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伏魔寺廣場上,李昂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銀白長劍,被四名喇嘛環立中央。
喇嘛分居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自持劍、刀、棍與雙拐,將李昂團團包圍。其餘喇嘛在不遠處自然而然形成一扇形圍觀,而活佛則位居中央。
只見李昂手中銀劍,劍柄為獅頭造型,酷似他從尼日所得的金鋼杵,但外張更顯威嚴。劍身從獅口裡延伸而出,整體比尋常之劍要長上不少,近一米六七,劍體通身銀白,堪稱藝術之作。這把劍正是由金鋼杵變化而來,也就是活佛所稱的『銀色雄獅』。
廣場之上,楚慶以藏語大喊:「開始!」
使劍喇嘛對禮後率先出手,轉動長劍直刺李昂而來。李昂舉劍一橫,穩如泰山地架開了喇嘛的第一擊。接著,喇嘛劍勢靈動如風,招招精準凌厲,李昂沉著應對,步步化解。兩人劍光交織,你來我往,纏鬥數十回合,始終不分高下。
這劍是武人最常用的武器,李昂很快意識到,使劍喇嘛的每一招都帶著極強的穩定性與規律,彷彿是一場對心性的測試。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李昂長劍的優勢隨時間逐漸顯現,使劍喇嘛的招式漸漸難以壓制他的攻勢,接連退守,再加上他身高手長,使劍喇嘛明顯吃虧不少,往往是其先出招,卻被後發先至反將一軍,只能連連變招退避,逐漸被動。
使劍喇嘛趁勢轉動劍身,迅速盪開銀劍,身形一閃便欺身而至,左拳如雷霆般直擊李昂。既然在武器上佔不到便宜,他乾脆劍拳並用。李昂收劍同時,順勢騰出右手舉臂格擋。兩人簡單過了幾招拳腳之後,再度貼劍互卡繞圓。最後兩人掌對掌互擊,並各自退了數步,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使劍喇嘛這回沒有再繼續上前,反而微笑抱拳,並且退回了原本站定之處。
這時,使刀喇嘛大喝一聲,他隨意耍弄了幾下大刀之後,直奔李昂。
喇嘛迎面而來一記猛劈,李昂急忙接招抵擋,喇嘛換個角度又是一劈。在他全力施為之下,刀刀剛猛有如狂風暴雨,刀勢霸道猶如巨浪壓頂,令人窒息。故李昂只能一邊防守一邊觀察,刀來劍擋,試圖看透對方招式,再尋破綻反擊。
大刀的威壓讓李昂一度喘不過氣,終於在一次交鋒中,他被迫揮劍硬撼刀鋒。沒想到單刀竟應聲斷成兩截,而斷掉的部份不巧飛向人群,所幸使棍喇嘛眼疾手快,箭步上前一棍擊飛斷刀,才避免了一場可能的意外。
沒想到比武就這麼突然宣告結束,使刀喇嘛驚訝之餘,他收手抱拳,並自動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李昂抱拳回禮,並且不好意思地對使刀喇嘛說:「純粹是武器佔了上風,再打下去,我未必能贏得了大師,這回算我們平手吧。」
使刀喇嘛再度微笑回禮,臉上卻掠過一絲尷尬。他對輸贏本就不以為意,只是斷刀險些傷人,更令他心有餘悸。
此刻,眾人無不對銀獅長劍的威力深信不疑。這看似柔韌無鋒,但想與之硬碰幾乎是癡心妄想,世間應該鮮少有尋常武器能夠撐得上幾回的。
看來,他們內心都已有了一個共識:這絕非是地球之物!
這時,使棍喇嘛趨前一步,他朝李昂抱拳行禮,然後耍棍畫圓並停在了起手勢。
木棍是佛門常用武器,輕巧且不易傷人性命。上次李昂曾與貢布對戰過,明顯被其壓著打,故他深知這木棍在佛學武術中,已屬上乘之作,招式變化多端,達到了以柔剋剛的境界,非常不好應付;而這次他要面對的,更是伏魔寺裡一等一的使棍高手,稍不留神就要吃大虧。
故不等使棍喇嘛出招,李昂就先行向前,主動出擊。
李昂一劍刺出,使棍喇嘛輕描淡寫卸去劍勢,棍頭隨即如閃電般反彈而至。李昂急忙舉劍迎擊,卻驚覺木棍靈活非常,竟巧妙繞過劍身,重擊他的背部,令他生疼不已。李昂連忙學其舞劍畫圓,逼得喇嘛暫且退開數步。
喇嘛倒也不急,待兩人重新擺好架式之後,上前再戰。
雙方激烈纏鬥數十回合,兩人一剛一柔,各顯自家優勢之處謹慎應戰。喇嘛棍影如潮,卻每次都在李昂劍鋒觸及之前巧妙地化解,轉而以更刁鑽的角度反攻。他緊握長劍,額上微汗滲落,他雖佔盡武器優勢,卻始終無法壓制,心中越發敬佩對方的柔韌與精妙。
或許是覺得對戰的時間夠久了,使棍喇嘛突然收手,並微笑向李昂躬身合十,然後就退回到他的位置處。難得已逐漸跟得上招式套路,李昂雖感意猶未盡,但見使棍喇嘛已退下,他便抱拳躬身,恭敬回禮。
現在,四人中就只剩下雙拐喇嘛還沒有出手,不過此時他倒是沒有急於上前,似乎是想給李昂一些歇息的時間。李昂朝雙拐喇嘛微笑抱拳,示意他不必介意;雙拐喇嘛點頭,接著就上前擺了起手勢。
與前三種武器相比,這雙拐看起來更有利於近戰肉博之用,而李昂的長劍似乎佔了極大優勢,沒想到在喇嘛上前迎戰後,他的雙拐攻守一體,變化莫測,在單拐架開長劍的同時,便迅速欺前,另一拐隨之而來,李昂的優勢就很容易就轉成了劣勢。
雙拐喇嘛攻勢詭譎,每一招都像洞悉了李昂的動作,拐影如刃,單拐架劍,另一拐疾如毒蛇,緊跟而上,逼得李昂防線岌岌可危。一次李昂揮劍橫掃,喇嘛左拐轉至手臂處格擋,右拐已轉前撞向李昂胸口。李昂無法硬接,只得側身閃避。但喇嘛一轉木拐,順勢又貼上,這次直接用短柄處再朝李昂撞來。李昂胸口結結實實吃了一拐,他胸口一悶,連忙迴劍護身,向後急退數步喘息。
雙拐喇嘛停步收招,靜靜等待,似乎有意給李昂一些調息的餘地。李昂捂住胸口,心存感激,待氣息稍順,便上前繼續應戰。
就這樣,兩人對戰了數回合,期間李昂總是不斷變招,試圖攻破雙拐防線。然而喇嘛於雙拐的運用上,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招式變化多端,連消帶打,令人難以招架,故每每打到後手,李昂都會漸落下風。
看樣子在這對陣上,李昂深知難敵雙拐,但他靈光一閃,決定嘗試最後一招,至少不要輸得太過狼狽。
對招之餘,李昂逐步收斂心神,同時口裡喃喃唸起了另一道咒文。銀獅長劍泛出白光,並開始奇妙變化,圍觀的喇嘛們一片驚嘆。眾目睽睽之下,銀劍劍身泛起熾白光芒,隨即如流水般融化,化作無數細密銀絲,蜿蜒縮回獅口。劍柄獅頭緩緩脹大,從立體近乎轉成平面,鬃毛宛若銀絲生長,張開延展,閃爍著流動的微光,最後光華凝結。彷彿這並不是冷硬的武器,而是一頭沉睡的神獸正在甦醒。
李昂心知,儘管武器變化炫目,卻耗時過久,根本無法進行攻擊和防守,若雙枴喇嘛攻來,則必敗無疑。但見此奇景,不知是有意無意,他一時也看呆了,並未趁機攻擊。
十來秒時間過去後,最後一道銀光收斂,一張比人還高的銀白巨盾赫然成型。
老實說,這巨盾型態也是李昂這兩天才〝頓悟〞的成果,就活佛和楚慶看過,至今僅經歷了幾次嘗試,故喇嘛們見此奇景,更多是驚嘆連連,議論紛紛。
回想十餘天前,李昂經活佛指引,唸動咒文引發了金鋼杵的共鳴,然後杵身開始散發光芒,並且像金屬遇到了極高溫般,順著原有紋路鬆散軟化,並化成無數銀絲;緊接者,這些有如〝鬃毛〞的銀絲,就不停往獅頭裡縮了回去,獅頭跟著立體外張,而銀絲則從獅口中順勢延伸出來,最後凝聚成劍身,部份銀絲則是化成了劍柄。當白光逐漸收斂並且消失之後,一把銀白長劍就此正式成型。
現階段,李昂大致已掌握了銀色雄獅的三種變化,即杵、劍、以及盾,但看似還有多道咒文尚未理解,故他也不確定,銀色雄獅是否就只有這三種變化而已。在這已知的三種變化之間,並沒有存在必然的關連性,也就是說,杵型態可以直接轉化為劍型態,亦可轉化成盾型態,三者關係就如同三角型的三個角,型態皆為相通。
只不過,要讓銀色雄獅變換型態,目前所需時間都太長,無法做為臨戰應敵時使用,據活佛說法,李昂雜念未除,尚未達到與銀色雄獅〝人獅合一〞的境界,但只要持續訓練修行,假以時日終能突破。
當巨盾就這麼橫在自己和李昂中間,雙拐喇嘛一時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他試探性地向兩側遊走,意圖尋找破綻,但李昂的腳步與巨盾的方向絲毫不亂,像是早已洞悉了他的行動。他的眼中掠過幾分驚疑,攻勢漸漸放緩,像是在揣測這巨盾的玄妙。
最後,喇嘛雙手一攤,無奈在巨盾上輕敲了幾下,示意比試到此為止不打了。
李昂將盾輕輕靠於地面,為了拿取方便,他唸起了咒文;一會兒時間過後,這巨盾就再度變成了金鋼杵。
就在圍觀的喇嘛們大笑議論之餘,活佛和楚慶等人則是迎上前來。活佛先是朝楚慶點了點頭,楚慶會意,接著轉頭朝眾人大喊:「今天就到這裡,大家解散。」
這雙枴喇嘛是個年近六十的道地藏人,名叫丹巴,他的普通話不是太好,於是劈哩啪啦地說了一連串藏語,似在向李昂詢問什麼。
李昂正苦惱的時侯,卓瑪代為翻譯說道:「師兄在問,剛才那巨盾不是整個擋住了你的視線?你怎麼曉得他想繞哪邊偷襲你的?他一直說,這太沒道理了。」
李昂笑答:「說實話,我無法具體描述那種感覺。當我全心注視巨盾時,彷彿能透過那雙獅眼共享周圍的視野。那些動靜和位置並非直接看見,而是如同一幅朦朧的地圖,閃現腦海,卻又無比清晰。我至今仍不明白它的原理,但毫無疑問,這是它賜予的另一份奇蹟。」
卓瑪代為翻譯之後,丹巴喇嘛雙手合十,連連嘖嘖稱奇。
這時,活佛上前問:「如何,是否有所領悟?」
李昂點頭道:「感謝大師們的相助,與劍對戰,教我穩心守道;刀劍相爭,令我懂得壓迫中求生;棍法之柔,揭示剛猛不敵巧韌;至於雙拐,則教我認清自身不足,哪怕手握神兵,仍須心存謙虛,才能在未來真正駕馭銀色雄獅。」
「甚好,今日之戰,已見你進益不少。你休息片刻,待會來靜心堂一聚。」活佛微微一笑,隨即轉頭:「卓瑪,妳也來吧,我有些話想與你們談談。」
兩人同聲道:「是,仁波切。」
比試雖然結束,喇嘛們仍興致盎然地議論銀色雄獅的奇異變化,而李昂則默默握緊金鋼杵,反覆思索方才的種種領悟。這一戰,圓滿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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