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英走了上前,本想說些什麼勸勸常亮文,但他才剛走到常亮文背後,就聽到他和邊上幾個打雜的品頭論足了起來。
「那唱戲嘛,台上在怎麼演也是本子裡的東西,下了台還阿諛獻媚的那個樣子,那是真的賤。」
「誰說不是呢?你是沒見過他見了那些富家公子的樣子,那可真是……也不怪人說唱戲的下賤,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
常亮文笑了一聲,道:「任人怎麼誇得天花亂墜,那唱戲的和窯子裡的,那還不是一樣?」
「常兄說的是啊。」邊上的人跟著笑了起來。
雖然他大概也沒發現莫英就在他們身後,否則也不至於說成這樣,但無論如何,這話說得實在是難聽,而且這樣的評價對於齊紅喬也太過不公平。
莫英走到他們身後,伸了一隻手到炭盆前取暖。
「真是的,這天怎麼這麼冷啊。」
聽到他的聲音,另外的兩人嚇的一激靈,齊齊轉過頭看著他,卻遲遲沒看到他臉上有什麼表情,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看見他們臉上的表情後,莫英又看了常亮文一眼,卻發現他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莫老闆,您怎麼走路沒聲的啊?差點被您給嚇死。」
「我說應該是你們幾個聊得太高興了吧?」莫英笑了笑,又道:「我剛剛聽那邊說要人手,你們倆趕緊過去吧?省得一會兒挨罵了,到時我可幫不了你們。」
那兩人一聽趕緊起身離開,不過他倆在人背後說閒話,本來也沒有打算繼續待下去。
莫英蹲在談盆邊暖手,正想著該說些什麼,常亮雯卻先開了口。
「莫老闆不去扮戲?」
「我這不是想暖暖身子嗎?一會兒就去了。」莫英頓了一下,說道:「師父擅演的戲裡,有一齣《擂鼓戰金山》,裡頭的梁紅玉本是風塵女子,卻也是一代了不起的巾幗英雄。」
話一出口,莫英也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覺得該替齊紅喬說些什麼。
他雖沒把話說白,不過料想常亮文應該是知道他要說什麼的,他應該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過火才是。但常亮文聽了莫英的話,卻只是點點頭應了一聲,之後便沒有打算多說些什麼了。
見常亮文不說話,臉上又不像是把話給聽進去了的樣子,莫英皺了皺眉,又道:「咱們唱戲的,在台上得唱什麼像什麼,但無論唱得再怎麼像,台上是一齣戲,下了台也得守規矩,台上台下不是一回事,您說是吧?常先生。」
「自然了。」常亮文道,不過他似乎也沒怎麼打算接茬,只是涼涼的看著莫英。
這眼神看得莫英心裡不大對勁,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說一開始是想給齊紅喬打抱不平,偏偏常亮文並沒有打算說些什麼,好像方才一起品頭論足說閒話的人不是他似的。
莫英並不想把話說得太白,畢竟一會兒上台還要常亮文給自己操琴,剛才一番話已經顯得有些幼稚了,若是再繼續,真的把常亮文給惹急了,一會兒再台上出醜的可是自己。
總之,現在是不適合繼續說下去了,莫英也只笑了笑:「好了,我得去扮戲了,常先生,咱們場上見?」
「場上見。」常亮文看了莫英一眼。
那眼神,還是涼颼颼的。
不過上場後倒是蠻順利的,雖然上場前常亮文看上去是有些不滿,不過倒也沒出什麼岔子,常亮文也沒有多加為難他。
只是對於長亮文的那番態度,莫英也不能說是一點意見都沒有,但若是這麼根常亮文較真,只怕常亮文會不滿。於是莫英也不打算多說,下了戲換上便服離開時,也只是稍稍向常亮文點了點頭而已。
今日倒沒有什麼邀約,莫英攔了輛人力車,讓車夫往鍾景明在安陽坊的公館去。
現在回去,應當是會遇上鍾景明的。
馬留村的事情還是沒什麼著落,弄得莫英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鍾景明。雖說問鍾景明應該是最快的,但依照前幾次的經驗,鍾景明並不打算跟他說些什麼,夏新對馬留村的事又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只是他沒想到,就算自己著手調查也是顆粒無收。
雖說事情還是沒有眉目,但夏新說的話還是有一定的道理,流言蜚語也不完全是空穴來風,嗜殺的名聲並不好聽,若真是傳言,鍾家也該出來闢謠,可是鍾家對這樣的謠言卻是不聞不問,簡直像是默認了一樣。
即便是攔不住外面的謠言,面對自己的的提問,鍾景明怎麼也自證清白才是,但他反而是承認了這樣的說法。
果然,鍾景明便是兇手吧?
莫英如此想到,可是想法是一回事,他還是打算繼續調查當年的馬留村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的行為究竟有什麼意義了,他只知道,若不把鍾景明當作兇手,他現在會寸步難行。
他只能把鍾景明當作是兇手,就算馬留村的滅亡與鍾景明沒有半點關係,始終不願意說出真相的鍾景明在莫英心中也是異常冷血。
松城冬日裡的風夾雜著雪花,冷得刺骨,吹得他耳朵生疼,小巧的玉耳環微微晃動,撕扯著他的血肉。
突然,人力車的車夫停了下來,莫英以為是到了,一抬頭,眼前卻不是鍾景明的宅邸,而是一隊浩浩蕩蕩的車隊。莫英認得這裡的路,這裡已經是安陽坊附近了,安陽坊與英國租界鄰近,看這行人行進的方向,大概是要往英國租界去的。
「這看來是要等一會兒了呢。」車夫轉頭道。
「沒事,我也不趕時間,主要是您受累了。」
「這說的哪兒的話呢?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排場可真是不小,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莫英往車隊的方向看了看,沒看出些什麼,搖搖頭道:「看不出來,但肯定是哪家老爺太太,這準沒錯的。」
這樣顯眼的排場,不用說肯定是什麼有錢或有權的大人物,但究竟是什麼人,莫英沒什麼頭緒,也不大在乎。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不過這樣大的排場,好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了不起的人物似的,這種人便是在這裡也不多見,這倒也些奇怪。
車隊倒也算不上多長,沒走多久便走完了,車夫也繼續往前跑了,莫英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面多加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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