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看一個十歲男孩的體重。
這是阿文(三十歲的李文生)在搬運阿李(十歲的李文生)時切身體會到的道理。
他背著阿李從停車場走回行人路時左右盼看,才發覺司馬峻林早已沿著馬路向地鐵站的反方向走了一大段路,阿文現在只透過峻林頭上的白帽子,從遠處辨認出他。
「看他走路一拐一拐的,速度還真快。」阿文的讚嘆衝口而出,話語間夾雜著粗重的呼吸聲。
「不是他快,是你慢。」走得比阿文快,在前方帶路的阿生(六十歲的李文生)回過頭來說道,一語中的。
「你知道……」阿文想為自己辯解時,被阿生打斷,「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背他一定會很辛苦。你還是先留點力,不要再說話了。」阿生拿著阿文的隨身物品健步如飛,先到達馬路的對面,幫阿文留意有沒有車輛駛近。
此時一道冷風吹過,酒勁盡失的阿文打了個冷震,頭髮被吹得亂成一片。那套在日間為他帶來溫暖的黑西裝,在深夜的凜冽狂風前,彷彿變成了一件紙裝甲,在敵人無情而冷酷的攻勢下全無抵擋之力。寒風從西裝的罅隙中鑽入,阿文能感受到湘港的寒冬在太陽落下後的真正力量。他趕緊拉扯棉被,希望把它盡可能的覆蓋在自己身上。
由於之前喝了很多啤酒,他同時感受到尿意的來襲。阿文只好咬緊在顫抖的牙關,重複而輪流地抬起沉重的雙腿,希望能加快腳步回家。
橫過行人路的阿文見阿生沒有拉上夾克的拉練,任由它隨風擺動,擺出一副完全不覺得凍的模樣,便忍不住問道:「你不覺得冷嗎?」
「不。」阿生笑了笑,一臉在考試作弊後得到高分時沾沾自喜的表情,「原因我回家後再告訴你。」見阿文瞇起雙眼,阿生補充。同時他鼓勵阿文說道:「加油,這就是你展現健身成果的機會!」
知道自己平日怎樣過生活的人真是討厭,沒有力氣回話的阿文心裡如此想著,問道:「你之後有繼續做運動嗎?」
「有,」阿生說,「之後有。」
「那集節目對我們的影響很深吧!」
「嗯。」
他們在聊的,是一集李文生在家百無聊賴時,偶然打開電視,觀看了的健康資訊節目。
節目中,一位年輕、膚白勝雪的盧姓女物理治療師吸引了李文生的注意,令他看完了整集節目。她手持電子咪,回答了現場觀眾對運動方面的提問,同時打破了一些錯誤的健康概念。這種知性美,使李文生對她產生好感。
在節目尾聲,盧姑娘的一句:「人的肌肉在三十歲後會開始萎縮,而這種萎縮是無法逆轉的。」對李文生造成了頗大的衝擊,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步入衰老,於是下定決心,勤做運動。
在餘下的路程裏,阿文和阿生沒有再進行對話,兩人前後腳的在地火圍的窄巷中前行。一路上沒有遇到其他地火圍的住客,看來沒有人會想在這個時候上街吹風。
地火圍內完全沒有聖誕氣氛,路口和巷內都沒有擺放任何聖誕裝飾,和商店街的情況大相逕庭。抬頭一看,雖然大部分的單位內都燈火通明,但它們的窗簾都被緊緊拉上,可以想像到各家各戶都趁著連假躲在家中靜靜休息。阿文除了能聽到阿李在耳邊的呼吸聲外,就只聽見風吹植物時的沙沙聲。
阿生走在前面,清楚記得李文生所住的大廈位置。他四處張望,好像很久沒有來過地火圍,對它當中的一事一物都非常懷念。
看來我未來搬到了其他地方住,回家後我一定要向他問清楚我的未來,在阿生身後的阿文心想。
兩個人就這樣回到了阿文的家。阿文家在第二十四座的三樓。這種單幢式樓宇除了地面那層之外,每層都有四個單位,各自分佈在各層的四個角落。大廈的中心是一道貫穿整座大廈的中央樓梯,住客只能透過樓梯回家。2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GL5aeFGxf
因此,住的樓層愈高,租金就愈便宜。阿文搬進地火圍時,資金充裕,便選擇了三樓,方便平日上落。而地面的那層就一個空置了的舖位,第二十四座大廈的舖位因為位置偏僻,一直都租不出去。
家門一開,阿文立即用腳脫下皮鞋進門,把阿李放在床上後,衝入廁所。拿著鎖匙的阿生則站在床前環視阿文的家,他過去的家。阿文的單位有二百多尺,廁所廚房電腦房通通都有,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家中的裝潢以簡約為主,沒有太多傢俬。淺藍色的牆身出現了油漆剝落的問題,惟阿文一直懶得處理。近門口的房間是廚房,對平日不常煮食的阿文而言,裡面最有用的是雪櫃和微波爐這對孖寶。和廚房並排的是廁所,廁所裏有阿文相當自豪的浴缸,他在放長假的前夕都會選擇浸浴,在熱水和音樂中放鬆身心,忘掉錯對。
阿文的單人床就放在客廳的窗前,一進門就能看到。床尾有一張用來擺腳的沙發椅。床的對面擺放著電視機櫃和電視機,近門的位置就放置了一張飯桌和兩張椅子,方便吃飯之用。為了建造一個空間放置成堆的漫畫和遊戲,阿文決定把床搬出客廳,把睡房打造成電腦房,他每星期的周末都會選擇宅在房中上網打機。
「呼,」從廁所中出來的阿文鬆一口氣,筋疲力竭的坐在沙發椅上休息。他看到阿生在環視自己的家時,問道:「怎樣了,懷念這裡嗎?」
阿生點頭,在飯桌下拉出一張椅子坐下,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再過一、兩年,地火圍就會被清拆重建。」
阿文揚起半邊眉,對他主動談論未來有點驚訝,說道:「看來發展商打算收地起樓的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後來你搬到哪裡去?我應該會選擇搬去荃環吧?」
「對,當時我就搬到了荃環一帶,方便平日上下班和前往公司倉庫。」
湘港一個近海城市,也是南湘國的首都。2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jVVGaIbbl
多年來海運業發展蓬勃。過去的公司為了方便和外商貿易,都儘可能的在海旁建立自己的據點,商業區因此而靠攏在港口一帶發展起來。當中的核心區域就是銀鐘──湘港經濟發展的心臟。坐擁上千萬人口的湘港,每日都有過百萬的上班族從近郊乘搭交通工具前往城區上班,城區之繁榮和人口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富達物流有限公司就座落在銀鐘。
阿文現居的天門區(地火圍)位於近城區的郊區。從郊區前往銀鐘,視乎居住位置的交通方便程度,大約需要一至三個小時不等。2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88kYTnknU
而他剛才提到的荃環就位於湘港都市圈內的邊緣地帶,對每日都要來回城區上班的阿文來說,是一個相當便利的好住區。雖然租金會因此上升,但由於阿文沒什麼財政壓力,沒有女朋友,一個人住,又沒有家人要照顧,只要他平日節儉一點就可以負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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