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虔緣回到松城不過一天的時間,這件事卻已經是滿城皆知了,名氣可說是絲毫不減當年。
而且沈虔緣這往上海走了一遭回來,確實是有了不小的名氣,不少人都曾經聽過這位上海角兒的名字,一聽他人正在松城現在還在豐合樓,可有不少人爭著搶著要見上一面。
但王霖最後還是沒順著甯於蓮和沈虔緣這對師徒的意思,就算沈虔緣覺得自己的精神還行,但這戲都排好了,老早就貼了出去,也不是說改就改的,這師徒倆瞎吵嘴,哪能真的就順著他們的意?況且也不知這沈虔緣不是真的打算唱。
可是沈虔緣回松城的事情一傳了出去,上門詢問沈虔緣這遭上不上台唱戲的人便絡繹不絕,幾乎要把豐合樓的門檻給踏平了。王霖頂不住,於是第二天便排了沈虔緣的戲。
排的正是那日師徒三人說的《龍鳳呈祥》,是沈虔緣的拿手好戲,正好年關將至,這戲名討喜,聽著也喜慶。
這戲和沈虔緣的名字一貼出去,沒過兩天戲票就銷售一空了。王霖著實是高興了一把,手裡白花花的大洋數的高興,一時也管不上那師徒倆是不是瞎吵嘴了。
總之唱戲那日,豐合樓是人山人海。上場門的台簾隨著鑼鼓點子打起,頭頂鳳冠,一身鮮亮黃帔的孫尚香兩手各抓一面車旗,身後跟著一位馬伕便上了台亮相,緊隨其後的則是拿著馬鞭的劉備。
「<font face=標楷體>不由尚香珠淚漣,只為夫妻恩難斷,離別家園行路難。越陡坡,過坷崁,車輪上下任顛連。旌旗迎風拂人面,紛紛倒退是青山。吩咐車夫往前趲──</font>」
台上三人逃跑的場面,楞是給沈虔緣跑的急而不躁,不但是腳下的圓場跑的平穩,嘴上的詞也一點不馬虎,字正腔圓,明亮平穩。
懂行的人見著這段都能明白沈虔緣的功夫不簡單,卻沒想到他最後一字的叫板竟是一邊跑著圓場一邊唱完的,一步都沒有停下。看上去是有點炫技的意思在了,可是這一看卻也立刻能明瞭沈虔緣就竟是個怎麼樣的角兒。
座兒上響起如雷的掌聲,連莫英都跟著拍起手。
今天莫英和甯於蓮沒在後台,而是在前台要了個雅座。
「師兄的功夫實在長進了好多,跟以前完全不是一個樣子了。」雖然莫英對當年的沈虔緣印象已經不深,但也還記得自己的師兄當時是個多麼有角兒相的人,沒想到這一往上海去一遭回來,這功夫可更是了不得。
「在上海那種地界,紅蝶他要沒這點功夫可什麼都闖不出來。」甯於蓮倒沒像莫英這麼驚訝,不過也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讚許。他喝了口茶,又道:「你若是想倒也是可以去上海灘闖一闖。」
莫英一愣,道:「師父說笑了,我哪有這等功力?」
「你師父我可不覺得,你就是志不在此罷了。」
「師父……」
「走了,回去看看你師兄得意的嘴臉。」邊說著甯於蓮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莫英一個做弟子的這下也不好繼續坐著,趕緊起身跟在師父後頭。
莫英記得沈虔緣離開松城,大約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時候,他們這些唱戲的人身無牽掛,這個年紀出去闖盪倒也算不上年紀小了,可是莫英卻從來沒想過離開松城。
說到底他拜在甯於蓮門下也不過是為了一技之長,真的說起來,他大概也沒真正在乎過唱戲這事。
但若要說他留在松城是因為鍾景明,他也真不想承認,畢竟人家也未必把他當成一回事,離了松城的這七八年間也就來過這麼兩三封書信。可是他卻這樣惦記著,誰看著大概都會覺得他死心眼。
莫英跟著甯於蓮回到後台時,後台已經擠滿了記者,都迫不急待的要訪問剛回松城不久的沈虔緣。
甯於蓮看著嫌煩,揚聲喊了人,這才終於把這些擠做一團的記者驅散。
好容易進了後台,一眼就看到了換下戲服的沈虔緣,正不知在跟王霖說些什麼。沈虔緣也看到了莫英和甯於蓮,對著他們兩人笑了笑。
別說,還真是有那麼一點得意。
「紅蝶小子,長能耐了啊,幸虧是沒給我丟人,否則你師父我這張老臉可不知該往那兒放了。」
一旁的王霖笑道:「哪兒的話?甯老闆親自調教出來的弟子哪裡能丟人?您別說,難怪當年人人都叫小於蓮,我剛剛一看,還真像年輕時的甯老闆上了台似,身段、唱腔一點不差!您說這功夫不了得嗎?」
說完,王霖輪流看了師徒三人一眼。
ns3.137.161.1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