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小時前,三個李文生還在家庭餐廳吃著甜品,商討逃脫計劃的細節。他們根據吃晚飯前的推論,編排了一場自編自導自演的戲碼,希望合理化李文生這兩天的種種疑點。消除攝影機鏡頭後的觀眾對他的猜忌,將矛頭直指幕後黑手羅千生。
經過一番討論,他們完成了劇本草稿,阿生反覆思量,見故事亳無破綻,便先行離開,乘的士趕往商場購買太空卡、髮夾、行李箱、充電無線檯燈等物品,留下阿李和阿文在餐廳整理對白、對稿和排戲,為「演出」做準備。
可是,阿文和阿李都缺乏演戲經驗,一想到自己在家中的一舉一動會被別人看在眼內,細心觀察,不由得膽戰心驚,心神不定。
他們模擬起回家後的情況,用餐廳宣傳單張的空白背頁,分別寫下自己的台詞,阿文說一句,抄下來,阿李回應他一句,抄下來……
如此便在紙上寫下了句句對白,有推動劇情必要的對話,也有一些為了不令對方起疑而故意安排的閒聊。
完成對白的初稿後,他們爭取時間,趕緊你一句我一句地對起稿來,務求儘早讀熟對白,做到言談自然,順暢不生硬。
阿文在讀自己的台詞時,不禁分心想道:「等下究竟會有多少人觀看我們的演出呢?五個?十個?三十個?」目光猶豫,「會不會有洞察力強的人在場,單單一眼便看破我們的把戲呢?」
凝望手中的對白稿,倏忽間只覺自己手寫的文字字不成字,像變成了一連串鬼畫符。又想:「這些對白有什麼我沒有察覺到的破綻呢?足夠自然嗎?不如我們再想想看有沒有演戲以外的辦法吧!」愈想愈沒自信。
完成該段對白後,他斜眼望向阿李,留意到對方臉色蒼白,坐立不安,雙腿在桌子下微微顫抖。小手用力握緊對白紙,捏出道道裂紋,眼睛凝神緊盯在讀的字句,彷彿在嘗試用目光把紙張燃點起來。
雖然阿李讀得頗是流暢,腔調卻是生硬繃緊得很,可見他害怕的程度比阿文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他沒有鬧脾氣,也沒有哭泣放棄,邊讀邊在字句旁加上標記,努力把一字一句正確地記在心上。
阿文見紙上的字不太工整,東歪西倒,登時醒覺阿李也不過是一個十歲小孩,連自己也這麼擔心,他面對如此難事,心裏又會有什麼想法呢?
驀地憶起自己小時候面對難關時經常使用的殺手鐧:交給大人處理。
一想到自己已經三十歲,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當日被受依賴的大人,苦笑一聲,心想:「那時候的我深信大人無所不能,什麼問題都能夠處理好。」
思索一會,對阿李說:「我看過一套動畫,你過幾年便會看的,叫『鑽石面具』。女主角上台表演之前,都會合上雙眼,戴上一副演出角色的面具。」說著舉起右手,在臉前張開,模仿戴面具的動作,「她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忘掉『自己』,化身成戲中的角色。」
阿李呆了一呆,放下手中的對白紙,喃喃自語:「忘掉自己?變成戲中角色?」
見阿李一臉茫然,阿文續道:「對,你不再是『李文生』。你要變成一個剛回到家,想看勇者卡拉火,對我的事很好奇的『阿李』。」
阿李聽得一頭霧水:「不就和現在一樣嗎?我還是『阿李』吧!」
「不、不同的,那個『阿李』是戲中的阿李,是我們創作出來的。他可能是住在士兵澳,有一個可怕的媽媽,而不是你,你們只是剛好同名而已。」
「即是說我要扮這個假阿李?」阿李雖然不太懂三十歲的自己在說什麼,卻還是一臉期待,「好像好好玩的樣子!」
為了打造這副「鑽石面具」,他們放下剛才寫出來的段段對白,開始整理起「阿李」和「李文生」的背景故事。
兩個人創作時樂不可支,想出一個個有趣的點子,其中阿李有一班嚴厲的親戚,一個愛用拖鞋打仔的母親等。
完成後,他們又只保留對白紙上一些關鍵的轉折台詞,阿文因為要解釋和羅千生的相遇,還是要花心機背誦對白,其他的都打算即場發揮,好讓自己的反應足夠自然。
阿生回來時,經過侍應,無視了他的側目,表示自己會提供高額小費,希望他讓自己在餐廳多待一會。
走近阿文和阿李,看見他們都閉上了雙眼,喃喃地反覆念誦:「我不是李文生,我是阿李/李文生。」不禁失笑,把他們喚醒。
阿生和他們進行最後一次預演,確保他們清楚記得劇情的發展順序,不會忘記任何小節,便放任他們在表演中臨場發揮。
聽到阿文受到動畫的啟發,嘗試掌握戲中角色,阿生道:「『鑽石面具』?這套動畫三十年後還未完結呢!作者都死了。」
準備好後,一行人離開餐廳,起程前往地火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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