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李文生三人陸續起床。稍作梳洗後,他們帶著替換衣物,出門前往公共浴室洗澡。
阿文留意到,阿生給人的感覺不同了。除了雙眼有點紅腫,他說話時多展露了笑容,更與阿李開起玩笑來,像是希臘神話中,一直苦苦擎起天空的阿特拉斯,從懲罰中被解放出來。
雖然未來依然灰暗,與亡父奇跡地重建關係,並與他盡訴心事,發洩情緒,彌補了阿生多年的遺憾,解開了他內心一個死結。這種心態上的改變,令他昨夜難得有一晚好眠。
三個李文生快快樂樂地洗了個澡,前往一間麵包店買齊早午晚三餐,邊走邊吃。再去超級市場補購物資後,逕自回家,等待峻林回港。他們偷偷摸摸地回到家後,在無窗的書房裏集合。
「你昨天不是說了要確認設計公司內是否存有雕像設計師的名字嗎?」阿文喝了口水後問,「要怎樣確認?」
阿生臉向書櫃,正在尋找感興趣的書籍,答道:「不知道,未想到方法,可能只有將它交給崚林確認時才會知道其真偽。」說著抽出一本書,開始閱讀封底的簡介。
「好無聊啊!」阿李大叫一聲,伏在辦公桌上,「現在我們有什麼可以做?」他手拿一樽空牛奶,坐不定,想出外走走。
「我們今日整天也要留在家。我和你一起玩手機遊戲,好不好?」
「遊戲?好啊!」阿李不太懂得使用智能手機,便把它交給阿文下載遊戲,「我先上個洗手間。」阿文點點頭,眼望熱門遊戲列表,沉思哪些遊戲是不用wifi也能玩的。
阿李回來後,迫不及待地想玩遊戲,望著像蝸牛一樣緩慢前行的下載進度條,望穿秋水,呼天搶地。
待流動數據完成下載後,拉來一張沙發椅,坐到阿文身邊,和他玩起一個雙打的單機遊戲。
阿生選了一本好書後,瞧向嘻嘻哈哈的兩個自己,說:「我去客廳看門口,你們不要玩得太得意忘形!」帶著書本走出書房,來到客廳,卻見窗簾緊閉,室內暗若時值傍晚,苦笑搖頭,心想:「一時間忘記了客廳不能開燈。這麼昏暗,看什麼書?」便放下書,翻看四處的櫃子抽屜,客飯廳彷彿是個放滿寶藏的寶箱,一事一物,都彌足珍貴,勾起了他那些封塵多年的回憶。
「我們有夠倒楣啊!拍擋。當然,我不是想抱怨他們的安排。只是,你和我,真的不夠運。」一位身穿全套運動服,像要去健身的高大男人說,「拍擋,你不愛說話嗎?」
一路上,這位運動男不斷向身旁的拍擋搭話,惟他今日的拍擋不加理會,專心走路。
見此,運動男毫不氣餒,朗誦了幾句《琵琶行》,其中的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可謂誦得悲愴至極。
見拍擋對詩詞似是沒有好感,他再問:「『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你有聽過這句話嗎?」
「我沒有心情理你。」運動男身旁的中年男士終於開口。他身高比運動男矮小,地中海頭髮,衣著簡單平凡,深色西褲,淺色裇衫,配上一件大衣。如果一個地鐵站發生爆炸,至少會炸死數十個打扮和他一模一樣的男人。
「我明白你的心情,畢竟我們都抽中了下下籤。」運動男嘆道,「不過,你喜歡搖滾樂嗎?」擺出笑咪咪的樣子,眼睛瞇成一條小縫。在中年男眼中,他好像一隻囉囉唆唆,不斷嘗試爭取主人注意的貓。
中年男不再回應,拿出手機。據螢幕上的地圖顯示,往前再走百米,便會到達他們的目的地,圓棱山莊。他便道:「前方便是了。」
「唉,你覺得我們要在李文生的老家留守多久?」運動男跨張地嘆了口氣,「他根本不可能躲回自己爸媽的家吧!」說完又嘆了口氣。1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nfXvwnDYC
中年男反了反白眼,繼續靜靜地帶路。兩個人很快來到圓棱山莊,到達李文生家所在的大樓。
面對懶洋洋的大廈管理員,他們還是按照規矩,從懷中掏出委任證和警章,表明自己的身分來歷。
「你們都來自國安機關?」
「噓,」運動男說,「不要聲張,否則我立即將你拘捕。」見管理員神色驚慌,笑道:「講笑,講笑,放輕鬆。」拍了拍管理員的肩膀,和中年男往升降機大堂走去。
管理員看著這兩道威風凜凜的背影,留意到他們腰間都莫名地隆了起來,像是生了一個大腫瘤。
正當阿生在小心翼翼翻找物品時,忽然聽到屋外走廊傳來人聲。
「拍擋,是這裡嗎?」
「是了,4座5樓E和F室。」
「有錢真好啊!我也想打通自己的單位。你知道嗎?我的鄰居真的超討人厭,每日爭吵不休,上演家庭大亂鬥。順便問一下,你有玩大亂……」
阿生聽到「這裡嗎」時,已經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把物品放好,拿起書,推門衝進書房通知另外兩個自己。
阿李和阿文見阿生神色慌張,急闖入門,都嚇了一跳。談笑聲戛然而止,停下手中的遊戲,都瞧向阿生。
「有人來了,快躲起來。」阿生壓低聲音道,進入書房,繞到門後,提起三個人放在門後的鞋子。
阿文立即從沙發椅上彈起,輕聲跟阿李說:「快,照計劃躲起來!你記得要躲在哪吧?」見阿李慌忙點頭,又道:「記住無論如何也不要發出聲音。」輕拍他背,示意阿李動身前去躲避。
然後,他把沙發椅推回原位,四處張望。瞄到放在桌上的水樽和麵包時,霎時想起什麼,一手抓起水樽和麵包袋,袋子穿腕過臂,提步追上剛進主人房的阿李,以氣音急問:「你的牛奶樽呢?你把它放到哪裡去了?」
阿李瞬間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表情在頃刻間扭曲起來,焦急地道:「哎呀!哎呀!我把它放到廚房去了。死了!現在該怎麼辦?」
此時,二人清楚聽見鐵閘被完全拉開時發出的劈啪響聲。在電光火石間,阿文當機立斷,命令道:「交給我!你快躲起來!」
「知道!」阿李轉身,向躲藏地,父母睡房的衣櫃,奔去。
阿文不作細想,也轉身狂奔,趕去玄關旁的廚房。由於要留意自己的腳步聲,他只能以腳尖觸地,輕力跨大步。
爭秒奪毫秒,阿文三兩步穿過客廳和飯廳,拐彎來到廚房門前。他瞄了廚房內部一眼,看到牛奶樽便放在鋅盆旁邊,正要踏步入房,咔嚓一聲,大門的鎖頭被解開了。
他聽到門外傳來一把清脆的聲音:「輕鬆,過兩年我轉行去做怪盜好了。」心想:「什麼鬼!也開得太快了吧!」登時改變主意,急剎步,往回奔,經客飯廳,轉入走廊,進入書房對面的客房。
此時,訪客已經打開門,步入玄關。
趁來訪者未入客廳,還在玄關高談闊論時,阿文把手中的水樽和麵包都扔出為計劃而一早打開了的窗,然後關窗伏下,鑽進床底。
在寂寥的客房中,阿文平卧在地,聽到心跳在「怦怦怦怦怦怦……」地不停狂跳,暗想:「希望他們不會發現那樽牛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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