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使徒20

「我──什麼？」

約瑟停下腳步，轉身雙手按住我的肩膀，臉上帶著慣見的懶洋洋的微笑，可他的雙眼……那雙銳利綠眼讓他整個人的氣勢轉為凌厲。他是一把劍，對準了我的胸膛，只要我回答錯誤，就會刺穿我的心臟。

「你真的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嗎？」

他的笑容沒有半點親和力，而是充滿了警戒，這是個聖職者，現役、強大的聖職者。

裝傻有用嗎？不會有用，他看得透，他沒那麼好欺騙。

玩了這麼久，終於要翻車了是嗎？

想想直接坦承的後果……會被聖力淨化的，我還是掙扎一下好了。

「為什麼不說話？柔伊？」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吧，我就解釋給你聽。」他拍拍我的肩膀：「我們先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如何？我實在懶得站在這裡，像個白癡一樣。」

「是你拉住我的。」我順從的坐下。

「王家來紐約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調查海爾鎮的事故、另一個則是尋找王啓恩的妹妹，這點你曉得吧？」他沒等我回答，自顧自的接下去：「令人驚訝的是，他們似乎認為那名女性在海爾鎮的案件發生時就待在鎮上，而當時在鎮上的華裔女性只有一個，那就是你。」

「……這也太牽強了，你懷疑我，就因為我是亞洲人？王家怎麼能確定事發當時王啓恩的妹妹一定待在鎮上？如果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趁她還在海爾鎮的時候就去找人？」

「王家的理由我們不知道，但我們認為他們的方向可能是正確的。」

「我嗎？」

「柔伊．張是若娜．王改名之後的身分，而若娜．王這個人在進入海爾鎮之前有九年的經歷是空白的，幾乎可以確認這個身分曾被交易過。就算你真的和王家沒有任何關係，使用假身分本來就不是件好事。」

要跑嗎？

不，跑不掉吧，約瑟現在狀況良好，而我則是還沒死而已。

「我無法解釋。」所以我只能想辦法瞎扯，至少做到讓他不會把我和王家失蹤的女兒當成同一個人：「不過，我可不是什麼女巫。」

「為什麼？」

「女巫不會使用聖力，也不會無聊到加入審判所吧。」我舉起手，念了一小段禱詞，白光閃爍：「這就證明了我不是女巫。」

身分不明的人加入審判所和一個女巫加入審判所的嚴重程度完全不一樣，前者還能用其他的理由應付過去，後者就是對審判所赤裸裸的挑釁和打臉。約瑟大概也不相信女巫會加入審判所，否則哪怕只是懷疑，他也應該先控制住我。

「如果你不是女巫的話，那你是誰？在成為若娜．王前，你是誰？」

「我無法回答。」開玩笑，在成為若娜．王前我就在紐約因為被他發現身分而逃跑，雖然他不記得我的模樣，但要是我告訴他，他一定能馬上聯想到，那時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那還真是遺憾，審判所是不會接受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的，就算你會使用聖力也一樣。」約瑟道：「如果你不告訴我們你是誰，那麼我們會請你走人。」

「讓我走……」

比起淨化，這個選項還不錯。

約瑟道：「今天早上我接到消息，下個周末聖保羅將會重新開啟，到時雷克斯、巴爾薩斯和安格都會回去。如果在那時還無法確定你的身分，那你將會被禁止重回聖保羅，你的見習生身分會被剝奪，到時你就不會再是我們的一份子。」

我的心抽痛，想到之後無法再依靠審判所作為我的保護傘，我居然會心痛。

可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審判所已經對我的身分有所質疑，繼續待下去總有一天會紙包不住火。我目睹過的唯一一場淨化儀式此時此刻鮮明的在我腦海中播放，藍眼睛的女巫在聖水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那是我最害怕的下場，比被王家帶走還害怕。

被審判所趕走後，我能想辦法逃跑，或許到另一個州、或許到另一個國家，我還有能夠使用的身分，而我最擅長的就是逃跑。

「我……我會離開，如果最後你們是這麼決定的話。」我安定了心神，沉著的說：「但是我希望在造成海爾鎮慘案的兇手得到應有的制裁前，都可以待在審判所。」

「你不會要告訴我，你加入審判所的原因是復仇吧？」

「雖然聽起來很老套，但確實如此。我不像雷克斯有力氣恨所有超自然生物，我只恨那個死靈巫師，他讓我的朋友變成校園槍擊事件的槍手，還害死了她。我一定要向兇手報仇，這就是我待在審判所的原因。」我頓了頓，又說道：「只要那傢伙一死，我就會自動離開審判所，但在那傢伙死去前，拜託，別趕我走。」

約瑟笑了：「說謊不打草稿。」

「我什麼時候說謊了？」

「從一開始就是。」

「要不你說說你認為的事實？」

「不了。」他搖頭：「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打算相信。」

這傢伙……整我嗎？

「你真該看看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他哈哈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把我當成傻子整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掏出手機道：「巴爾薩斯和安格還沒找到人嗎？」

「你該不會打算自己坐在這裡等他們把人找出來吧？」這偷懶的傢伙！

「不會有事的，若娜。」

「叫我柔伊。」我糾正他：「你自己說為了以防萬一，一但有同伴在任務結束前離開，就要去找人的！」

「你覺得在雷克斯在這裡出事的機率大嗎？我覺得不大。」

「那你幹嘛不直接讓我們解散就好了？」

「規矩要守，力氣活交給別人來做，只有笨蛋才會凡事親力而為。」他拍拍我的肩膀：「多學學我，懂嗎？」

「……你最好別去當老師之類的。」我起身：「我才不要跟著你在這裡偷懶。」

「這不是偷懶，是等待消息。」

「隨你說吧。」

他喊住我：「嘿，柔伊，別迷路了。」

「不會的。」我咕噥。

我決定暫時放下約瑟對我不信任的事，反正多想無益，我想我有點自暴自棄。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公園裡搜索雷克斯的下落，越早找到他，就能越早離開這個地方。

走著走著，驀然間，一股能量在我背後流動，在他的手從背後環住我的身體前，我居然什麼都沒發現。

我不該離開約瑟的。

「好久不見，親愛的妹妹。」王啓恩的聲音帶著惡意的親暱：「有沒有想我啊？」

我放聲尖叫，儘管在他碰到我的剎那，一個完全隔音的帳幕已圍繞住我們。

「沒有人會聽見的，所以給我閉嘴！」他厲聲大吼。

「放開我！」我掙扎著：「你認錯人了王啓恩！」

為了成為獵人而接受的格鬥訓練還是有用的，我的手肘往背後用力頂，他發出一聲哀號放鬆了手臂，我趁機脫離他的禁錮從背後抽出匕首面對他擺出了攻擊姿勢。

「啊……你變得叛逆了。」他臉上的笑容讓我想到狼：「你以前明明很喜歡讓我抱的。」

「你認錯人了。」我再度重申：「無論你以為我是誰，那都是錯誤的。」

「你長得和媽媽太像了，之前為什麼要化那種糟糕的妝？要是你願意露出這張漂亮的臉蛋，我會更早找到你的。」他的笑容越發燦爛。

我在發抖，雙腳打顫、背脊發寒，我用力的握著匕首，無視聖力刺入我的雙手，比起聖力帶來的傷害，眼前的男人更加危險。

「把帳幕撤下、讓我離開，我會當作今天的事沒發生過……」我的聲音出賣的我的情緒，我聽起來害怕極了。

「沒發生過？怎麼可以？」他逐漸走近我，我退無可退：「分開了十一年，你對親愛的哥哥一定有話要說。」

「沒有，放我出去。」我聽起來虛弱無力：「讓我離開。」

「就這些？」他露出失落的表情：「你真是太讓我覺得難過了。」

「別靠近我！」我把匕首舉在胸前，隨時可以刺向他：「讓我走！」

「親愛的，你想傷害我嗎？」他停下來：「它上面的聖力都讓我呼吸困難了，拿著那東西會傷害你的手，快放下。」

我感到可笑：「它會傷害我？你會傷害我還差不多！」

「我傷害你？我可是什麼都沒做。」他張開手，做出擁抱的姿勢：「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我哪兒也不會去，我絕對不會和你一起走。」我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絕對可以：「你最好現在就讓我走，要是我離開太久，其他人會來找我的……約瑟會來找我的。」

「啊……」他皺眉：「約瑟？那個聖職者？他確實蠻麻煩的。」

「他會來找我，奈特也會，我是見習獵人，你帶我走會惹上麻煩！」

「見習獵人？你還真是大膽，居然敢加入審判所。等等，你該不會是害怕我們才加入審判所的吧？」他笑了：「你居然以為審判所有辦法保住你？親愛的妹妹，你真是天真可愛，大哥這些年來都教了你什麼？」

他居然敢提到爸？瞬間湧起的怒火讓我不再害怕，甚至變得勇敢。

「待在審判所也比待在那個家好，我他媽才不要回去，你們那是什麼詭異變態的家庭？把母親搞瘋了還不夠嗎？現在連我也不放過！審判所很危險？至少我可以自由自在，不用整天活在恐懼之下，我不用擔心因為一點小事不合規矩而被懲罰、也不需要擔心被誰逼瘋！我會留在審判所，直到他們趕我走為止！」

「趕你走？你覺得如果他們發現了你的身分，會做出僅僅是『趕你走』的懲罰嗎？」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他們會限制你的自由，折磨你、傷害你，讓你恨不得自己從來沒出生過。」

「那不就是你們一直在做的事嗎？」我大笑：「你居然還有臉說？」

「他們不會把你當成自己人，在發現你是女巫的瞬間，他們就會成為你的敵人。」

「我不在乎，我要留下。」我調轉方向，把匕首對準了自己：「如果他們發現我是女巫，我會馬上自殺。」

沉默降臨在我們之間，在我用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脖子後，他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我做錯了嗎？

如果我現在不和他走，他很可能會直接告訴審判所我是女巫，為了防止他採取這種行為，我必須威脅他。如果我對他有價值，那我的自殺威脅會有用；如果我對他沒什麼價值，那他只會一笑置之……

「親愛的妹妹，我以前很討厭你，每天早上醒來都希望能聽見你死掉的消息。」

「我也是。」

「你以前比較……膽小，也比較無趣。」他又笑了，到底有什麼好笑的：「怎麼辦，我還蠻喜歡現在的你，至少比以前有趣。」

「你真噁心。」

「沒辦法，誰叫我們全家都有病？」他誇張的嘆息：「好吧，你喜歡的話就繼續待在審判所吧，不過只要你離開審判所，就得馬上回家。我們家是不會讓小孩子流落在外的，那多難聽啊！」

「不准向審判所透漏我的消息，否則我一樣死給你看！」

「別老是把死掛在嘴邊，死了可就什麼也沒有了，你希望那樣嗎？」

「那也比待在你身旁好得多。」

「真讓我傷心，親愛的，虧我還解決了那個霸凌你的賤人。」

「……什麼？」

他做出思考的模樣：「名字好像和花卉有關……是蘿莎嗎？還是羅琳？」

「你對蘿絲做了什麼？」我倒抽一口氣：「你殺了她？」

「怎麼可能？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他凝視著我，輕聲道：「我只是讓她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她想欺負誰都和我無關，可她偏偏動了你。」

「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女人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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