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李獨自一人坐在大廳,猶如一尊石像似的,低垂著頭,呆呆地俯視和自己心情相同的灰白色地板,等候阿生凱旋。
度分如日,阿李瞥了空空的詢問處一眼,拿出手機查看時間,心想:「都快十分鐘了,還沒有傾完嗎?」又過了兩分鐘,阿李忽然想到:「難道阿生也出了事?他想錯了,其實這個地方的人也是壞人?」
一念至此,頓時六神無主。他慌忙站起,又即坐下:「會搞成這樣,全都是我的錯。我、我還是坐在這裏等好了⋯⋯」又想起剛才和阿生拋下因為自己的過錯而被擒的阿文離去,縮起身子,雙手抱膝,眼泛淚光。
「Hey kid!What are you doing here?」一把男聲從門口方向傳來。阿李匆忙擦掉眼淚,望向大門,驚見兩個外國人出現眼前。
他們身材高大,膚白勝雪,頂著一頭金髮,各自戴了一副款式相同的太陽眼鏡。由於二人外型和打扮相似,阿李一時想起前晚和阿文打格鬥遊戲的情況:當兩個玩家都挑選了相同角色時,後選的玩家會操縱一個衣著配色異常的同一角色,好讓玩家們能在激烈的戰鬥過程中分辨彼此。
兩個外國人最大的分別就是一個穿了黑色大衣,另一個穿了褐色大衣。
「I……I am……」阿李支支吾吾,聽不清楚對方用倫文問了什麼問題。
「不用被他嚇倒,我們會湘文的。」穿褐色大衣的外國人用帶有口音的腔調笑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在等人。」
「等誰?」
「我的⋯⋯朋友到了裏面找這裏的會長。」阿李戰戰兢兢地指向詢問處。這時,褐衣外國人走近阿李,注視他那頂新買的帽子,使阿李極不自在,低頭避開視線。
「這是Gaston⋯⋯『加斯托家族』的家徽嗎?」褐衣外國人蹲下身問。
阿李吃了一驚:「是啊,叔叔!你也有看過『勇者卡拉火』嗎?」
「原來現在還有小孩子會看『Hero Kalafire』!」褐衣外國人回頭跟同伴說。
「你真有taste,它可是一部classic。」黑衣外國人稱讚道。褐衣外國人接著說:「裏面還有很多神曲,我跑步時也會聽呢!你把所有集數都看完了嗎?」
阿李搖頭:「只看到卡拉火準備要向毒天大帝報仇。」
兩個外國人隔空對望,交換眼神。褐衣外國人說:「我們就不劇透你了,好好享受吧!只是,在看最後幾集前,要先做好心理準備。Not every good story has a happy ending.」
阿李皺眉,不太聽得懂褐衣外國人流利的倫文,只聽到「不是好什麼,有開心什麼。」點一點頭後,問:「你們是這裏的職員嗎?」
「算是吧。我們是來湘港交流的。」褐衣外國人說,話題一轉,「說起上來,我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阿李。」
「全名是?」褐衣外國人追問。
「李⋯⋯呃,羅阿李。」
「有趣的名字,」褐衣外國人笑道,握起阿李的小手,「來,跟我們走吧。」
「去哪?」阿李反射性使力反抗。
「找你的朋友啊!與其在這裏悶等,不如跟我們去找他吧!」褐衣外國人理所當然地說,不費一絲力氣便拉起阿李,跟著黑衣外國人經過詢問處,進入辦公室。
黑衣外國人向坐滿員工的工作空間問:「會長在嗎?」
一個男人回答:「他在自己的辦公室,還在見一個逃犯。」
「Fugitive?」黑衣外國人雙眼發光,低頭瞧向阿李,「你的朋友是一個逃犯?」見阿李點頭,他一臉興致勃勃,加快腳步走向會長室。褐衣外國人像發現了新玩意的孩子般雀躍,拉著阿李的手緊跟在後。
現在,面積不大的會長室內站著六個人。
黑衣外國人咔的一聲關上房門,倚站在牆邊。褐衣外國人拖著阿李,走到阿生身邊,打量眼前的逃犯。阿李躲在褐衣外國人身後,好像因為犯了錯而害怕被父母責罵一樣,不敢直視阿生。
「你們來得正好!」任他強說,「我正想找你們兩位幫忙。」
「幫什麼?」褐衣外國人好奇地問,視線從阿生身上移走。
呂敏對坐著的任他強說:「既然他值得信任,我先回去工作了。」任他強說:「去吧。觀測活動的海報準備得順利嗎?」
「順利,最快明天就能完成。」
普路托插嘴道:「需要我給你一點設計建議嗎?」
「才不用,你根本不懂設計。」呂敏邊走邊說,「上次竟然提議我用新細明體,新細明體!醜爆⋯⋯」
「新細明體沒有那麼差吧?」
「所以我就說你不懂設計,這種字型根本亳無美感。」呂敏停步回頭,忍不住談論起不同字型的優劣。
這時,阿生繞到阿李身邊,說:「你來得真是及時!我正想找人帶你進來討論救出阿文的計劃時,你就剛好來了。」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分別望向兩位外國人,「麻煩你們帶他過來。」
「不客氣。」褐衣外國人輕輕甩手。
「這裏真的需要我嗎?」阿李問。
「當然,你可是很重要的。我們去設計公司時,不就採用了你的計劃嗎?全靠它,我才沒有被裇衫男捉去。」
「不過,都是因為我提出要躲回家,都是因為我沒有收好牛奶樽,才害阿文被捉走了⋯⋯」阿李鳴咽地說。
「阿李,任何人都會犯錯,何況躲藏在家是當時最好的選擇,絕對不是一種錯誤。而且,當時判斷躲回家是正確的是我,責任應該也在我。不要為此而自責。」
看著淚眼汪汪的阿李,阿生續道:「牛奶樽一事,確實是你大意失誤。但是我們也有責任,沒有提醒你就算回到家也要小心謹慎,是我們低估了壞人的動員能力。所以,阿文被擒,我們都有錯。阿李,你知道犯錯之後,最重要是做什麼嗎?」
見阿李紅著眼睛搖頭,他說:「首先是盡力彌補自己的過失,接著向對方道歉,承諾自己不會再犯同一個錯誤,下次會加倍小心。」
「嗯。」
「提起精神,我們成功找到援軍了。救出阿文後,你再向他道歉吧,明白嗎?」此時嘭的一聲,呂敏氣沖沖地關門離去。
「嗯。」阿李堅定地點頭。
阿生拍拍他的肩膀:「就算沒有你的牛奶樽,我們說不定也會被發現呢。」
會長見時機適合,打破沉默:「羅先生,讓我向你介紹,這兩位都是來自倫國的天文顧問。身穿黑衣那位名為「拜倫(Byron)」,褐衣那位則是「約克(York)」。對於你希望救出同伴,他們絕對是協助你的最佳人選。」
「天文顧問?」阿生很好奇他們能怎樣幫他救出應該是被困在醫院的阿文。
「哈哈,除了是『天文顧問』之外,」約克說,「我們還有其他顧問身分,例如『特種顧問』和『網絡安全顧問』,後者即是『黑客』。可以先跟我們說明一下嗎?救人一事。」
阿生恍然大悟,立即向他們說明阿文中槍被擒一事。
「原來如此。既然懷疑他身在一間醫院,我們駭進去調查一下就行。」約克說,「醫院的保安措施一向做得很差,要進入他們的資料庫,和一塊蛋糕一樣簡單。」
「什麼是『和一塊蛋糕一樣簡單』?」房內倫文水平最低的阿李聽得一頭霧水,普路托和拜倫都忍不住笑了出䡰。
約克回頭跟自己的雙胞胎哥哥說:「笑什麼笑,你這麼棒,不如由你來向他們解說吧!」拜倫立即望向一邊,不理會弟弟的挑釁。
「⋯⋯倫文的『a piece of cake』,即是『一塊蛋糕』,有形容一件事非常容易的意思。」在倫國居住過的阿生向阿李解說。
「總之,孩子,你大可以放心,找人是我們的強項。」約克望向阿李,「既然甘迺迪醫院的嫌疑最大,我哥哥等下會做網絡掃描,想辦法透過RDP進入它的資料庫進行調查,找出你們的同伴李文生。」拜倫揚起一邊眉,接著點頭同意弟弟的計劃:「No problem.」
「RDP?」普路托問。
「Remote desktop protocol。」拜倫說。「遠端桌面協定,一種漏洞很多,能讓使用者遠距離存取公司,又可以是醫院,內部網絡的連線方式。」約克補充。
阿生問:「你預計需時多久?」
拜倫舉起一根食指:「一小時內。」約克笑道:「你們可以放心,雖然他湘文學得沒我棒,黑客技術可是一等一的。」
「那就拜託你們了。」阿生說,看著兩位外國人離開會長室。正想帶阿李回大廳等候之際,忽然想起自己放在辦公桌上的背心,連忙向任他強介紹它的功能,並贈送給對方作為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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