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英看了一眼後並沒有多停留,逕自往外頭走去。
外頭有個人在等他,正是夏新。
先前跟夏新說過卓文森的事情後,莫英對於夏新的提議一直相當猶豫,如今事情的真相不明,他原是不想這樣匆匆決定。但左思右想,還是是覺得不該放過這個機會,鍾昌澤的把柄哪是這麼容易拿捏的?
於是他今天便要將手上的那些鴉片膏子交給夏新處理,把卓文森替換掉是個好方法,可是莫英卻無法執行細節,倒最後也只能把事情交給夏新。
即使夏新身上有不少他不了解的事情,但是在幫他報仇這件事情上,夏新倒是一直都沒有欺瞞過他。
不過拿著鴉片在松城裡頭終究有一些風險的,所以夏新早就等在外頭了,只等莫英把東西交給他。
拿到東西後,夏新也沒多看,只是拿在了手裡,然後問道:「今天豐合樓裡頭怎麼那麼熱鬧?我本想進去聽一會兒戲來著,誰知道擠都擠不進去,全是大老爺們。」
「今天是紅喬師兄的《畫春園》。」
「原來是唱這齣啊?那也難怪擠得這樣人山人海,有這樣精采的戲你也不早跟我說?」
莫英聽了卻是皺了皺眉:「怎麼?下次如果我唱《大劈棺》你也要來湊這個熱鬧?」他語氣不善,讓夏新一時之間有有些尷尬。
但他只是替齊紅喬不平,可是替齊紅喬不平,說倒底也是替自己惋惜,男人扮成女人,還要這樣給人取樂,換作是誰也也笑不出來。
夏新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撇撇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有些敷衍的道:「你要給我戲票,我不能不去給你捧個場?好了,這東西拿著不安全,我這就回去了。」
「等會兒。」莫英叫住了夏新,道:「你之後打算怎麼辦?稍微跟我說說吧。」
聽到莫英的話,夏新一拍腦門,「真是,拿著這種東西站在街上,慌得我差點忘了這事。總之到時候我會安排人去抓那個買辦,但如果沒辦法抓到,咱就去告發他,其實你也不用管,交給我就是。」
「這樣,鍾家會被動搖的吧?」
「那可不一定,畢竟那可是鍾家,必定會跟那個買辦劃清關係,不過把我認識的人安排進去之後,肯定有幫助的。就算是鍾家,買賣鴉片的事情被人發現,肯定也是不好辦的。」
夏新的話說的肯定,讓莫英一下又猶豫了。
莫英臉上的表情有點太過明顯,夏新一眼便看出來了。他道:「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你可千萬不要猶豫,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再想抓到鍾家的小辮子可沒有那麼容易。」
「嗯,我知道,我只是……」莫英頓了一下才說:「那位卓買辦跟這件事情本無任何關係,這麼陷害他,對他還是有點太不公平了。」
「只能說他不幸吧,只能希望他下輩子別再給鍾家辦事囉。」
莫英點點頭,並沒有答話。
見莫英並沒有要說話,夏新看了他一眼便離開了,畢竟他手上拿著鴉片實在也不方便這麼站著。
可是莫英卻仍舊在原地站著,對於這次的事情,心裡還是揣著幾分猶豫。
卓文森看上去可不是什麼大義之士,而且是基於利益才為鍾家做事,被抓到之後為了脫身,十有八九是會把鍾家給供出去的。鍾昌澤又怎麼可能猜不到?因此鍾家為了撇清關係,必然是要將卓文森給處裡掉的,只有死人不會說話。
這樣說起來,卓文森未免無辜,本是想自己賺點外快,這樣的下場確實是得不償失。
而莫英雖然不確定夏新究竟打算做些什麼,不過他既然說想要替換掉卓文森,將鍾昌澤的經手人換成自己熟識的人,莫英想,鍾家私自買賣鴉片的事情,最後肯定會公之於眾的。
即使鍾家不因這件事失了權柄,信用卻也大打折扣了,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也是討伐鍾家的好理由。無論怎麼想,知道了買賣鴉片這件事,無疑是抓住了鍾家的小辮子。
莫英覺得自己應該高興才是,但他無論如何都打不起精神。
想來是因為鍾景明的原因,他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猶豫錯過這樣的機會,卻也不希望自己這樣的舉動誤傷了鍾景明。突然之間,莫英也不知自己究竟希不希望鍾景明是令馬留村滅村的兇手。
他在外頭站了很久,也不知是希望十二月的冷風把自己吹醒還是怎麼,生生站到發起了抖才肯回後台去,可是卻什麼也沒能讓他想明白。
走回後台他才發覺自己剛剛根本是在犯傻,這臘月的天刮骨的冷,在外面站了這麼一會兒,把自己凍病了,上不了台,一準挨罵。
想到這兒,莫英趕緊自己找了熱水來喝,不過一會兒要扮戲了,他也不敢喝多,只是含在嘴裡暖暖身子。他嘴裡含著一口水,想著找個炭盆先暖暖身子,卻正巧看到炭盆邊坐著常亮文。
本想跟他打聲招呼,卻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不太好。
莫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正看著台前,不過後台自然是看不到前台的,因此常亮文大概也只是看著台前的方向,耳裡聽著有些模糊的戲詞。
台上的《畫春園》還沒唱完,不過這齣艷情的粉戲,那戲詞全是淫聲浪語,簡直是不堪入耳,大姑娘聽了都得羞紅臉,但座兒上的大老爺們聽得倒是挺過癮,一聲聲叫好都似逛堂子時對姑娘們的調笑。
正聽著,下場們的台廉打了起來,齊紅喬從前台進來,邊上的跟包趕緊給他遞茶水擦汗。
常文亮看了齊紅喬一眼,竟是暗暗的朝著他的方向啐了一口。
站在常亮文邊上的莫英見了這場警一愣,堂堂七呎男兒唱這樣艷情的戲,他不是不能理解常亮文的不屑,他每每唱那些個粉戲時,即便戲裡的功夫在怎麼了得,他也是極其唾棄自己。
可是這戲說來也是王琳為了票房才讓齊紅喬唱的,可不是齊紅喬自個兒想唱,齊紅喬可沒有這樣自輕自賤,他又何曾想成為那些男人調笑意淫的對象,沒有一個唱戲的願意。
而且這戲裡戲外是兩回事,常亮文再怎麼看不起齊紅喬,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點?豈有必要這般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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