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昂意識穿越百會穴的剎那,他彷彿墜入無盡的光海,炙熱而純淨。白光很快褪去,四周又陷入一片深邃的空寂。
他感到自己輕飄飄地浮於空中,下意識低頭查看,卻驚愕地發現手、腳、甚至身體都已消失,猶如成了透明人。他接著環顧四周,靜心堂依舊昏暗,但此刻更像是身處在另一個世界。在這奇異的空間中,黑暗不再成為阻礙,萬物的輪廓清晰呈現,但已失去堅實質感,而是如作墨染山水般,似幻似真,似是揭示物質世界的虛妄,而真正的實相則從這片虛幻中浮現。
難道自己靈魂出竅了?
他低頭望去,果然發現自己正懸浮於〝巨人李昂〞的頭頂上空。
然後,他不由自主地被堂內唯一的光源吸引,不想這燭光就像是被注入了燃料一般,亮度驟增,流動的火舌變得緩慢悠長,彷彿一條凝滯的液流。在火舌周邊,多了無數的紅色或白色的光點,時聚時散地舞動,有如眾星拱月,交織成某種無法言喻的節奏。
『那是火之元素精靈。』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李昂下意識抬頭查看,赫然見一位全身散發金光的活佛,懸浮於巨人活佛軀體上方。儘管外型輪廓同樣有些模糊,但他還是全然能感受得到,此人正是活佛無疑。
他想開口詢問活佛心中的疑問,卻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發光活佛未多加解釋,只道:『隨我來。』雖嘴唇未動,聲音卻如洪鐘,迴響整個空間。
只見活佛緩緩向前下落,李昂見狀亦跟了上去。
不久之後,兩人會合,沒想到離這麼近了,李昂看著活佛還是有點模糊。
『現在,你看著金鋼杵,將心思全都聚焦在它身上。』
李昂這才意識到,他們來到了金鋼杵上方不遠處。而此刻金鋼杵只是靜靜地躺在地板上,並無任何異狀。
他聞言照做,將〝目光〞從活佛身上轉移到金鋼杵器身。盯了好一會,金鋼杵依舊是那金鋼杵,看上去並無特別,他開始感覺無趣,而那燭光上的光點隨節奏跳舞,正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就在他欲轉移視線之際,活佛的聲音忽至:『別移開目光,摒除雜念,專注於它。』經活佛這麼一喝,他連忙將注意力鎖定在金鋼杵上,不敢再有絲毫分心。
過沒多久,他便感到有些不同,似乎正有一股無形的吸力,將他吸向金鋼杵。隨著吸力漸強,他本能抗拒,但見活佛依舊沉默,於是選擇放下恐懼,順從那股無形的牽引力,緩緩向金鋼杵飄去。
這時他也注意到,不知是自己正在縮小,亦或是金鋼杵在不斷變大;隨著距離拉近,金鋼杵的身影愈加龐大,壓迫感撲面而來。
就在李昂飄近到一段距離時,吸力驟然消失,他因此停止了前進。
這時的金鋼杵,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連綿的巨型建築,龐大無比。其器身亮眼奪目,銀白的光輝如脈動的生命力,猶如一位無形的守護者,散發著深沉而神聖的氣息,並用一種無言的方式在向他發出召喚。
李昂受到吸引,不自覺又主動朝它飄近了幾分。
突然間,金鋼杵的器身表面,伸出了無數銀白長絲,它們先是隨意飄動,接著又像是感應到什麼般,一致轉向李昂,然後靜止不動。
然而,他的目光與心神完全被金鋼杵佔據,全然忽視了銀白長絲的異象,也絲毫沒有感到恐懼,持續飄向金鋼杵。
那萬千銀絲驟然伸展,如疾馳的流星般,在他尚未反應過來時,瞬間穿透了他的靈體。他感到全身似被烈焰焚燒,又似寒霜凍結,心臟的感官重回意識,血脈賁張,心跳劇烈得似要爆裂,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他痛苦至極,這種感覺不僅是肉體的,更像是一股直達靈魂深處的審視之力,宛如利刃剝離他的意念與執著,鋒利而無情。他想向活佛求援,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什麼也做不了。
時間似乎停滯,漫長得近乎令人窒息。
忽然,金鋼杵的器身散發出陣陣奪目的白光,緊接著金光與紅光驟然迸射,無數光點宛如流星四散,圍繞器身飛速旋轉,同時還伴隨不知從哪傳來的嗡嗡聲響,此起彼落,愈發震耳欲聾。
雜音讓李昂煩躁不安,卻又無法動彈,就在他束手無策之際,沉默許久的活佛終於開口:『李昂,就快成了,你無須害怕,順其自然便可,切莫抗拒;倘若覺得承受不住,就默念六字真言,以安心神。』
終於等來了活佛的指引,李昂內心也稍稍安心下來,接著他聽從活佛的建議,反覆唸起六字真言。
隨著六字真言的吟誦,李昂感覺內心深處湧起一股溫暖的力量,恰似清泉滋潤乾涸的大地。而那些緊纏他的銀絲,正一根根脫離自己,並縮回了金鋼杵中。那煩躁感和窒息感亦逐漸消褪,他感到如釋重負,待最後一根銀絲脫離他身上之際,自己便又能自由行動了。
直到這時,李昂終於能放開心神,正面去面對眼前的異像,並仔細聆聽這雜音到底想表達些什麼。
他只聽了一會兒,便察覺到某些蛛絲馬跡,似乎雜音帶有某種規律,就像是有個人一直反覆唸著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那般,且這規律的隻字片語還不止有一組,正是由於這麼多組語句同時反覆發聲,聽上去才會這麼的吵雜。
李昂嘗試聚焦其中一段相較能理解且簡短的語句,看能否聽出個什麼端倪來。
這是…梵文?!
他嘗試模仿雜音吟誦那段語句,金鋼杵的金光與紅光立刻變化,流動滙集,在器身表面逐漸顯現出奇異的圖案。他為之一怔,可就這麼一分神,那些閃爍不定的圖樣便又迅速分裂散開,回歸原狀。
『可以了,接下來專注呼吸,回歸吧。』活佛說完,開始吟唱金剛經經文。
伴隨著活佛低沉悠長的經文聲,恍惚中自己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快速遠離了金鋼杵,並迅速回歸自己的肉身。這種體驗和稍早極為相似,眼前恢復成一片漆黑,很快身體的酸麻感亦隨之而來。
他深深吐納,此時耳裡不斷傳來的,是活佛那蒼老而平靜的誦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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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現實意識,李昂不急於馬上睜開眼睛,他先是運氣行遍周身,待確認身體並無異狀之後,這才導氣回歸丹田,然後收功。當他睜開眼,感覺全身煥然一新。眼前的景象格外明亮通澈,儘管只有短短數秒,卻讓他感受到難以形容的純粹與美好。
李昂環顧四周,活佛隨即停止誦經,微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李昂按捺不住心中激動,將剛才的種種體驗一股腦向活佛全交代了個遍。
活佛點頭:「我果然沒猜錯,你就是那天選之人,實是可喜可賀。」
李昂不解地問:「仁波切,您這話是何意?」
「剛才你經歷的那些異象,都是專屬於你的考驗,只有你才能看得見或是聽得明白,我也只能從旁引導罷了,而你已成功通過了考驗。」活佛接著拿起金鋼杵,並遞給李昂。「現在,你不妨對著這把『銀色雄獅』,默唸你感悟到的咒文試試。」
「銀色雄獅?」李昂笑著接過金鋼杵:「仁波切,您為這法器取的名字還真貼切,十分直觀。」
活佛微笑不語。
李昂忍不住再問:「我剛才聽見的雜音,真是咒文?唸了會發生何事?」
活佛說:「你且試試無妨。」
見活佛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李昂習慣地點點頭,於是雙手托著金鋼杵,用力朝它大聲唸著那句令他印象最深的類梵文片語。
「不是這樣。」活佛微笑搖頭:「你喊得再大聲也無濟於事,咒語僅是引導,關鍵是你得以心靈感知與金鋼杵達成共鳴,讓彼此相契合,從而達到人杵合一的境界,唯有如此,方能成事。」
「人杵合一?這麼難!」李昂低聲自語。他不禁納悶,如何才能與這冰冷之物達成共鳴?但既然活佛都這麼說了,那就姑且一試吧。
李昂將金鋼杵重新拿穩,雙眼緊盯其器身,隨著調勻呼吸,他靜下心來,低聲反覆吟唸那段咒文。就在他感覺即將恍惚入定之時,神奇的事居然發生了!
金鋼杵在李昂手中綻放出璀璨光輝,銀白的器身如同被點燃,金色與紅色光點從內部湧出,這些光點如同有生命般流動變幻,漸次匯聚成繁複的符文與圖案,似乎彰顯著某種失落已久的古老智慧。
這器身光芒越發強烈,李昂越是感到自己正與金鋼杵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連結,這時他腦海中會閃現一些影像,似乎是某種無形的引導。他順勢而為,緩緩調整咒文的吟誦速度與頻率,直至與那雜音達成了微妙的同步。
當堂內異象初現,楚慶便擔心活佛安危,悄然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而當金鋼杵開始發光,他立刻警覺,迅速起身朝兩人走來。
隨著李昂持續的專注,金鋼杵器身上的光點不斷變化,就在圖案成型的剎那,三人同時見證了金鋼杵那不可思議的劇烈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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