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故事 - 回家8

「你回來了，若娜。」

「好久不見，克里斯。」

「對我等而言，五年不算是很久的時間，但五年對人類的意義大不相同。」他的聲音依舊好聽，是變聲期的少年獨有的音調：「歲月似乎輕饒了你。」

「時間對我和對其他人是不同的，事實上，我根本沒感覺到五年過去。」我簡略的講述了自己困在時間和空間都不存在之處的經歷：「對我來說，上次見到你不過是半年以前的事情。」

「你看起來很虛弱，審判所沒有好好照顧你嗎？」

「我不在審判所，在王家。」我想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最近又回去審判所了，就在紐約分部，離這裡不遠。」

「看來你和兩邊相處的都不錯。」

「我想還行吧，現在回看過往，只會覺得我真是蠢斃了。」我趴在桌上，欣賞他的容貌：「你呢？聽說你去當偶像了，不過我連團名也不知道。」

「叫『血色崇拜』。」他萬年不變的俊美容顏難得出現了表情變化，困窘：「我本來希望他們取些正常點的名字，『月光』或者『永生』，可惜我們的人類經紀公司認為取誇張點的名字才能帶起話題。」

我哈哈大笑：「很適合你們啊！有哪個人類不會崇拜你們？看看你，永生、永保青春、美麗、強大……除了無法享受美食只能喝血外，沒有任何缺點。」

「有時候活得太久也會無聊，目前年紀最大的吸血鬼大概兩千五百歲，其他的不是自殺就是互相殘殺，對他們來說，永恆令人無法忍受。」

「可惜他們不是活在現代，在現代，每一秒產生的資訊能讓你看成千上百年。」

「我同意。」他無奈的說：「不過我到現在還是覺得智慧型手機和社交軟體很難用。」

「你已經是偶像了，你必須經營自己的社交媒體，有無數的粉絲等著你的照片撫慰他們寂寞的心靈呢。」

「不談那個了。」他的雙手交叉擱在桌上，身體向前傾：「你今天來找我，是有目的的，對吧？」

我感到緊張：「是的，克里斯，我來請求你兌現你的承諾。」

「好，我會做到我答應過的事。」

他起身，如天使般踱步到我身前，他每向前一步，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真的要這麼做嗎？我自問，但腦袋裡的清明思考被酒精麻痺了，他的身影對讓我清醒一點幫助都沒有。

「會痛嗎？」我問。

「我會很輕的。」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好吧，我準備好了。

我闔上眼睛，等待。

一個冰涼的吻落在我的唇上，他的唇柔軟的像花瓣。

不對，等等……

我睜眼，克里斯已經解開了襯衫上所有扣子，脫掉衣衫。我還來不及說話，他便將我如布娃娃似的抓起放倒在桌上，從頭到尾都又輕又溫柔，正如他說的。克里斯的指尖探進我衣服裡撫摸著我的肌膚，我的體溫和他相比高得像火爐，他又湊上來吻我，他的吻是狂風暴雨澆得我幾乎滅頂，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下定決心叫停。

我推開他，難以相信的問：「你在做什麼？」

「兌現我的承諾，我說過等你從破口的另一端回來，你想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他的聲音帶著蜜似的勾引著我：「還是說你喜歡傳統一點，到床上去？」

「我──」

等等，我想起來了，好像確實有這回事，但……

「你來的目的不是上床。」他把手從我的衣服裡抽了出來。

「我來是為了另一個承諾，你說過你願意把我轉化為吸血鬼，這個承諾永遠有效，我來的目的是請你轉化我。」

「我以為你對你的女巫身分放不下。」

「我已經不想當女巫了，再也不想。這次我要自己選擇，而不是被該死的血脈束縛。」我清清嗓子：「如果你可以起來的話，我會很感激的，你這樣壓著我我無法思考。」

他離開我，那股勾人的魔力也消退了些。

「我能夠轉化你，若娜，正如我所說，我的承諾永遠有效。」他道：「但現在不行。」

「為什麼？」我現在就想轉化。

「你必須先和你的家人告別，也要知會你的朋友。」他撫摸著我的臉：「就算是我，同時面對王家和審判所的追殺也會感到吃力，你得讓他們知道你完全是自願的。」

「可是……」我呢喃道：「如果他們知道，一定會阻止我。」

「說服他們，若娜。」他凝視著我：「新生的吸血鬼一照射到陽光就會死，對鮮血的渴望會無時無刻折磨著你的理智，你得學習控制，我不會允許我的子代在成熟前離開我能夠控制的範圍。通常吸血鬼直到五十歲後才不會再害怕陽光，這代表你必須待在黑夜和我的控制裡整整五十年，和你認識的人活在不同的時差裡。」

「我會和所有人斷絕聯繫？」

「在我那個年代，是的，轉化就是新生，還是人類時的一切已與你無關。不過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大部分人都理解並接受吸血鬼的存在，所以你還是可以和故人保持低度的聯繫。當然你不會被允許去和家人或朋友實際見面，他們都是人類，你若忍不住傷害他們，他們將無力阻止……你會變得強大，輕輕一扯就能像撕開紙張一樣的扯碎鋼鐵，為了人類的安全，你必須和他們保持很遠的距離。」

「聽起來很孤獨。」

「孤獨會是必須面對的問題，你認識的人一個個老去、死亡，只剩下你還留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故，除了血族的同胞外沒有誰會留下。」他的拇指畫過我的嘴唇：「仔細的、好好的思考，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要。

但我不會現在說，不能讓他看出我在逃避什麼，就是不行。

所以我吻他，像他吻我一樣。

「既然我都來了，那麼就先兌換另一個承諾吧。」我努力扯起嘴唇笑：「我真的很好奇……以人類的身分和吸血鬼做會是什麼感覺。」

「我保證……沒有一個人類能帶給你這樣的感覺。」他微微一笑，將我的髮往後撥：「好好享受就好。」

嘆息、呻吟、血液和歡愉，吸血鬼的體力超乎常人，能帶給我的也遠遠超過普通人。

他實現了他的承諾，或說他實現的超過我的期望。

我喜歡他一向蒼白的臉泛起紅暈、喜歡他的唇被我的血染得鮮紅、喜歡那雙寶石般的眸子進食後閃耀的光芒，他的手指劃過我的腹部往上摸索，那雙可以輕易扭斷我脖頸的手也能溫柔的讓我想哭，更能在我哭泣後替我擦去淚水。

真是個好男人，我抱住他的脖子，用眼神瞪視站在房間另一端的幽魂。爸臉上的表情很精采，忌妒、痛苦、狠毒，我喜歡他受苦的模樣，他給了我這麼多痛苦，憑什麼雲淡風輕？

我讓此夜成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夜晚。

再美好的幻夢都有醒來的時刻，他最後總是要離開的。我記得這一夜的每個細節，卻不記得最後如何結束。

我只知道，離開白晝時，太陽已經升起了。

雙腿發軟，可我還是強迫自己用走的走回分部。早晨的人聲沖淡了昨晚的迷幻，走過幾條街後，我甚至要懷疑昨晚我真的是否在克里斯的身下臣服，若不是身體還殘留著感覺，我會以為做了個大夢。

我回到紐約分部時，正好碰上了要出門的安格。他全副武裝，身上的衣服被聖力祝福過，讓我感到強烈的不舒服。看他的裝扮，明顯是要去哪個地方和人戰鬥，很可能是巫師或者獸化且不受控制的狼人，可我卻沒看到應該和他一起出現的巴爾薩斯。

「你為什麼自己一個人？」

「巴爾薩斯不在，分部裡也沒有聖職者可以支援。」他匆匆跨上一輛摩托車。

我馬上跨上了後座：「我和你一起去。」

他愣住了：「不行，你好好地待著──」

「你想送死嗎？」我打斷他：「獨自一人對付需要用上銀彈的對象？你瘋了嗎？沒有聖職者的支援你連魔力的流動都感覺不到！」

「你的狀態不佳，帶上你會出事的！」

「我的狀態好得很！我能使用聖力和魔力，也能從後方支援你，這樣還不夠嗎？」

「我不能讓你在這種情況下出勤，只是對付狼人，我自己也行。」他的語氣很堅定，和我記憶裡的安格相差甚遠。

他長大了。

我做出妥協：「我會待在後方，至少距離目標十公尺遠，這樣可以了嗎？」

「你──」

「別再爭論了，多說一句話，狼人就可能帶來更大的危害。」

「十五公尺，不准靠近。」他下令：「我身上穿著聖物，別碰到我。」

他催動油門，引擎發出轟鳴聲，我還來不及問有沒有安全帽能用，機車便衝出小巷、從兩輛轎車間穿過。

為了生命安全著想，我決定閉嘴。

回來這裡後的第一件業務，就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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