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已開始悶熱，海傍的涼風令兩個女孩子都感到比較放鬆。
「不知道疫情甚麼時候能夠結束呢？一天到晚蓋著口罩真難受。」脫下口罩喝酒的瑩說。
「對啊，好像說上一次SARS也只是歷時幾個月的事。」雖然雲才不想脫口罩，但這種令人神經兮兮的抗疫日子也令她覺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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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你媽怎麼了？」雲知道瑩應該想談這個很久了。
「事情真的很小，其實每次跟她吵架也是由很小的事情引起。
她又，又又又又，把喝了大半的汽水隨手放在枱面，不知放了多少天，然後，昨晚我回家後，看到有一隻姆指大的蟑螂從裡面飛出來，在我面前！嚇得我歇斯底里地尖叫，不小心把那剩餘的汽水都打翻了。靠！
我當然就罵她怎麼又把喝剩的汽水放在枱面……」瑩越說越小聲，然後停了下來。
隔了一會，她才繼續，「罵她這副樣子，要是她男人上來看見了，還不掉頭就跑……」
雲倒抽一口涼氣，崩口人忌崩口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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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瑩繼續說，「她不單不丟了剩餘的汽水和飯盒在養蟑螂，其實是因為廚房裡堆了太多碗碟，她才不得不動身到街上買吃的。
我看過一些文章說，其實這是有心理病，若不是病態，是不會任由自己住在垃圾堆裡。但她若化成垃圾的一部份，又能吸引那男人回頭嗎？
其實她做甚麼也不能令那男人重新愛上她吧，他還養著她便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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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完全沒有見面嗎？」雲問道。
「好像有。我小時候那男人會上來家裡，那時家裡還像點樣子，後來好像也沒興趣看我了，媽就跟他約在外面。在沒有他的日子，便頹廢得像垃圾一樣橫在家裡。」瑩不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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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也覺得她病了，會不會考慮帶她去看醫生？」雲小心地問道。
「她不承認的啦，她甚麼都不承認，不承認自己有病，不承認自己一團糟，不承認那男人不愛她，不承認自己跟垃圾一樣，怎叫她看醫生？」瑩罵著罵著，幾乎罵出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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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罵完她，她又關了自己在房裡哭，又哭著亂丟東西。我也很生氣，但一邊生氣，一邊哭，一邊還是要幫她丟了所有垃圾，洗好所有碗碟。
若我真的搬了出去，我怕不久就會看見她獨居死然後上港聞版了。」瑩口上毒舌，但聽得出她很愛媽媽。
「光幫她清潔也不是辦法啊……」雲忍不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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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她疏遠親戚，連自己的爸媽也不太見，本身應該也沒幾個朋友，又沒工作，根本完全生活在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怎可能會容忍自己過上這種人生？這樣的人生有意義嗎？我是她的話，真的……唉，算了！」瑩一邊說一邊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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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起自己，那個寧願被世界遺忘的時刻，那個寧願毀滅自己的時刻。
可能，生下私生女，又爭取不到名份，覺得被全世界看不起，就是令瑩媽媽人生斷線的緣由。
如果好像宏教的那樣，遠離原本的圈子，重新建立一個新的生活圈，即使打打無聊的工，也會因為手上很多事要處理，而忘掉了情緒，不知不覺可能又能交一些朋友，而且切切實實能有一些收入。
其實就她自己來說，雖然爸爸給她的錢也夠用，但當看見自己每個月戶口有一筆自己親手所賺的錢入帳時，也有一種莫名的實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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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可能鼓勵你媽試試去打工呢？做些很簡單的，必定會用她的工作。工作除了可以賺錢，最重要是可以打發時間，令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也能認識一些新朋友，你看，我也因為打工而認識你了。她之前做甚麼工作的呢？」雲問道。
「她從前在名店當銷售，就這樣認識了那男人啦。所以她年輕時還真是漂亮伶俐的，何苦弄到現在這樣。但現在這樣子，叫她賣甚麼？還有地方願意用她嗎？」瑩冷笑道。
「做銷售也不一定是賣衣服，或許賣文具，賣玩具，甚至賣母嬰用品那些？也可能可以到一些主打家庭的百貨公司試試啊。你試試鼓勵一下她，或許你留意到哪裡有機會，才帶她去，甚至逼她去。真的，重投社會對改善心理狀況很重要。」雲在回想宏那時怎樣一步一步帶她出去，一邊想，一邊認真地遊說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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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說，似乎也有道理。想不到你連這麼難搞的事也有主意。
不過，現在疫情時候，銷售員那種職位特別難找，我一早轉了做補習社也算我走運。你道那班做銷售的為甚麼竟可以大伙在周六晚上到鳳凰山去？還不是因為被逼放無薪假了。要推我媽找工作，可能也要等疫情過了再說。
而且說實在，我並沒有信心能推得動她，畢竟她已習慣了這種垃圾生活。」瑩有點洩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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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許，最少拉她到公園曬曬太陽，聽說陽光可以刺激快樂的荷爾蒙，多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也有好處。」雲一邊想著宏對她說過的話，一邊對瑩說。
「我會有點怕跟她獨處……或許試試吧，試著叫她自己到公園走走？或許試試吧。謝謝你。」瑩說著就給了雲一個大大的擁抱。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雲摸摸瑩的背，安慰她說。
瑩忍不住伏在雲的肩膊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她真的太辛苦了。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uAwtaJ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