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新臉上的表情遲疑了一瞬,又馬上笑道:「今兒不是風大嗎?帽子給吹了。」夏新指了指頭上的帽子,「行了,看把你給可憐的,咱們上茶樓去吃兩口茶,去去寒。」
聽著夏新半句都沒提到那女人,甚至還騙他是帽子丟了,莫英更加肯定夏新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和那個女人見過面。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但莫英不打算摻和,只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反正莫英多少能察覺,夏新瞞著他的事情並不只一兩件。就比如夏新時常讓他聯絡不上,有時兩三天甚至一週都見不著人影,若是去問他在報社的同事,他們也總是說不曉得。
一開始,莫英覺得他或許是回了老家,畢竟夏新並不是松城人士,可是每每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要不是看上去憂心忡忡,就是一副誰招惹了他的模樣。問起他老家如何,他也從來沒有說過任何的不好。
莫英能感覺到夏新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但莫英倒也不在意。不說誰還沒有兩件不想告訴其他人秘密,夏新一直也都挺照顧莫英的,因此莫英也不想去問夏新一些他不想說出來的事。
夏新帶著他到豐合樓隔壁的茶樓,點了壺鐵觀音,又叫了幾盤茶點。茶樓在豐合樓隔壁,生意多少受了豐合樓照顧,掌櫃的認得莫英,見這位大角兒光臨自己的店,高興得多送了他們兩盤果脯。
兩人要了個僻靜的位置,沒多久店家就把他們點的東西全都送了過來。
剛剛在外頭瑀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講了許久的話,夏新顯然也是凍的不輕,一連喝了兩三杯熱茶,才覺得身上有幾分暖意。
莫英則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雖然也說不上討厭,卻也沒有那麼麼喜歡喝茶,總之他平時不會主動去喝茶的。邊啜飲著杯裡的熱茶,莫英對方才那個女子的身分還是有些好奇,可是見夏新不想解釋,他也覺得不太適合開口。
坐在對面的夏新終於緩過了勁,他往大衣外套裡掏了掏,拿出了香菸盒和打火機。正要打開菸盒,他突然看到對面坐著的莫英,很快的又放了下來。
「我差點忘了你不喜歡菸味。」
莫英頓了一下才點點頭。
確實是不大喜歡,可是鍾景明身上總是染著菸味,莫英卻也不討厭。
沒法抽菸,夏新便吃起了桌上的糕點,他又看了莫英一眼,總覺得他似乎在想些什麼的樣子。夏新想起剛剛在後台門口偶遇莫英的事,又不禁懷疑莫英是不是看到了什麼,卻沒有告訴他。
他本想解釋,卻又覺得這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又無法確定莫英看到了什麼,想了想,夏新裝著一副不經意的樣子,道:「對了,我有個朋友,說是你的戲迷,想要見你卻不得其門而入。知道我和你熟悉,便想拜託我來著。」
「既是你的朋友,當然沒什麼不行,再說我本也是不拘的,你也知道。不過你人都來了,怎麼不今天帶你朋友過來呢?」
莫英直覺夏新話中的朋友是指剛剛和他說話的女子,但若真是戲迷,人都來來了又何必要離開?而且他們倆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不想讓人發現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單純的戲迷。
「這不是今天有其他重要的是找你嗎?」夏新並沒有多做解釋,也不知是因為不想解釋,還是真有要事。他稍稍朝前靠了靠,說道:「你幫副市長夫人找的人,已經要到松城了。」
「此話當真?」
一聽夏新這麼說,莫英也不管夏新和那個女子之間的關係了,比起那個女子的身分,這件事更加重要。
莫英說到底就只是個唱戲,要得到一些情報沒有那麼容易,雖然人面廣。但很多消息也不夠靈通,幸好還有個夏新。他是個記者,長年走南闖北的,認識的人多,消息也多,因此每當遇見這種需要調查的事情,莫英一向會拜託夏新幫忙。
夏新得意的一笑,「自然是千真萬確,只是放出了一點消息,梁小朋的那個遠房表妹就找上門了。」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他都在湯苑禾那邊掛了保證,若是沒法把人弄來,倒顯得像莫應信口開河一樣。雖說過程是麻煩了一點,但賣這對夫妻一個人情,也不算是虧本生意。
「既然她有回應,肯定著急找梁小朋的,也不怕她到時候不願意配合我們。對了,既然已經找到了人,那姑娘什麼時候能到松城?要是副市長夫人管我要人,我也好有個交代。」
「算起來應該是過兩天就到了,到時你去悅客飯莊等就是了。那姑娘叫作蘇碧露,十八來歲的姑娘伢,額角有一小塊紅色的胎記,挺好認的。帶她來的人應該有告訴她,讓她到悅客飯莊找一個叫做莫英的男人。」
「我知道了。」莫英點點頭記下了時間。
拜託夏新找人找消息都不是第一次了,即便莫英知道夏新有不少事情瞞著自己,但請他幫忙時,卻也一次都沒打過馬虎眼,莫英信得過。
說到這兒,夏新已經把話給帶到了,後面的事情就得莫英自個兒處理了。
他往自己的杯中又添滿了茶,想了想道:「話又說回來,湯苑禾可不是個善茬,你幫湯苑禾調查梁小朋的事情,我知道你是想賣她個人情,可是你應該不是真的相信湯苑禾是要報恩吧?」
「我當然不信。」
要不是偶間和市長夫人溫秀媛說起,又見溫秀媛說到梁小朋身亡時,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湯苑禾原本都要忘記來有梁小朋這個人,曾在因緣際會之下就了她一命。
說到底,報恩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把宋家拉垮才是她真正想做的。
而湯苑禾的丈夫,副市長藍廣珍早就不想供養鍾家了,他就是看不上鍾昌澤那副兵痞的德行,還有總是管他們要錢的模樣。但市長宋宏喜因為與鍾家是姻親,需要顧及情面,松城也確實需要兵力坐鎮,於公於私他都一直沒有答應藍廣珍的想法,兩人現在僅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
若是宋家真的垮了,藍家順利坐上市長之位,鍾家也危在旦夕。莫英清楚的知道,這個蘇碧露如果真的可以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如今這麼做,就是要置鍾景明於死地。
但就如同拉垮宋家才是湯苑禾的本意,報復鍾景明也才是莫英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步步為營走到今日,他絕不可以動搖。
「不信就好,松城的名流圈子可亂,但說實話,即便宋家真的敗落,也不代表藍廣珍就可以一飛衝天。」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要鍾家敗亡,我要的只是讓鍾景明也嘗嘗親人離他而去的滋味。」莫英面色平靜,說的卻有些激動,手緊緊的攢成了個拳,指節都被他給捏的發白。
夏新看了他一眼,寬慰了幾句,道:「都說善惡終有報,惡人自有惡人磨,反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沒了宋家這個姻親,曹家如今主事的長子又厭惡軍閥,一下子少了這兩個助力,鍾家再囂張也囂張不到哪裡去了。」
莫英和鍾家之間的恩怨,夏新知道的不少。
第一次遇到夏新,就是莫英知道馬留村滅村真相的時候。說來也是緣分,莫英時在憋不住心裡的難過,什麼都告訴了夏新,卻沒想到夏新竟然願意幫助他復仇。莫英一直覺得夏新大概是可憐他。
對夏新來說,他與鍾家之間素來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幫幫莫英大概也不是不可以,松成督軍由誰來當,夏新根本也不在乎。
但莫英似乎無法做到完全不在乎,畢竟中家還有個鍾景明。
若是鍾景明真的能受到報應,他真的要過上痛苦不堪的日子,莫英真的就能覺得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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