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異端1

在訓練中心裡也有聖力較濃與較稀薄的地方，訓練場就是聖力最少之處，而用餐的餐廳在小教堂旁邊，小教堂是訓練中心裡聖力最多的地方，連帶餐廳的聖力也不會少到哪去。

我往往是最後一個到餐廳、第一個走的人。

我回到宿舍，把訓練服脫下換成制服，準備去用餐。聖保羅的制服是樣式簡單的白衣和黑褲，唯一特別之處是十字架胸針。我小心翼翼的從書桌上拿起十字架胸針別在左胸口心臟的位置上，胸針淺淺的聖力宛如短針般紮痛我的胸口。我花了一分鐘讓痛楚麻痺知覺，接著才動身前往餐廳。

聖保羅餐廳的食物豐盛，我脫下手套，洗完手後又戴回手套。我沒待過軍隊，但就秩序上來說，我想聖保羅比軍隊寬鬆許多，畢竟他們讓我戴著手套到處走。如果我堅持戴手套，軍隊大概馬上就會用不服管理之類的理由把我踢出去。

我像往常一樣拿了麵包捲和橙汁，準備找張桌子用餐時，某人把一個熱狗三明治放到我的餐盤上。

「你還是吃得那麼少。」雷克斯道：「你到底怎麼撐過訓練的啊？」

「靠意志啊。」我微笑回答。

事實上只要我吃太多，不用五分鐘就會全吐出來，還不如只吃半飽。反正餐廳是全天開放的，肚子餓不愁找不到東西吃，如果能在訓練之間擠出時間的話。

用餐時間我一向和雷克斯坐在一起，與海爾高中時期相比，現在的我看上去合群了一點。

「可惡，只剩下那個位置了嗎？」雷克斯看了眼餐廳，低聲地說道。

所有座位都坐滿了人，只剩下一張餐桌還有空位。

那張桌子已經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我佩服不已的巴爾薩斯，另一個則是讓雷克斯皺眉的原因：米歇爾．安格．馬帝諾。

我嘆息：「你總不能站著用餐吧。」

雷克斯還躊躇著，我乾脆地向前走，拉開安格面前的位置坐下。

「早，柔伊。」巴爾薩斯道。

「早，巴爾薩斯，安格你也是。」我回應。

我身旁的椅子被拉動了，雷克斯大力坐下。

安格用法語念了一句：「討厭的美國佬……」

「你說了什麼？」雷克斯馬上抬眼道。

安格馬上轉用英文說：「我說了什麼和你無關吧，薩伊。」

我從巴爾薩斯的眼神裡看見無奈，我的表情大概差不多，應該說餐廳裡所有人都一樣吧。唉，這兩個人又要開始了。

「反正你說什麼我大概能猜到，敢說不敢當的傢伙。」

安格用諷刺的語氣道：「你又知道我說什麼了？薩伊，我怎麼不曉得你學會法語了？」

「就你的水準只能講出那種沒知識下流的髒話了。」

「我根本沒有說髒話。」安格下半句轉成法語：「不懂裝懂的可憐鬼，自大的白痴。」

「看吧，你又來了。」雷克斯咬了一口三明治道：「為什麼你老是說法語？難道是因為你的英文程度不好嗎？真可憐，安格，我記得你來英國已經兩年了。」

「我的英文好得很，我只是要提醒你，你一點也不懂法語這種優雅又美麗的語言。」

「說什麼優雅又美麗，還不就只是一種語言？要說普及率的話，世界上沒有一種語言能勝過英文。」

「你說這些只是想掩飾你無法學會第二語言的窘境罷了，讓我猜猜你為什麼學不會，難道是因為連腦袋裡都只長了肌肉嗎？你的智商只比大猩猩高一點，啊，可能還比不上，我聽說有隻大猩猩學會了手語，你比不上牠。」

「你除了成績好一點還有什麼可以炫耀的？你的筆試成績根本比不上若娜──柔伊，這個身高只有一六五的矮冬瓜！」

「矮？我什麼時候矮了！」安格指著我道：「還有，你只有筆試成績能贏過我！體能測驗吊車尾的弱雞！」

「幹嘛提到我……」我躺著也中槍，真是……

「輸了就是輸了，聽你前面口口聲聲講得好像自己有多聰明，結果體能比不上我、筆試成績比不上若娜和巴爾薩斯，只能當個中間值！」

巴爾薩斯嗆了一下。

「你這力氣大的笨蛋！」

「你才是平庸的矮子！」

他們兩個推開椅子氣勢熊熊地起身，感覺馬上就會打起來。我連忙拿起吃到一半的麵包捲和橙汁往後撤退，以免他們又掀了餐桌把果汁噴我滿臉。

是說這裡的果汁真的很好喝，每一杯都是新鮮水果現榨，我可以從中稍稍補充一點能量讓頭疼稍微好一點，所以我早餐都會喝上一杯。

巴爾薩斯連忙站起把安格往後帶，安撫道：「好了，安格，別那麼生氣，一大清早的……」

「我早就受夠了這個無禮之徒！」

「你才無禮，你全家都無禮！」

「柔伊你也來勸勸他們。」巴爾薩斯向我求救。

「等我早餐吃完再說。」每隔幾天就要這麼來一遍，早就見怪不怪了。

「……要是又打起來，同桌的你也會被哈特南懲罰。」

我一口吞下橙汁，把空杯往後面的桌子一擺，上前擋在雷克斯面前：「好了好了坐下吧，早餐要好好的吃一整天才會有精神──」

「這裡在做什麼！」如雷的吼聲響徹了整間餐廳，哈特南神父站在餐廳門口，兩眼圓睜的瞪著我們。

餐廳裡其他人全都假裝沒看到這裡，專心地盯著自己的早餐，埋頭苦吃。

我馬上轉向哈特南，睜眼說瞎話：「上次的格鬥技巧我還沒完全掌握，他們三個都在幫我改正姿勢！」

餐廳某處傳來很小的竊笑聲，但哈特南一往那個方向瞪過去，聲音就安靜了。

「也就是說，這次的事情是因你而起？」

欸？不是，好像有點不對勁：「有、有可能？」

「什麼有可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來那麼多可能！」他大喝：「餐廳鬧哄哄的原因到底是不是你？」

我的頭更痛了：「是！」

「你的格鬥技巧還沒完全掌握是吧？」哈特南的臉不知為何看起來陰險又狡詐：「你跟我過來。」

啊，是要被教訓的前奏。

不是，明明就是雷克斯和安格的錯啊！為什麼最後黑鍋變成我來扛？

說到底我為什麼要幫他們隱瞞啊！乾脆什麼都不說四個人一起被懲罰還比較好──

「磨磨蹭蹭什麼！滾過來！」

「是！」我用盡力氣大喊。

我回頭狠狠瞪了一眼雷克斯和安格，他們倆表情都很尷尬。巴爾薩斯看著我的眼神就像看著即將要送去屠宰的牲畜，寫滿了「你安息吧」。

可惡，為什麼是我啊！

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把他們三個拖下水了，看來只有我壯烈犧牲──個鬼啊！哈特南討厭我討厭的要死，根本不會輕易放過我！不，搞不好他剛才就已經在外面目擊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本來只想懲罰雷克斯和安格，然後我傻傻的出聲，變成了他的目標……

依他對我的討厭程度，這是很有可能的。

我在所有人的憐憫中跟著哈特南走出餐廳。

「柔伊，我不是說了很多次要用力嗎？」第十次把我摔到墊子上後，哈特南用看廢物的眼神看我：「你吃的飯都到哪裡去了？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

「聽得懂！」

「那就給我用力撐著！」

「是！」

一分鐘後，我再次被他完全壓制。

「你就這點程度嗎？柔伊？」他的語氣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看你是基本訓練做得還不夠，是吧？深蹲五十下，開始！」

深蹲之後是馬步，馬步之後是空氣椅子，空氣椅子之後是伏地挺身……哈特南一整個上午都強迫我在健身房裡高強度訓練，我咬著牙苦苦撐著，誰知道如果挺不過他會不會把我踢出聖保羅？

最後，當我雙腿發軟、幾乎要站著暈過去時，哈特南終於願意放我一馬了。

「累不累？」

「累。」我如實報告。

「以後不要隨便承擔你無法承擔的，柔伊，我只說一次。」哈特南問道：「下午你還有課嗎？」

「沒有了。」我搖頭。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LqInLQ4J

「很好。」他的表情可不像是稱讚：「回你的房間去休息，你看起來馬上就會昏過去。」

「是。」

哈特南離開後，我馬上不顧形象的直接癱倒在地。儘管我累得像條狗，但我不會回房間去休息，我很想睡上八個小時，可回房間去睡並不會讓我的情況變好。

每一口呼吸都充滿聖力，聖保羅真是鍛鍊女巫耐受力的好地方。

我要離開聖保羅，聖保羅的體制與大學更接近，雖然有宵禁，不過並不會阻止學生離開校園。我穿上厚外套，離開健身房，穿過沒什麼人的大廳，在門口刷過識別證後便離開了聖保羅。

離聖保羅越遠聖力越少，經過五個街區後，除了胸口別著的十字架胸針，我已經感覺不到任何聖力存在。久違的能暢快呼吸的自由感讓我渾身輕鬆，儘管被過度操練的肌肉還是如岩石般僵硬，但少了聖力束縛，身體會舒服一點。

我總是在課與課之間盡可能抽出時間離開聖保羅，像短暫從監獄牢房裡出門放風的囚犯般珍惜得來不易的休息時間。我會在街上隨意閒逛好幾個小時，或坐在冬日寂靜又寒冷的公園長椅上，讓少得可憐的自然能量修復我的身體。

今天要去哪呢？手上還有一點閒錢，不如去我上個禮拜發現的那間咖啡廳坐坐好了。想到之前咖啡廳老闆看到我走進店裡時臉上極力想掩飾的錯愕表情，我忍不住揚起嘴角。

我拖著勞累的身體搭上公車，半個小時後才下車。

下車後我走進一條沒什麼人的小巷子，尋找那扇不起眼的尋常鐵門。我記得自己是怎麼被吸引過去的，明明沒有任何招牌在，我還是發現了那間咖啡廳。

那是種直覺，只屬於我們這種超自然生物的直覺。

我當時看見巫術的能量從那扇門後透出，有不只一個巫師在那扇鐵門後面。如果只有巫師在就算了，偏偏在我好奇地張望時，有個吸血鬼推門而出從另一條路離開，不慌不忙、悠閒愜意。能讓巫師和吸血鬼待在一起的只有專屬於超自然生物的空間了，在紐約時我曾聽聞過幾個類似的地方，專門對超自然生物開放，那時我因為害怕被抓而從未去過，現在有審判所訓練生的身分做靠山，我反而能安全地去瞭解這是什麼樣的場所。

他們的安全做的真糟糕，這是我推開鐵門的第一個想法。沒有任何禁制、只要願意人人都可以進入，如果是一般的店就算了，可這地方不屬於正常人，難道不需要任何審核或保全嗎？

鐵門後方是一道向上的樓梯，我放輕腳步上樓，樓梯進頭有扇門，門邊掛著簡陋的手寫招牌：朗尼咖啡廳。

嗯，原來是咖啡廳啊，這麼想的我握住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噢，亞森，你又忘記你的錢──」櫃台後方的老闆在台頭看到我時，整個僵住了。

正確來說，他的眼神停留在我胸口的十字架上。

這就是我第一次走進朗尼咖啡廳的經過，我想，那老闆大該死都不想看到我第二次吧，不知道他們搬遷了沒。

找到了，我推開鏽蝕斑駁的鐵門，上了樓，朗尼咖啡廳的招牌還在原處。

我深呼吸，輕輕開門，咖啡香撲鼻而來。

啊，還在呢，不知為何，這個事實讓我心情變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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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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