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個穿著警署制服的人,連門都不敲就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本著急著要說些什麼,但似乎是見莫英在一旁,便趕緊走到張昆南身側,附在他耳邊說話。
張昆南聽了他的話,馬上皺起了眉頭,露出了不耐煩的樣子。
「那你去抓啊,這種事情還要我去做嗎?那要你幹什麼?」
「這……張隊長,署長、署長指名要您親自帶隊去抓,說要是您不去的話……」那人欲言又止,看到張昆南臉上的不耐,猶豫了片刻才道:「署長說有您的好果子吃。」
仔細想想,現在確實早就過了警署午休時間,怎麼說張昆南也因為他爹在警署混了個小隊長的職位,即便有著太子爺的身分,張傳青那樣剛正不阿的人卻也不會輕易讓他溜號。
曉得自己混水摸魚的事情被發現,張昆南在口中罵罵咧咧的,但自家老爺子都這麼說了,他要是當作不知道,回頭不知道有怎樣的家法在等著。他雖玩世不恭,卻還是怵自家老子的。
想到這兒,張昆南只好極不情願地起身要跟著那人離開。莫英原想說今天逃過一劫,但張昆南似乎是突然想起身邊還有個莫英,才站起起來,右轉頭看著莫英。
他彎下腰,一手撐在莫英座的椅背上,另一隻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我的小魚兒是不是失望了呢?」
莫英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馬上又笑了笑:「五公子老愛笑話我。」
「過幾日你唱《焚香記》我會去聽的,唱完後,讓人去接你,再額外給我唱一齣神女會襄王啊。」說著,張昆南直接在莫英唇上親了一口,又道:「小魚兒你可別跑,否則那個姑娘伢我是不會還你的。」
「您說笑了,散戲後我定然等著五公子。」莫英還是笑著,但笑的有點僵硬。他剛剛差點沒直接把張昆南給推開。
或許是離的太近,張昆南也沒發現莫英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只聽到了滿意的回答後就轉身離開了。
待到張昆南身邊的人都離開後,莫英臉上的笑容馬上就垮了下去。他倒了一杯茶,拿來漱了口後又隨手拿了一只碗,將嘴裡的茶水吐到碗中,完了還死命地用袖子擦嘴。
他真是不懂這是什麼趣味。
可是剛剛張昆南的一吻,和他方才話中對歡好的暗示,無一不讓莫英想起鍾景明,雖然僅僅是一次,但一幕幕香豔的畫面,鍾景明壓抑的呻吟聲,那一夜的種種細節在莫英腦中揮之不去,想得他心旌搖曳。
這讓莫英很焦躁,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總覺得自己對於鍾景明的喜歡,又要凌駕在仇恨之上。可是這樣是不行的,絕不能對仇人心生憐憫,甚至心悅於自己的仇人。有朝一日他死了,該怎麼到地下面對那些枉死在炮火下的鄉親?
似乎是覺得剛剛的漱口也沒能把嘴裡清乾淨,莫英又往碗裡吐了一口唾沫才走出包廂。
包廂外張昆南的人早就不見了人影,只有些人三五成群的抽菸。莫英素來不喜歡菸味,捂著鼻子快步離去。
走下樓時,他卻看到有個人獨自抽著菸,側臉有些眼熟。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神似鍾景明的二哥鍾景時,但莫英認得鍾景時的模樣,鍾景時很好認,因為他的髮色很淺,人群中相當打眼,而那個抽菸的男人卻有一頭烏黑的頭髮。
那人似乎是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突然轉過頭。他看到莫英時先是一愣,表情還有些疑惑,大概是不太認識莫英,卻又覺得他有些眼熟的樣子。那人困惑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約是終於認出他了。
「你是鍾老三的兒子吧?」
但他這話一出,讓莫英臉上有些尷尬,心裡也特別不高興。不過一看見的他的正臉,莫英倒認出這個男人的身分。
這人確實跟鍾景時很有關係,他是鍾景時的親舅舅,許雪仙的哥哥,名叫許成樹。他是許雪仙一母同胞的哥哥,身上也有著俄羅斯血統,但卻更像中國人的父親,僅是臉上的輪廓較一般中國人要深邃得多。
許家的老家在山西,長年與俄羅斯的軍火商貿易,為了更加鞏固兩方友好的關係,當年的許父便娶了那位俄羅斯軍火商的女兒為妻。許父早亡,許成樹繼承了家中的軍火生意,現在松城最大的兵工廠,便是許成樹名下的產業。
莫英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許成樹時,似乎是跟著鍾景明回到督軍府過年。雖然他那時已有十二歲,或許是因為他喜歡粘著鍾景明,許成樹才把他誤認為是鍾景明的兒子。
這讓莫英的心情特別微妙,有些開心,卻又特別的不高興。
出於禮貌,他趕緊走下了樓梯,先是打了招呼,解釋道:「許爺怕是有什麼誤會,我不是三爺的兒子,只不過是被他給撿回家的而已。」
「是這樣啊?」許成樹有些疑惑,突然之間又覺得自己對莫英的印象不是那麼深刻,只記得鍾景明很疼他的樣子。他一下子也想得不是很明白,只是笑了笑,打量了莫英幾眼,又問:「這麼說來,慶祥班的莫紅鯉也是你吧?」
「是,莫紅鯉是我的藝名。」
「怪不得呢,我就覺得你跟那蘇三長得挺像,果然啊,我就說我看人的眼神還是可以。對了,你那《玉堂春》唱得真好,確實是名不虛傳。」
「您過獎了。」莫英謙虛一笑,又道:「我才是久仰許爺的大名,松城能有今日的安寧,誰不知道您功不可沒?」
許家在松城的兵工廠,那可是松城軍最大的軍武來源,當然,松城軍也是許家的一個大客戶,雙方算得上是互利互惠,這也是許雪仙到鍾家做這二姨太的原因。如若不然,憑藉著許家手上的軍火生意,嫡出的次女也不該委屈做人小妾。
莫英這話倒是順了許成樹的心,讓許成樹看著莫英都覺得順眼了許多。
但想著莫英跟鍾景明似乎相當熟稔,許成樹面上倒還是謙和。「哪裡呢?要不是鍾大帥賞識,我光能做一推槍砲彈藥有什麼用?那還不得是一推廢鐵嗎?還是托了鍾大帥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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