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使徒8

我必須很努力的控制表情，才不會顯露出驚慌和訝異。好幾個念頭在我的腦中轉動，沒有一個是好的。她發現克里斯和二哥撒的謊了？她知道我是他們要找的女孩？潔瑪什麼都知道了嗎？

「我和他曾是同學。」我考慮著跳車逃跑的可能性，畢竟現在的車速不快──

「你不會想質問他嗎？」潔瑪道：「兩個星期前，雷克斯在白晝夜店外大吵大鬧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還以為你會想問克里斯關於海爾鎮的事，結果你從頭到尾都沒問。」

「你把我帶來，是為了讓我質問他？」

「沒錯……結果你一聲不吭，什麼都沒說。」潔瑪道。

「我想……海爾鎮的事情和克里斯是沒有關係的。」

「為什麼？」

「我想不到他那麼做的理由，而且他感覺起來也不是那樣的人。」

「柔伊，你喜歡克里斯．愛默森？」

我嗆了一下：「沒有！」

「你如果喜歡他，那最好放棄當獵人或聖職者，雖然今日我們已經不再見了超自然生物就殺，但談戀愛什麼的仍舊不允許。」

「別鬧了潔瑪。」我無奈的說：「雖然表現得沒有雷克斯激烈，但我也想遠離超自然生物，離他們越遠越好。」

「那你不該加入審判所。」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潔瑪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沒有半點瞧不起你的意思，就事論事。柔伊，你真的不適合我們，你和我們都不同，你不該加入審判所。」

「為什麼？我做了什麼嗎？」

「沒有，相反的，你什麼都沒做。」潔瑪的聲音在風中聽起來模糊不清：「我成為獵人已經整整十五年了，看著獵人們來來去去，有些人只待了一下、有些人則留了下來。無論是哪一邊，所有的獵人都給我同樣的感覺……我們都不認為超自然生物應該存在這個世上，也都為此作出行動。」

「我也……做出行動了。」

「做得不甘不願，你甚至還自己申請去整理檔案室，不是嗎？」

「……不，不是的。」

「就是，柔伊，你加入審判所大概只是因為害怕。海爾鎮的事情嚇到你了，你需要有人保護你，還有什麼地方比審判所更能做到這點？」

出發點錯得離譜，結尾居然是對的。

「我不會離開，潔瑪，我不會放棄。」我堅持：「除非你們把我踢出去，否則我不會離開。」

「那就祝你好運。」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IiPCdjAm

她沒再勸我離開審判所，把我送回了分部。

分部的門開了，安格走了出來，在看到我時，他明顯愣了一下。

我率先和他打招呼：「早安，安格。」

他不自在的點頭：「好久不見，柔伊。」

「我先進去了，晚點見。」我和他擦肩而過，很高興安格沒有做出閃避的動作。

和巴爾薩斯不同，安格自始自終監視目標都是雷克斯。可儘管如此，我還是得提防他，他偽裝的和巴爾薩斯一樣好，甚至可以說，比起巴爾薩斯，某方面而言他更可怕。安格看起來是個普通的、脾氣不好的少年，任何人都不會將他和間諜一類的詞彙連起來。我能想像巴爾薩斯是臥底，可安格呢？再給我一百年我也不會懷疑他。

算了，繼續煩惱這些又有什麼用？我深呼吸，整理思緒。

二哥這幾天就會離開紐約，他給了審判所假訊息，因此我繼續待在此處大概沒問題。克里斯和歐文不會出賣我，相反的他們還幫著二哥欺騙審判所，我也不擔心秘密會從這邊洩漏出去。算一算除了他們幾個，知道我真實身分的人已經沒有了，或許丹尼爾也能算一個，但以他現在被全面通緝的身分，要出來告訴所有人我是誰恐怕很困難。

他可能會想拿我的身分和王家做交易，交易讓他在巫師界可以繼續待下去，可就算王家願意，其他人也不會同意。海爾鎮的事已充分讓審判所理解丹尼爾──尼克──的危險性，他們絕對會努力把丹尼爾繩之以法，巫師界要是有人想保丹尼爾，都等於直接和審判所宣戰，沒有人會做出這麼愚蠢的行為，就算是王家也不會。

我暫時安全。

「柔伊，你回來了？」奈特一見到我，就馬上叫住我：「你現在有事嗎？」

「沒有。」

「那好，你和我一起去紐頓家巡視。」

「紐頓？他女兒又報警了嗎？」

「沒有，但經過上次的事件以後，我們已經決定每兩天去他家巡邏一遍。現在約瑟不在，其他人也都在忙，能和我去的人只剩下你。」

我想問他幹嘛不找潔瑪，但想想這裡需要有人坐鎮，奈特和潔瑪兩人直接挑起紐約分部一半的擔子。既然奈特要出門，潔瑪就必須留下以防不時之需。

「我們走吧。」本來要把匕首取下的我又把匕首掛回腰間。

奈特道：「等等，這個給你。」

他的手裡拿著一把放在槍套裡的格洛克手槍和兩個彈匣。

「給我的？」

「沒錯，其他孩子都拿了，就你還沒。這兩個彈匣其中一個是銅彈、另一個是普通子彈，小心謹慎點，只要你用這把手槍開了槍，回來就必須寫報告。」奈特把槍交到我手上：「用槍的時機你在聖保羅學過，使用槍的時候務必小心。」

「我知道了。」我接過手槍和槍套，在腰上繫好。兩個彈匣看起來一模一樣，但其中一個帶著聖力，雖然碰到時沒有銀彈那麼疼痛，但和銅彈彈匣接觸的部位還是很不舒服。

幸好在天天別著匕首的過程裡，我早已習慣了這種痛，此時要忍耐下來是很簡單的。

奈特帶著我出門，忽然問了一句：「你開過車嗎？」

「沒有，之前我的年紀沒到可以考駕照的年齡，現在沒時間。」

奈特把鑰匙扔給我：「那你來開開看吧。」

「咦？我嗎？可是我不會──」

「我教你就行了。」他的頭對著廂型車一點：「你總得找個時間學，還不如現在就教。」

「好。」我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奈特教我該如何啟動車子，如何轉方向盤，還有排檔。生平第一次開車，我很興奮，只想把油門踩到底在大街上狂飆。理智和社會常識阻止了我，最後我乖乖地按照奈特的話用速限之下的速度開車到了紐頓家樓下。

紐頓沒喝酒時是個懦弱的男人，也許這就是他喝這麼多酒的原因──他不想讓人發現他的軟弱，用了最糟糕的做法來武裝自己。

「他最近沒有買酒。」紐頓的妻子告訴我：「他已經好幾個星期沒碰酒了……這只讓我更害怕，如果我對他失去了戒心，某天他又忽然發難的話，我會沒有時間反應。若不是因為我女兒，我早就離開他了，好想離開紐約，這裡對我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

「盡量確保他別碰到酒。」我只能說出毫無用處的廢話。

奈特在紐頓家裡待了半個小時，臨走前看著紐頓妻子那張憔悴的面孔，我感到難過不已。在女兒長大之前，她被逼著與那男人共處，除非她想留女兒和隨時會失控的紐頓在一起。

「我們私下給了紐頓老婆一隻麻醉槍，只要紐頓有任何發狂的前兆，她隨時可以用那支槍攻擊他。」奈特安慰我：「他們會沒事的……方向燈記得打。」

「我當然──」

突如其來的恐懼如利刃般插入我的腦中，我的眼彷彿被褐紅色的霧氣包覆，感官對外界的感知變得模糊──在僅存的理智之下用力踩下煞車，輪胎和地面磨擦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的身體僵直在座位上，好一陣子無法動彈。

疼痛在肌膚深處綻開，血液全成了岩漿，流過之處帶來毀滅性的痛苦，我的心臟加速到身體難以負荷的程度，好像下一刻就會突破肋骨穿胸而出。

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

「柔伊、柔伊、呼吸！」奈特大力按著我的肩膀：「快點呼吸！」

我強迫自己吸入空氣，和身體裡的熾熱相比，空氣如此冷冽，我的胸膛幾乎要為此而凍成冰塊。冰冷的空氣冷卻了我的身體，呼吸、呼吸，僅僅是重複這個動作，就讓我痛得想朝腦袋開槍離開這個世界。

對了，不是有嗎？我的槍，奈特給我的槍，只要用那個對自己的頭射擊，就可以從現在的痛苦裡脫身離開！

只要舉槍自盡──

「柔伊！」奈特打掉我的手：「你在做什麼！」

「我好痛！救我！奈特、救救我！把我殺了！拜託──」

「該死──潔瑪，聽見了嗎？我們需要緊急救護，柔伊看起來很不對勁──」

對，我知道這是什麼，是海爾鎮的咒術！是丹尼爾對小鎮使用的咒語！比上次更劇烈的咒語狠狠的傷著我，僅存的理智叫囂著要求自盡……

不，不是的，我還有選擇啊！我是獵人……不，我是聖職者！

「藉著……聖靈……得成聖潔……」我把腦內能想起的禱詞全都拚再一起、無力去想東拼西湊的禱詞能否奏效：「願權能歸給祂，直到永永遠遠……阿們！」

從手中放出的白光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傳開，將車內的紅霧和我身上的咒語都驅逐。手痛得像浸在燒開的熱水裡，可和剛才感受到的痛苦相比，這點痛算不了什麼。

終於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我立即大口大口呼吸，顫抖著解開安全帶跳下車。一下車便忍不住反胃的感覺，我靠在車門邊，乾嘔起來。

「柔伊！」奈特大喊。

「我、我沒事了。」我喘了喘氣：「你沒看到嗎？」

「看到什麼？」他的臉上充滿了焦急：「你趕快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我搖頭：「是咒語，奈特，有人對我下咒！你怎麼沒看見？那麼濃的紅霧啊！到處都是，就像死神的吐息……」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只看見你忽然像發瘋一樣的全身抽蓄，還想對自己開槍！」

「不、不、不！」我緊緊扳著車門，不明白他怎麼看不見：「就和在海爾鎮的感覺一模一樣！奈特，我感覺到了咒語，那是個想置我於死地的咒語，我不會感覺錯誤的！我用聖力驅逐了那個咒語，是那個在海爾鎮上的死靈巫師，一定是的、一定是……」

「如果真的是咒語，那你就更應該去醫院檢查，我們分部和某些診所有緊密的合作，我先帶你過去。」奈特下令：「上車，柔伊。」

頭很暈，涼意從身體內部一點一滴地往外擴散，最後我還是上了車，繼續站著感覺會當場暈厥，做著還好一些。一上車，我馬上打開暖氣，試圖溫暖越來越冷的身體。可就算我把暖氣溫度調到最高，身體也還是不停的顫抖、出冷汗。

「很冷嗎？」奈特問。

我點點頭：「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我很冷、真的很冷。」

「再等一下，我們馬上就到診所了。」他滿頭大汗，雙頰紅的異常。

「如果你很熱的話，我可以把暖氣關掉。」

「不，繼續開著吧。」奈特連續抄了好幾輛車：「這樣我才知道你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我又感覺到那紅色的霧氣正要氤氳升起，這次在它控制我前，我先發制人。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禱詞一出口，那紅霧便如見了陽光的朝露，消散無蹤。

我沒辦法去細想到了診所該怎麼辦，讓紅霧遠離我已耗盡了我的心神。我就像用一種毒藥壓另一種，只是聖力對身體的損害程度比較小罷了。

車子在一棟看起來很普通的房屋前停下，屋子是紅磚造的，屋前的人行道上種植著好看的行道樹。顧不得奈特就在身邊，我一踏上人行道就迫不及待的取用樹上的能量。

反正奈特只是普通獵人，又不是約瑟或者巴爾薩──

一輛審判所的越野車從對向車道疾駛而來，開到人行道上時才煞車。巴爾薩斯和安格從車上跳下，他們打開後座車門，我看到紅霧從中探出。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1jHSUF0Z

困在紅霧裡的，是雷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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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徒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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