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班了以後，雲進入了一種很特別的平衡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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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不近不遠不冷不熱的，散發一種介乎室友和親人之間的感覺，雲就小心翼翼地維持這個還算值得滿足的狀態。達和同事的存在，就像咖啡裡的糖一樣，平衝著那來自小心翼翼地生活的苦澀，讓她重拾點點少女的生氣。也憑著這點生氣，讓她更有溫習的動力。現在她覺得考大學是重要的，她需要朋友，她需要令她安心的正軌。
平衡當然是一種幸福，卻不穩定。就像搖搖板，若兩個人平衡了，大家也不高不低，不用再顛沛上落，一起輕鬆地讓雙腿在半空搖來搖去，感覺滿愉快的，但不可能長久。
忽高忽低才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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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雲到灣仔去，為了領取成人身份證。小時候，大人常常問小孩18歲會有甚麼想要做的，現在她18歲了，雖然心裡卻已多少有活得累了的感覺，但同時，她仍覺得自己只是個孩子，還是甚麼也想不通。
雲一邊心不在焉的走著，一邊踏上到天橋上去的扶手電梯。當輕輕抬頭時，她突然看見了宏，在毗鄰往下的扶手電梯的頂端，與另一女生在一起，雖沒有身體接觸，但散發一種親暱感。這時宏似乎也看見了她，口罩雖然遮住了大部分的樣貌，但與那雙她心心念念的眼睛一下對望，便刺痛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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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不自覺立即垂下眼睛，裝作沒看見他，並緊握扶手，因為她突然覺得雙腿發軟，若不用手臂的力量支撐住自己，她覺得她是要往後倒下去了。假如真的往後倒下去，她知道那不是意外，而是實現自我毀滅的欲望。不過終歸理智還是更強壯一點，她也穩住自己上到扶手電梯頂端。
到達電梯頂後，她走得很慢，她心下有點渴望宏會回頭來找她。她還記得在西灣河那次，那時候宏身邊的是當時的女友，他還是走來跟她說話。而在那個時候，她自己不過算是寄宿在他家，感情上跟今天沒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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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宏沒有來。她也沒有勇氣回頭看個究竟。
接下來，她已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辦事處去拿身份證了，在平靜的外表下，她心底刮著暴風。她忍不住想，為甚麼要這麼激動呢？說不定只是個朋友，或者一同工作的同事。不過若是這樣，為甚麼他不回頭找她。
剛才那女生身型嬌小，長髮綁好在腦後，穿著貼身白色長袖上衣將大小適中的胸部線條表露無遺，微微露出線條漂亮的腰肢，下身穿著桃紅色運動長褲，是那種瑜伽教練的打扮。或許真的只是同事吧。或許他們有課要上，不夠時間回頭來找她。雖然不願承認，但在接下來的整個下午裡，她知道自己正在等他的訊息或電話，完全不能集中精神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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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天晚上，宏很晚才回家。一般來說，這時候她已差不多睡了，卻還坐在沙發，看起來也頗明顯在等他回家。終於看著他的人時，又覺得這樣去問好像太刻意，她有點不敢。宏則像沒事人一樣，完全沒有提起這件事，就像他們根本沒有遇上過一樣。
「今天比較晚啊。」雲勉強找了句話說。
「下課後跟朋友吃飯了。」宏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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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雲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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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睡覺時，他們一起上床，但她卻像睡在一床的螞蟻上似的，被小口小口的啃得心裡焦躁難耐。她弱弱地拉了拉宏的手，看他沒反應，也沒有反對，就一點一點地嘗試纏上他的身上。不過，宏卻輕輕自她的手臂褪開，說了聲「睡吧」，就側身背向她睡了。
她心裡覺得難受，再悄悄地、一點一點地，貼到宏的背上去，宏也沒甩開她。她就靠在他背上，百感交集，但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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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幾天，她不斷在思考這件事。平心而論，宏與她的相處仍然是不冷不熱不近不遠的，他的日程跟之前沒有差別，他還是有空就跟她吃飯，晚上跟她同床。就那一眼來說，宏跟那女生大概是沒有身體接觸的。為甚麼一個可以說是無關痛癢的畫面，就完全把她心底的一池清水攪濁了？
可能就是那個疑問：上一次回頭找她，她不能理解；這一次不回頭、不說明，又是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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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在一天的晚飯時間，坐在宏的對面時，試探性地說道，「早幾天我到灣仔去，拿新的身份證。」
「哦，是嗎？對啊，你也要換成人身份證了。大個女了。」宏淡淡地說。那波瀾不驚的樣子，甚至令她開始懷疑，那天到底是不是真的遇上了他？
但接下來，宏沒有看她，只看著地板，淡淡地說了句，「明天晚上我不回來，你不用等我。」
雲全身毛管都豎了起來，一時接受不了，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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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宏的意思即是，既然她問了，他就明確地告訴她，她所擔心的都是真的，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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