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小時後,李昂依約來到靜心堂。
楚慶見狀,微微點頭示意,將他引入堂內後便輕輕關上和室門,獨自退至門外。堂內,卓瑪已跪坐於活佛對面,顯然早已在此等候。
一見李昂到來,活佛右手輕輕一擺,說道:「阿彌陀佛,坐吧。」李昂點頭,走到卓瑪身旁盤腿坐下,並將金鋼杵放置在前頭。
這時,活佛轉頭望向卓瑪:「妳去取古木盒來。」
卓瑪聞言不禁一怔:「仁波切,您的意思是?」活佛未作解釋,只是微微頷首。
「知道了,我這就去取。」卓瑪起身合十,隨即步出靜心堂。
堂內僅剩二人,活佛的目光落在金鋼杵上,語氣溫和地問:「對銀色雄獅的操控還順手嗎?」
「還行,」李昂回答,「除只是盾型態還需多下苦功,其它型態算是小有把握,但都還是需要持之以恆地訓練。」
活佛滿意地點頭:「不錯,保持這份專注。」略一沉吟後,他問:「你可曾聽聞《西藏鎮魔圖》?」
話題的突轉讓李昂微愣,但還是點頭道:「我忘了在哪本書裡看到過,《西藏鎮魔圖》是幅唐卡,繪有一仰臥女魔,故又稱《魔女仰卧圖》,據說背後有段傳說。」
「哦?」活佛示意他繼續。
李昂道:「傳說中,大唐的文成公主在公元七世紀嫁入吐蕃(今西藏)後,由於她深諳占星風水之學,故發現了該地地形如同一位仰臥的羅剎女。為了鎮壓其邪氣,她建議丈夫松贊干布在女魔身體關鍵部位修建寺廟,稱作『鎮魔十二寺』,以做為困住女魔的十二不移之釘;除此之外,還建造了位於拉薩相當著名的大昭寺,據說那裡正是女魔的心臟位置。」
聽到李昂的解說,活佛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是啊,是文成公主……」
李昂接著說:「但傳說歸傳說,近代有些說法認為,或許文成公主背後也是有著某些政治意圖吧。」
活佛帶著淺笑,低聲道:「現代人如何評價她的,說來聽聽。」
李昂道:「因為文成公主的丈夫松贊干布,在創立吐蕃王國後,雖然大權在握,但經常受到本土苯教勢力掣肘,甚至威脅皇權地位,因此極需一個新的信仰,來削弱苯教的影響力。而她一生致力推廣佛教,無疑與她丈夫的想法一拍即合,不僅契合他的需求,也幫助穩定局勢。於是利用自身所學,結合神話典故,廣建寺廟,所以傳說也有可能是精心設計的結果。」
「阿彌陀佛。」活佛合十笑道:「原來如此,有趣,有趣。」
活佛與李昂說話之間,卓瑪再次回到靜心堂,同時手中還捧著一個古木盒。她走回李昂身旁跪坐,並將古木盒輕放於地。
「打開吧。」活佛道。
卓瑪點頭應是,揭開木盒,露出了一張羊皮卷和一個古樸的佛經筒。
活佛拿起羊皮卷,凝視片刻,似在回憶,隨後攤開於地。
李昂湊前細看,只見羊皮微微泛黃,邊緣破損,筆觸卻清晰可辨,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卷軸上描繪一名仰臥的魔女,肢體彎曲,姿態詭異,四肢比例與人類有些微差別,像是某種異類的化身。
「這不就是《西藏鎮魔圖》麼?」他脫口說,隨即側頭皺眉:「但……好像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何以見得?」活佛問。
李昂回道:「我記得,魔女身體內描繪的應該是山川河流和寺廟建築等物,但這幅圖裡,看上去畫的像是器官分布,活像古代版的人體解剖圖,這女魔四肢的擺放也有所不同,難道是假的仿圖?」
「錯了,」活佛微笑道:「正好相反,這幅才是文成公主親繪的原圖,而如今廣泛流傳於外界的,是她刻意用來混淆世人的加工圖。」
「混淆世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這是為了守護一個深藏千年的秘密。」
聽到此處,李昂望向卓瑪,但見她神色平靜,似乎是早已知道了這個說法。
「秘密?」李昂再度細看這羊皮卷,發現圖畫裡接近各器官處的邊上,還有用各種顏色所書寫的古文字,他忽然若有所悟,脫口道:「難道……這是張地圖?」
活佛頷首,亦不再廢話:「是的,是地圖,是記錄著一座規模相當龐大的地下迷宮的地圖。」
李昂點頭的同時,大致已猜到活佛想要他做什麼了;「仁波切,您是想讓我進入這座地下迷宮,對嗎?」
活佛再次點頭:「是,我希望你和卓瑪能替我取回一樣東西。」
李昂又望向了卓瑪,見她依舊沒有驚訝之情,顯然這事活佛早就和她提過了。
「我明白了。」李昂點頭,果斷應道:「沒問題,交給我吧。」
活佛反而輕輕搖頭,低嘆一聲:「迷宮內十分兇險,你們可先聽我細細道明,再評估是否可行,若覺得不妥,也不必勉強,我沒有理由定要你們以身涉險。」
李昂沉聲道:「我常年出生入死,早已習慣,就像尼日行一樣,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相反的,若真有危險,不如讓我獨自前往即可,沒必要讓卓瑪也去冒險。」
卓瑪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說道:「抱歉了,此行我是一定得去的,沒有我不行,但師弟請放心,我絕不會拖累你的。」
李昂連忙揮手解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活佛淡淡道:「卓瑪是代我行事,若要取回那樣東西,非她不可。」
見活佛語氣堅定,李昂識趣地不再多問,恭敬道:「那我明白了,我會全力保護卓瑪,請仁波切放心。」
活佛微微一笑,卓瑪也合十致意:「多謝師弟,那就先行謝過了。」
這時,李昂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猶豫未語。
活佛察覺他的神情,平靜道:「有什麼疑問,但說無妨。」
李昂斟酌後問:「我只是好奇,蒙仁波切厚愛,但寺內多位師兄的武藝皆不在我之下,既然地下迷宮如此地機密,仁波切為何不請他們幫忙?我沒別的意思,畢竟我只是個外人,單純覺得只要仁波切開口,他們肯定不會有半分猶豫。」
活佛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地下迷宮關卡重重,步步險阻,非是不願,但強行硬闖入只會徒增犧牲。我確實曾動過這念頭,但最終還是不忍讓弟子們為我涉險,對你亦是如此。故你初到此地時,我曾說時機未到,是因你當時尚無法駕馭銀色雄獅,且倘若你始終無法突破,我也不會向你坦言此事,甚至作罷永不再提。」
此時,李昂心頭一震,終於恍然大悟活佛口中『時機未到』的真正含義。他正色道:「這陣子以來,仁波切對我恩重如山,惠我良多,此事早已超越了義父的囑託,我只希望能為仁波切盡一份心力,全力以赴完成這個任務,以回報您的厚愛。」
「阿彌陀佛。」活佛合十致意,並且深深鞠了一躬:「那麼,在此便先正式謝過兩位了,尤其是你,烈火之子。」
活佛突然行了個這麼大的禮,兩人受寵若驚,連忙上前扶住他。
李昂若有所思地問:「仁波切,這是您第二次稱呼我為〝烈火之子〞了,難道〝烈火〞是您對我義父的私下暱稱嗎?不知這稱呼有何深意?」
他原以為這只是個簡單的問題,卻見活佛抬頭仰望天花板,久久不語。
片刻後,活佛才長嘆一聲,緩緩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此事說來話長,但現在若告訴你,只怕會讓你分心,徒增困擾。這樣吧,等你們平安歸來,屆時我們再好好聊聊,我會將一切詳告,就當做是微不足道的謝禮吧,如何?」
李昂不太理解活佛這話的意思,但接著想想也是,此時還是不要讓其它瑣事來分心會比較好,便答應了活佛。「那麼,我和卓瑪該如何進入迷宮?」
活佛手指輕點羊皮卷上羅剎女的嘴部,位置標記著一座嵌入山中的寺廟:「就從這裡,伏魔寺。」
李昂與卓瑪聞言,異口同聲驚呼:「伏魔寺?這裡?」隨即不約而同環顧四周。
活佛平靜地解釋:「沒錯,這座巨大迷宮的唯一入口,不在別處,就在我們伏魔寺內。」他停頓片刻,繼續道:「不過別急,進入迷宮之前,有許多事情需要讓你們提前知曉。接下來,我將會向你們詳細說明這一切,請務必牢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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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行動準備已進入最後階段,李昂因故重回香格里拉酒店。
李昂向櫃台人員說:「你好,我來領取道天會寄送的物品。」
櫃台人員查閱電腦後,禮貌親切地說:「好的,物品昨天已送達,我馬上通報經理,請您稍等片刻。」李昂點頭,並在櫃台等候。
不一會兒,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從內廳走出,朝李昂微笑致意。
男子面帶招牌式笑容,伸手與李昂握手,語氣和煦:「貴賓您好,我是品保部的經理司如貢堆,很榮幸為您服務。請隨我來。」
經理帶著李昂穿過寬敞明亮的酒店大廳,最終進入一間佈置雅緻的貴賓室。不久,服務人員亦敲門而入,手中提著一個大行李箱,將之輕放桌上。
經理微微一笑,示意李昂檢查行李箱。李昂熟練地轉動密碼鎖,箱蓋隨即開啟。經理雙手一拍,禮貌地說:「那好,這間貴賓室就交由您全權使用,如果貴賓要離開時,麻煩告知櫃台一聲即可,謝謝您的配合。」
「好的,謝謝。」李昂點頭應道。經理微微鞠躬,隨後退出貴賓室,並細心地關上房門。
李昂打開行李箱,腦中回想著活佛關於地下迷宮的囑託,逐一清點所需物品。
首先,他取出兩個空背包,整齊放置在一旁。接著取出兩套專為自己與卓瑪準備的全身套裝,包括運動連身衣、手套、腰帶和鞋子。些裝備選材輕盈且極為堅韌,可在惡劣環境下提供極佳的保護,他逐一檢查裝備是否有遺漏,並測試有無任何問題。因為李昂本身就有,但需要為卓瑪量身定制這套裝備,故耗時稍久,終於趕在行動前送達。
事實上,幾天前李昂曾向卓瑪索要身材數據。起初她因害羞而頗為抗拒,甚至直說輕便的女尼裝已足夠應付,但李昂憑多年經驗堅定回絕。他十分清楚,面對如此深不可測的地下世界,只有專業裝備才能確保行動更加安全。最終,在他的百般堅持之下,她才勉為其難地給了。
李昂細心檢查自己腰帶上的插槽,確認改裝後的劍袋能牢固收納金鋼杵。他隨後取出自己最熟悉的長槍與手套鋼盒,逐一核對特製霰彈的數量,確保此行必帶的爆烈彈足夠。
最後,他又檢查了登山工具與常備用品,例如手電筒、藥壺等,逐項確認都沒有任何遺漏。完成檢查後,他將所有物品收回箱內,並合上行李箱。
一切已準備就緒,現在就等行動時刻到來。才剛在尼日有過慘痛經驗,沒想到這麼快又將迎來地下世界的考驗。他深吸一口氣,為即將展開的冒險整裝待發,接著便步出了貴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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