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過後,第二階段行動正式展開,從山腳下直往山頂推進。
然而山丘陡峭崎嶇,碎石不時從腳下滑落,爬坡不易且難行,另外小組在推進時更常遭受食屍鬼偷襲和頑強抵抗,還得在投放炸藥時及時掩蔽,着實步步為艱。所以相較第一階段行動,此刻的每一步都彷彿與死神擦肩而過,自然困難費時許多。
金鋼小組剛翻過一處險峻的斜坡,猛然間,碎石堆中一隻食屍鬼探出頭來。金剛毫不猶豫扣下扳機,但食屍鬼的反應也很快,立即縮了回去。他快步上前,眼尖地發現碎石堆後藏著一個小洞口,他高聲咒罵「別想逃。」話音未落,對著洞內又是一陣掃射。
停火之後,金剛發現洞內仍傳出怪叫聲,食屍鬼似乎尚未死透,他索性從腰間摸出一顆手榴彈,拔下插銷,直接丟進洞裡。「炸死你。」
手榴彈爆炸,坑洞瞬間坍塌,碎石填滿,這食屍鬼最後不論是否被射死或炸死,都無關緊要了,其他食屍鬼也別想再從此處進出。
在山丘另一邊,醫生亦發現一處頗大的坑洞,規模甚至足以讓多隻食屍鬼併肩而出。他才接近洞口,就隱約聽見洞內傳來碎石滾落和窸窣聲,於是立即將機槍側甩以空出雙手,然後取下兩枚手榴彈,準備一勞永逸地炸毀這坑洞。
但就在這時,耳麥裡傳來鷹眼的急促警告:『醫生,小心後面!』他聞言立即轉頭,就見三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食屍鬼,趁小組人員們全神貫注於坑洞時,用極快的速度朝牠們爬行而來。
「射擊!快射擊!」醫生驚恐地低吼,聲音在組員耳中成了命令般的指示,他則一邊迅速將手榴彈放回腰間,一邊慌亂地摸回機槍。但此時一隻食屍鬼早已鎖定他,就在他手指剛觸碰到扳機的當下,食屍鬼已如猛獸般高高躍至半空中,張牙舞爪朝他撲來。
醫生根本來不及應對,就在即將被食屍鬼撲倒時,他隱約聽見了一聲悶響,然後就被食屍鬼壓倒在地。只是,這食屍鬼後續毫無反應,一動不動地癱軟在他身上。當一股暖流流過臉頰,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食屍鬼頭上己多了個仍在不斷淌血的窟窿,早已沒了氣息。他當下已明白一切,發話道:『鷹眼,大恩不言謝。』
『應該的,』鷹眼回道:『快支援你的人!』
醫生這才回過神來,他趕緊推開食屍鬼屍體,起身查看,只見幾米外一名士兵己倒卧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其餘士兵則兩兩靠背,正被兩隻食屍鬼輪番圍攻,但因為距離過近,他們無法開槍,只能用槍托不住揮打,藉此嚇退靠得過近的食屍鬼。
醫生不敢冒然開槍,只得大聲喊叫來分散食屍鬼的注意力。果然,其中一隻食屍鬼見他獨自一人,便轉移目標朝他狂奔而來。
醫生立即朝食屍鬼開槍,牠雖中彈,卻仍瘋狂撲向醫生。
醫生連忙橫槍架住食屍鬼的嘴,並且與牠一陣蠻力對峙。但或許是食屍鬼因傷逐漸變得虛弱,醫生趁勢將牠推倒,用機槍抵住牠的大嘴,同時騰出左手拔出手槍,接著便朝牠胸腹一陣猛射。沒多久之後,牠便停止掙扎了。
醫生起身後,見另一隻食屍鬼也已被士兵們擊殺,只是有名兩名士兵也倒在地上,流血不止。雖然救人心切,但有件事更急,醫生連忙放下機槍,然後一手一個手榴彈,直接上前朝大坑洞內丟去。
手榴彈相繼引爆,刺耳的聲響在四周迴盪,震得地面微微顫動。隨著煙霧與碎石迸散,通道逐漸坍塌,醫生用手遮住鼻口,上前確認洞口徹底封死之後才放下心來。
他立即回頭為傷者治療包紮,然後呼叫道:『醫生報告,小組遭到食屍鬼攻擊,一人陣亡,另有多人受傷,目前已無法再執行任務,請求主隊派人救援以及調度輪換。』
『收到。』尼日指揮官回應道:『主隊立刻調派人手前往小組位置,請原地戒備並稍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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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還不到一個小時,人類聯軍就己多人傷亡,足見這第二階段行動的兇險。
隊長檢查過一棟廢墟之後,正欲繼續向前推進,他忽然瞥見臨近小組的鷹眼,正脫隊一人朝山上奔去。他急問道:『鷹眼,你想做什麼?』
鷹眼道:『前方山腰那座一枝獨秀的高塔,是最佳的制高點,從上面可以俯瞰整片山丘。上去後,我的能力便能充分發揮,而我的小組亦會同步推進,隊長無須擔心。』
隊長知他所說的那個高塔,之前阿里曾提過那是泰米阿的地標,本身有二十餘米、足足八層樓高,亦是市內最高的建築物。據說它建造的時間相當早,功能是做為沙漠中的一盞明燈,指引過往旅人方向。而它一開始並沒建的這麼高,結構也不紮實,但在幾次修整過後,才有了現在的模樣。只是它仍舊逃不過審判日巨震的摧殘,導致壁面處處崩毁,並且還下塌了一兩層樓的高度;幸運的是,因它不偏不倚靠在旁邊的建築物上,這才沒整個傾倒。
隊長說:『那高塔看似不安全,你別冒險。』
鷹眼回道:『我一個人上去,不成問題。』
見鷹眼心意己決,隊長只好道:『那好吧,以往我們都相信你的判斷,這次也不例外,你務必小心!』
這時駭客補充道:『鷹眼,我這就過去幫你,小麻雀馬上到。』
鷹眼回應:『收到。』
儘管過程讓人提心吊膽,但鷹眼最終還是順利抵達高塔,並在駭客無人機的偵察之下,並未遭受食屍鬼致命的襲擊。他藉由牆上的大破洞,輕易穿進塔內,只瞧塔底己被大量碎石雜物推滿,幾乎無法通行,而往上的鐵梯雖被擠壓得歪斜變形,但看似還能攀爬。
鷹眼順著歪斜鐵梯一層一層往上,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與金屬摩擦輕響;當他最終站在塔頂,俯瞰著這大片山丘,眼前戰場彷彿與現實隔絕,這孤寂感再熟悉不過。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目光堅定:『鷹眼已就位,準備開工。』
隊員們一聽士氣大振,都明白這意謂著什麼。隊長指示駭客,這一側安心交給鷹眼處理,他則可以多多專注在鷹眼支援不到的另一面。駭客領命。
一段時間過去,整個行動已來到最後階段,所有小組幾乎都逐漸逼近山頂區域。而當鷹眼小組好不容易推進至高塔處時,隊長直接請他們守衛高塔;至此,他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了。
自鷹眼抵達高塔後,就槍聲不斷,很快的一聲悶響傳來,又有隻食屍鬼命喪在鷹眼槍下,而這次的倒楣鬼就在公爵小組附近。
公爵沒好氣道:『鷹眼,可否留點給我表現?別老搶我主角的工作行不行?』
『這樣的話,』驢子開玩笑道:『要不鷹眼,你把食屍鬼都趕到公爵那邊去吧,我們也樂得輕鬆些。』
醫生亦笑道:『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或許是任務已近尾聲,眾人心情大好,互相開起玩笑來了,但這時鷹眼突然『鳴~』的一聲,眾人卻多半沒注意到。公爵倒是聽見了,又開玩笑調侃道:『只是要你讓幾隻食屍鬼而已,沒必要哭吧。』
誰知鷹眼的聲音再次從耳麥中傳來,這次卻顯得急促混亂,語無倫次:『該死……,我太大意……,怎會犯下這等失誤,該死,真是該死……』
眾人一聽皆感不對勁,隊長和驢子異口同聲問道:『怎麼了,鷹眼?』
公爵跟著附和:『你知我是開玩笑,不和你搶了,別嚇我。』
停頓片刻後,耳麥裡才再度傳來鷹眼的聲音,他斷斷續續回應之外,聲音中還伴有急促的喘息聲:『隊長,塔底有問題,是我疏忽了,當時竟然沒有仔細察看,以往我不會犯下這種錯誤的,我現在得儘快離開這座塔!』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已察覺不對勁,紛紛停止動作,回頭望向高塔,但高塔看似沒啥異樣。隊員們持續追問鷹眼怎麼了,但鷹眼只是重覆著要儘快離開高塔,其餘皆未回應。
『我得儘快離開塔,若是我來不及……』這次鷹眼話還沒說完,眾人耳麥裡就突然傳來疑似爆炸的巨響,並完全蓋住他的聲音後,接著便沒聲音了。於此同時,眾人目睹塔底突然爆裂,殘存壁面由內向外炸開,瞬間塵土飛揚;沒多久,塔身便緩緩朝西側傾斜,最後轟然倒塌,整個消失在揚起的塵煙之中。
「鷹眼!」特戰隊員們紛紛大喊,同時迅速朝高塔奔去。獨角獸獵人們彼此互望,亦感事態不妙,連忙跟在後頭。
隊員們不停呼喚著鷹眼,但耳麥中始終沒有回應。他們腳步急促而凌亂,山路崎嶇難行,卻絲毫沒人減速,要知道他們在下坡中狂奔,稍一不慎即可能跌倒受傷;而這行為也大大縮短了時間,高塔處很快便近在眼前,這讓他們更加不敢稍有停留。
待煙霧稍散,隊長眼尖發現了鷹眼所在,只見他正躺在一處約莫半層樓高的成堆石塊上,其腰部以下還被幾塊大石板給壓住,生死不明。
隊長手指鷹眼處,大喊:『在那邊,快點!』
原本在高塔下方為鷹眼守衛的五名尼日士兵,有三人已徹底消失無蹤,而另外兩人雖僥倖逃過一劫,但似乎也沒好到哪去,倒在地上痛苦翻滾了好一陣子,久久無法起身。
原本靜止不動的鷹眼,終於慢慢轉醒,他看似意識有些不清,單手撫臉並且不時搖頭晃腦。
看見鷹眼在動,眾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紛紛激動大喊:『太好了,鷹眼!』『你先別動!』『鷹眼你等等,我們馬上就到!』
聽見眾人不斷吶喊,鷹眼逐漸恢復意識,他先是嘗試推動石塊,但每試一下,臉上就浮現痛苦之色,但他依舊無法動彈。故試了幾次之後,他索性就放棄掙扎,靜靜癱軟在石堆上。
兩名倖存的士兵,艱難地踉蹌起身,他們雖渾身是傷,所幸並不礙事。他們先是湊到一塊,接著很快便也發現鷹眼的所在,於是就彼此攙扶移動,想要上前幫忙。
鷹眼見士兵走近,急忙搖手大喊:「你們別過來!別再過來!快走快走!」
兩個尼日士兵聽不懂鷹眼的話,一心只想營救長官,他們攀上石堆,吃力地靠近鷹眼身側。接著,兩人一左一右,蹲在壓住他的那塊石板旁,準備使力將石板搬開。
突然間,一塊粗如手臂的巨石塊,自後方煙霧裡激射而來,直接砸中左側士兵的側腹,並將他連人帶石甩飛了好遠;他根本還沒意會到發生了什麼,就已當場斃命。
右側的士兵嚇得呆立不動,不知如何應對。可過沒多久,他忽聞後方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地面亦感覺為之震動。他才轉過頭去,想看看是什麼情況,但眼前隨即一黑,緊跟著頭痛欲裂,他的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力量提離地面,浮在半空中。
趕來救援鷹眼的眾人,瞬間被眼前這一幕震憾住了,皆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公爵更是失聲發話道:『這什麼鬼?』
只見一頭怪物從塵煙中現身,其模樣雖酷似食屍鬼,但巨大身形比之普通食屍鬼要高出一倍有餘,渾身肌肉隆起,皮膚如同鋼鐵般厚實,每一根青筋都像是隱隱作響的火山岩,令人分不清牠究竟和食屍鬼是否為兩種生物。這怪物還右手緊握著一根粗如成年男子大腿的木棒,頭頂與肩膀則掛滿了動物骨頭、鈍裂金屬片和長長的獸角,像是某種原始巫師的圖騰。牠十分畏光,一直抬著右手阻擋陽光照射臉部,看似常年身處地底的模樣。
公爵眼見這巨大怪物頭上的牛角鹿角頭飾,忍不住發話道:『喂,獨角獸的,這難道就是你們口中的長角獅子?』
獵人們沒有回話,他們也是頭一回見到,心下同樣驚疑不定。
隊長首先回過神來,他一馬當先並道:『鷹眼危險,大家別停下腳步,快!』經他這麼一提醒,大家回過神來,連忙邁開步伐繼續向前急奔。
被怪物抓住的尼日士兵,因劇痛和窒息感的驅使下,他雙手死命掙扎不停亂抓;這個舉動最終徹底激怒了怪物,他被高舉後狠狠地朝地面砸下。
士兵重重摔在地上,鮮血隨即從口中湧出,染紅了地面,但他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一群食屍鬼已從怪物身後竄至,這可憐的士兵就此被食屍鬼團團圍住,並撕扯啃咬而死。
鷹眼在耳麥中語氣平淡,低聲喃喃道:『兄弟們……能和你們並肩作戰,是我一生最大的榮幸。我知道自己可能已回不去了,在此想懇請你們一事,送我回家,並幫我帶句話給家人,我愛他們。』
之後鷹眼不語,耳麥裡只剩下隊員們急切的呼喊:『鷹眼,別放棄!我們還在這裡!你會沒事的!』
怪物轉而盯向地上的鷹眼,只見牠胸口波動起伏,面目也越來越為猙獰,彷彿眼前這個人與自己有血海深仇似的,幾隻食屍鬼還因爬得太過靠近,被牠一腳用力踹開。
鷹眼抬頭與怪物四目相對,隨後閉上眼睛,內心一陣安然,彷彿已踏上歸家的路。而眾人早已忘記疲憊,腳步越奔越快,甚至不在乎自己會否跌倒重摔,只求儘快趕抵鷹眼身邊。
眼看怪物高舉木棒,鷹眼已危在旦夕,隊長再也顧不得距離過遠失準或流彈風險,大聲喊道:『瞄準怪物上半身,開火,快!』
眾人意會,紛紛或走或停,瞄準怪物後直接開槍,一時間槍林彈雨,火網密佈。怪物身形高大,子彈要擊中並不難,牠吃痛舉起左手護頭,然後用木棒胡亂揮舞,妄想藉此抵擋子彈攻擊。
就在隊員們以為己成功為鷹眼爭取到一些時間時,誰知怪物竟突然回頭,凝視他一眼後,隨即仰天狂吼,完全不顧身上痛楚,高舉木棒並用力砸下。
『鷹眼——』『不要——』
這一棒力道之大,鷹眼雖然當下有用雙手交疊護體,但根本就承受不了這股怪力,兩臂被砸中,隨即癱軟無力。而怪物則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繼續又補上了好幾棒。
見此情況,隊員們心中悲憤,火力更加猛烈,就算怪物的皮再厚,也逐漸無法承受,牠轉而雙手護頭,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螳螂迅速從腰間取出了另一把槍,接著停步凝神射出數發追蹤彈,其中一枚順勢崁進怪物的左後背。此刻牠正因彈襲而痛苦不堪,故對追蹤彈的輕刺入肉,根本就渾然不覺。
不過螳螂這個舉動,倒是被驢子看在眼裡。
怪物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轉身猛然竄入淡淡的塵煙中,很快消失不見。
而隊員們沒多久終於陸續趕至鷹眼身邊,他們根本無心去追擊怪物,眾人合力掀開石板,並將鷹眼小心翼翼抬向一旁,醫生隨即全力進行救治。
醫生用盡各種急救方法,諸如使用嗎啡、強心針,甚至電擊器等等,但鷹眼早已經沒了氣息,一切作為始終徒勞。最後,他一臉沮喪地攤坐在地上,並向眾人搖了搖頭。
金鋼仰天怒吼,手中機槍不停對空掃射,猶如一頭受傷的猛獸。
其他隊員有的抱頭痛哭,有的搥地大喊,情緒徹底崩潰。公爵跪地雙手掩面,嘴裡喃喃念著:「鷹眼,你這個傻子……為什麼要逞強……」
而為了避免再發生任何變故,隊長於是下令所有小組先退回陣地,待釐清現況之後,再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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