。
「那是真正的窮困,當你活在一個可樂價格勝過清水的地方、你會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可笑又荒謬;當你看著他們眼裡閃爍的光芒,你會驚訝於他們的樂觀和韌性,同時也會深深地感到上天有多不公平、而你又有多幸運。你為此感到憤怒,卻無能為力,只能虔誠的祈禱某天奇蹟降臨。」
之後他又被調走了,到了歐洲,法國。在那裡他重新遇見了安格,兩人搭檔橫掃了法國北部,有幾次還前往德國支援,但後來他們拆夥,雷克斯自願請調離開。
「為什麼?」我問。
「我們的理念不合。」
想也知道,雷克斯的手段對安格來說過於凶狠,安格會對淨化儀式裡的女巫產生憐憫,怎能容忍雷克斯在他眼前用非必要的武力重傷一個又一個非人類?他們本來就常常不合,最後會拆夥也在情理之中。之後雷克斯就在歐洲四處支援,最後來到了瑞士,接下我未完的任務。
「那你呢?你又去哪了?」
「我跟著約瑟訓練。」
我簡單的講了訓練的情況,跳過被聖力燒灼的部分,描述了約瑟如何用高壓式的訓練來對付我,以及這些手段對之後的任務是否有用。
坦白講,約瑟的魔鬼手段對提升我的實力大有用處,我離開俄國後,在約瑟的監視下執行的幾次任務在審判所的實務者間評價不錯,他們認為我完成任務的速度快、能力強、手段合理,我完美符合了他們對使徒徒弟的想像。
我告訴他冬日雪原的美景,還有夏日裡短暫的綠意多麼令人屏息。
「只要在雪地裡看過一次天空中的極光如絲帶懸掛,你必永生難以忘懷。」
最後約瑟決定結束我的訓練,並給了我這個學校任務,結果我完美的搞砸了。我告訴他離開瑞士之後我回到了紐約分部,經歷了聖職者的考核,被認定為正式的聖職者。
「我以為聖職者的考驗很難?不是說對心理承受能力和信仰的虔誠都有很高的要求嗎?」
娜塔莉亞的尖叫沒有止息,能完整的完成福音代表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及格、也代表我的信仰足夠堅定,願意昧著良心對一個小女孩處刑。
「我同時通過了那兩項。」
「辛苦你了。」他傾身靠近我:「既然我們今天的時間都是空下來的,要不要乾脆出去逛逛?」
「出去?有哪裡好逛的?」
「我不知道……但反正我們有兩天時間。」他說道:「想去哪兒都可以……你來嗎?還是你要讓我一個人孤單的在陌生的街道上和自己的影子相伴?」
我啞然失笑:「你過去兩年到底都學了什麼啊?」
我同意和他一起到校外去閒晃,反正也沒有事情可做。我檢查了審判所專用的信箱,自從他們把我派回來瑞士,信箱就沒有動靜。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y50NmPqyM
和雷克斯的聊天讓我想起自己現在的身分,一個聖職者,在缺乏人力──尤其是聖職者的情況下,很難想像他們會為了一個種族歧視的女孩而讓我──使徒的弟子──守在一所沒什麼威脅的學校。
就算是為了雷克斯也一樣,他們大可派其他快退休的獵人來做我的工作。
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兩年多前也沒有人想過會有人襲擊聖保羅訓練中心,聖保羅的保全措施優於此處,雖然大家都知道審判所訓練獵人的地方在哪,從來沒有人敢大膽的襲擊──那裡可是住著一堆退役但仍在壯年的獵人和聖職者。
可最後卻有人幹出了那種事,雖然沒有成功,而且直到今天都沒抓到犯人。
沒有抓到犯人對審判所來說是重大失敗。
會有人襲擊這所學校嗎?菁英班的象徵意義重大,只要攻擊菁英班並造成學生傷亡,審判所和超自然生物暫時獲得的和平就不可能持續下去,糟糕的話可能會倒退回上個世紀見面就打打殺殺的局面……
「柔伊?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不,沒事。」說到底,只是我的妄想,搞不好審判所只是想不到要把我塞在哪裡乾脆丟回瑞士而已:「我只是在想,離開瑞士之後會怎麼樣。」
「我會繼續當個獵人。」
「如果當不成呢?」
「那可能回美國去當兵吧,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嚴格的體能訓練和武器的運用……你呢?」
我想回俄羅斯去。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fcw0cPDTi
「不知道。」我對他說:「我還沒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