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又問道：「既然你有了頭緒，就趕快把那個姑娘伢帶來吧！」
「夫人別心急，她已經在路上了，不日便到，到時，我再將她帶來見夫人。」
聽莫英這麼說，湯苑禾心裡更加高興了，她可真是沒想到莫英一個戲子還能那麼可靠。心裡一高興，竟是想要吻上莫英的臉，但她的嘴唇並沒有落到莫英的臉頰上，只是親到了莫英的髮梢。
看到莫英剛好俯身拿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湯苑禾倒也分不清莫英究竟是有意避開她的親密，還是恰好避開。
難不成這莫英還真的喜歡男人不成？湯苑禾覺得不可能。
在戲台上被當成女子就已經夠憋屈了，怎可能真歡男人呢？不過，這倒讓湯苑禾突然想起了最近的傳聞，聽說鍾三爺似乎是相當中意莫英，準備要花大把的銀子捧他，手段之強硬，連人都擄到了自己的屋簷下，只差沒有金屋藏嬌了，現在看來，或許只是傳聞。
但聽到這消息時，湯苑禾心中有些不大高興，是一種東西被奪走的不悅。
她狀似不經意的攏了攏自己的髮髻，「我最近聽說，鍾家老三想把你私藏起來，這事可是真的？應該不是的吧？」湯苑禾挑了挑眉。
邊說著，湯苑禾從一邊掏出了一個菸盒，從裡面抽出了一隻洋菸點燃，旁若無人的抽了起來。
莫英微微皺了鼻子，湯苑禾並不知道莫英不喜歡菸味，但莫英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得壓下了心底的厭惡，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湯苑禾的問題。
湯苑禾剛剛說的話有幾分真也有幾分假，莫英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答。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只是他和鍾景明之間的事，與湯苑禾並不相干，聽到她這樣興師問罪的語氣，莫英心裡不大高興，好像她是莫英的什麼人似的，難到湯苑禾真的把莫英當自己的相好了？她不過就是不得丈夫喜愛，夜晚耐不住寂寞想找男人苟且罷了。
但莫英也覺得自己心中的不快有些不對勁，鍾景明可是他的仇人，也只能是他的仇人，他又為何要因為這種事而不開心？
莫英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道：「瞧夫人說些什麼啊？倒也不像夫人說得那麼誇張。雖然我確實是住在鍾三爺的公館，但其中是有緣由的，夫人應該知道，我父母雙亡，鍾三爺是我的恩人。」
這事情雖然沒什麼人知道，但也算不上是什麼秘辛，湯苑禾倒也有所耳聞，莫英和鍾景明確實是有這麼一層關係。可是，或許是因為她自己把莫英當作是情人一般的角色，所以在湯苑禾看來，鍾景明也不過是覬覦莫英的皮相罷了。
畢竟是唱旦角兒的戲子，哪個接近她的男人不把他當女人覬覦。
可是聽莫英這樣的說法，似乎對鍾景明興趣缺缺，不像是對鍾景明心有所屬或是想倚仗他的樣子。或許莫英也只是礙於情面罷了，想到這裡，湯苑禾的心情又明媚了起來。
她又坐得離莫英近了一點。「雖說他爹是鍾大帥，但要沒他那個軍閥的爹，就他那副綿軟的樣子也成不了甚麼氣候的。」說著說著，湯苑禾竟把頭枕到了莫英肩上，手也有意無意的觸碰著他。
「夫人說得是。」莫英說完，嘴角垮了下去，不過聲音倒聽不出甚麼異樣。
「但我說你也真是的，你要搬出慶祥班，我不也說了我那小公館可以給你的嗎？那屋子都整理好了呀！老跟我客氣什麼呢？這下可好，鍾老三一開口，你就不得不賣他一個面子了不是？」
湯苑禾一手鉤住了莫英的手臂，聲音裡帶了一兩分嗲氣，像是姑娘伢撒嬌似的。可是湯苑禾都已經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撒起癡來，一點都不惹人憐愛，反倒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她靠得太近，莫英不好退開，只能壓著心裡的厭惡，悄悄的屏住呼吸，他真怕自己再多吸一口花露水混著香菸的氣味，一會兒就要吐出來了。
「夫人和藍副市長一直對我照顧有加，莫英心懷感激，卻也不好一直因為自己的小事勞煩兩位。」
湯苑禾突然又直起身子看像莫英，拿下嘴邊的香菸，伸出手指點了點莫英的額心，像是情侶之間嬉戲一樣。
莫英被這動作弄得渾身一寒，臉上卻不敢表現出甚麼。
「你啊，說這話不就生分了嗎？」
「夫人莫怪，莫英這裡給夫人陪不是了。」莫英趕緊又露出了一個笑容，否則他怕心裡的真實想法會太過明顯。
「若要賠不是的的話，不如……你今晚便留下來吧？如此我便原諒你。」
說完，湯苑禾又靠了莫英，言語間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莫英自然聽得懂湯苑禾在說些什麼，於是他腦中又不受控制的浮現了鍾景明的身影，那玉雕美人一般的身軀橫陳在眼前，光是回想便是一種誘惑。且不說莫英對眼前的中年婦人本就興致缺缺，若非是有利可圖，他根本就不想與她有半點肌膚之親。
而且莫英總覺得今天湯苑禾身上花露水的味道實在是刺鼻極了，又混著他一貫厭惡的菸味，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幸而女人與男人的不同，就在於女人一向比男人心軟，莫英故左右而言他，又推說自己積日疲勞，今日身體不適，好不容易才從湯苑禾那裡脫身。原本湯苑禾還想讓自己的家的車送莫英回去，但莫英下意識地就拒絕了，話出口的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有些訝異。
莫英獨自走到大街上，隨手攔了一輛人力車。
拉車的車夫是個年輕的小伙，跑得很快，夜晚的涼風徐徐的吹到了莫英的臉上，邊上的夜宵攤子，沙沙起舞的樹葉，飯館裡的佳餚，不同的味道也跟著被吹了過來，莫英卻覺得自己的鼻腔裡還殘留著花露水混合著香菸的氣味。
莫英抬手捂鼻子，聞著自己的衣服上沾染著油彩白粉的味道。
他突然之間，有點想聞到鍾景明身上的菸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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