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驚醒,瞬間彈坐而起,喘著粗氣四下環顧,確認自己仍在旅館房間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做了惡夢!今天被那群黑衣人糾纏了一整天,弄得我筋疲力盡!
我呆坐在床緣,揉了揉額頭和太陽穴,抬眼看向手錶,發現自己已睡了兩個多小時,忽覺肚子又餓了。我拿起話筒準備聯繫旅館主人詢問餐點,但轉念一想,覺得還是低調些好,於是又把電話掛上。
我兩手撐臉,肆意放空。自從逃出廢棄工廠後,我的心裡就一直提心吊膽,生怕那群黑衣人再度追上來。此時,頭和眼睛再次隱隱作痛,像針刺般干擾思緒;我索性閉上雙眼,試圖平息那陣不安的躁動。
恍惚間,左眼像是蒙上一層薄紗,視線逐漸模糊。我下意識揉了揉眼睛,但下一秒,模糊中開始閃現奇怪的光影。
不會吧,又來?!
因為稍早前才體驗過左右眼視覺不一致的痛苦感受,我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張開左眼,緊閉右眼。左眼影像清晰起來。
我明明還坐在房緣,但房門怎麼在我眼前,我正對著門口嗎?
還沒來得及多想,左眼的視角居然動了起來,彷彿和正常視覺一樣,竟自行朝房門移去。我還沒來得及驚呼,眼前一晃,整個視角已穿過大門,來到了走廊上。
接著,我「走」向樓梯,並一路下樓。
就在抵達二樓時,突然看見數名黑衣人正從一樓輕聲奔上來,而領頭的正是那墨鏡男。他們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動作如常地繼續上行。
我的上帝!這什麼情況?!
我內心驚訝萬分,視角卻像鏡頭般快速倒退,整個場景簡直就像拍電影似的,但我根本沒心思欣賞,因為他們竟直接來到了我的房間門口。
只見黑衣人有序分散伏在房門兩側,而墨鏡男則站在門前正中央。他壓低聲量對屬下交代了幾句,接著扭動了幾下脖子;然後,他抬腳猛力一踹。
這一踹,讓我全身一震,左眼的視角隨即回到正常狀態。
睜大雙眼,抱著頭不住喘氣,還在消化剛才的情況時,一股熟悉的酸麻感和虛脫感隨之湧來。有了上回的經驗,我索性整個人躺回床上,忍著痛楚靜靜等待那枯竭感平息。也許是這次痛楚較輕,或者我的忍耐力提高了,總之比起上次,這次的反應似乎減輕了些,讓我能夠開始思考。
難道,這是預知?
一想到這裡,我心頭一驚,顧不得身體還未完全恢復,連忙起身穿好衣物和鞋子,踉蹌地走向門口,準備下樓查看。正當我伸手準備轉動門把時,一股莫名的感覺讓我停下了動作。他們……會不會已經在外面了?
保險起見,我放下了握住門把的手,並貼在門邊屏氣凝神,試圖聽取外面的聲音,但似乎沒有任何動靜。或許是我多疑了,但為了安全,我還是湊近貓眼,想透過它再確認外頭的情況。
當我望出去的瞬間,心臟彷彿要從胸腔中跳出,狂亂不止。那墨鏡男竟赫然就在門外,並且正扭動著他的脖子。
沒想到他們這麼快找上門!是旅館主人報信,還是接觸過的誰追蹤到我?仔細一想,這也不奇怪,我的外貌特徵如此明顯,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了,逃亡中居然還住進這麼顯眼的地方。
我退回房間,跌跌撞撞地來到陽台;眼下,也只剩這裡能走了。
我努力朝四周和下方察看,此時夜已深,附近的店家或住家多已熄燈就寢,周圍一片漆黑,唯有些微月光灑在地面。
這時,我瞄見右側隔壁店家的二樓有個突出的物件,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但這麼做未免太過冒險,為了確認那是什麼,我只能想盡辦法盯著那片黑暗,想看個仔細看。
左眼影像突然發亮,黑暗瞬間如白晝般清晰。那個突出物,果然是遮陽棚。
我屏住呼吸,心中閃過一絲荒謬的感激:居然連夜視功能都有!鷹眼大哥,不管你是否真的存在,我都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門被踹開的巨響。一群黑衣人湧進房內,其中一人很快發現了陽台上的我,立即向同伴示意,然後朝我直奔過來。
眼下已無退路,若被抓住鐵定完蛋,只能賭一把了!
我當下沒多想,縱身一躍跳上圍牆,就在黑衣人撲來的剎那,使勁一躍,朝右側遮陽棚奮力躍去。我甚至能感覺到,那黑衣人的指尖幾乎碰到我的腳。
冷風如刀割裂耳畔,我的心跳彷彿擂鼓般直衝喉嚨,墜落的一瞬間,我都已做好了摔斷骨頭的心理準備。很快「嘭」地一聲,我重重地砸在遮陽棚上,整片布料立刻撕裂,支架劇烈晃動,身體差點順勢滾落下去,但在最後一刻,我死死扣住了支架邊緣,終於穩住了自己。
我一個翻身落地,仰頭望向陽台,只見墨鏡男也正低頭盯著我。
突然間,墨鏡男居然也跳上了陽台的圍牆。看到他的動作,我心知不妙,不敢再看下去,立刻就轉身拔腿狂奔。
跑了一段距離後,我回頭一瞧,發現墨鏡男果然緊追不捨,嚇得我加足馬力,拼命狂奔。我利用跑酷,穿越各種地形障礙,試圖擺脫追捕,但他的身手動作絲毫不輸於我,始終緊咬著不放,讓我心底發寒。
天啊,他剛才是怎麼下來的?我到底惹上了什麼樣的組織?!
跑著跑著,我來到一處交通要道,前方一座大橋橫跨河面。我已經分不清這裡是哪裡,當下只想著逃走,便義無反顧地上橋往另一端跑去。
墨鏡男追到橋頭後,腳步忽然放緩,改為從容前行。我正納悶間,卻見前方橋頭迎面駛來一輛黑色箱型車,並急停橫在路中,接著車門打開,幾名黑衣人陸續下車。
我迅速停步,轉頭望向來路,卻見另一輛箱型車停下,一群黑衣人自車內湧出,將後路也封死,並跟在墨鏡男的後頭。
完了,我被包圍了!
四周的風聲如嘲笑般淒厲,橋欄杆的冰冷刺入背脊。黑衣人步步逼近,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我,彷彿下一秒就要撕裂我的最後防線。
看來,我只剩跳河這條路了!
我倚著欄杆,只見橋下的河水深不見底,偶爾泛起些微亮光,提醒我那是一片難測的深淵。忽然,我靈光一閃,想起剛才在陽台上的情景。如果能用左眼夜視功能看清橋下的風貌,或許還能找到一線生機。
我屏息凝視河面,左眼又一次發生變化,黑暗的河床逐漸浮現,哪裡是深溝,哪裡是淺灘,哪處有石塊或沙地,全都一覽無遺。這次不止是夜視,甚至連遙視的能力也啟動了。
我來回審視橋下,終於找到了一處水位較深、地勢相對平坦的地方。當我確認位置後,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黑衣人已經步步逼近,我不假思索地翻過橋欄杆。
墨鏡男見狀,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他從懷中掏出一把網槍,動作看似慢條斯理,卻透著一種毋庸置疑的自信,仿佛篤定我不敢跳。
就在他逐漸逼近時,笑容驟然收斂,隨即化為閃電般的動作,朝我全力衝來。其餘黑衣人見狀,也緊追而上。
橋上的冷風如刀刃般刮過臉頰,護欄的冰冷刺入掌心,帶來一陣刺骨的疼痛。恐懼讓我的胸口劇烈起伏,腦中閃過無數可能的結局:摔斷骨頭、淹死……
但不跳,也是死!我腦中只剩這一句話。
見墨鏡男將至,已無暇多想;我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喉頭的緊張像結冰般卡住,接著我雙腿一蹬,將身體推向了黑暗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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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如同石頭般墜入冰冷的河水,巨大的衝擊讓尾椎一陣劇痛,肺裡的空氣瞬間被擠壓得一乾二淨。我拼命掙扎,雙手亂拍,彷彿下一秒就會永遠沉入水底。
就在窒息感即將到達極限時,我的頭終於衝出水面,張大嘴貪婪地呼吸夜晚寒冷的空氣。雖然滿口都是苦澀的河水,但活著的滋味仍然甘甜無比。
成功啦,我沒死!
順著水流,我的身體一路漂向下游,直到來到水流較緩的一處,才拼盡全力游向岸邊。爬上岸後,我仰躺在草地上喘著粗氣,這夜空真是出奇地的美麗。
但我不敢久留,擔心那些黑衣人很快就會追來,儘管身體疲累得幾乎動不了,仍然咬牙撐起身體,朝最近的民宅區方向走去。
寒夜刺骨,濕透的衣物緊貼在身上,讓我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沿途,我〝借用〞了一些晾在外頭的衣服,邊走邊換,縱然不太合身,總也好過濕衣裹身的痛苦。
我蹲在暗處,稍作休息,腦中飛快運轉。黑衣人肯定會沿著下游搜尋,如果我這時反其道而行,或許就可真正騙過他們,有機會在天亮前徹底甩開追兵。
這想法十分瘋狂,但眼下瘋狂或許就是我唯一的機會。
下定決心後,我按計劃行動,小心翼翼地向回走。一旦見到人影,立刻躲避。
當我再次回到大橋附近時,天色已微微亮起。這才發現,那橋是這座城市的主要交通要道之一,此時路上車輛增多,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於是我壓低帽緣,混在人群之中,逐漸往大橋靠去。
在經過橋邊時,我偷偷瞧去,只見墨鏡男正站在橋中央,低頭看向河底,手裡拿著手機不斷說話,時而還爆出幾句怒罵;而橋下的探照燈光不時閃過天空,顯然他們也猜想我可能葬身橋底,正在搜尋我屍體的蹤跡。
看到這一幕,我心中暗暗得意,忍不住浮現一抹微笑。
我不敢稍作停留,迅速穿過橋頭,然後來到一處公車站亭。當第一輛公車抵達時,我二話不說便跳上車,無論終點在哪裡,先離開這裡最重要。
車上乘客不多,我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直到這時,我總算有片刻的喘息時間。
累了一整晚,終於可以好好休息,剛準備閉上眼小憩,左眼卻突然一陣刺痛。接著,一個影像毫無徵兆地浮現在腦海中。
畫面浮現一名紅髮女子,眼神鋒利如刀,嘴角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整個人散發出危險而桀驁的氣息。她站在昏暗的背景中,只持續了幾秒隨即消失。
這……這誰,模樣兇巴巴的,不會是在預示我會讓她給抓住吧?
我還沒想明白,另一個影像隨即出現。這次是名亞洲女子,雖理了個小平頭,但她眉眼溫柔卻透著堅毅,與紅髮女人的凌厲形成了鮮明對比。
嘩,這個看起來親切多了,還是我喜歡的類型。算了,被妳抓住也心甘情願。
畫面同樣停留數秒後消失。之後,左眼便恢復了平靜,再未有異樣。
我似乎已習慣這種異象,只能推測兩個女人的出現意味著什麼,同時靜候虛脫感來襲。然而,這次似乎所有不同,身體並沒有太過度的反應。
我猛然想到,這兩個女人會不會就在車上?於是立刻壓低帽緣,環顧車廂內的乘客,試圖確認她們是否混在人群中。幸好,無論是紅髮女人還是亞洲女子,都不在車內。此後,但凡有人上車,我都會特別注意,生怕她們的身影突然出現。所幸,這兩個女人始終未曾現身。
公車一路駛向郊外,乘客漸漸減少。車窗外的城市漸行漸遠,危機看似平息,心中的疑問卻越來越深。
紅髮女人和亞洲女子究竟是誰?她們為何會出現在我的視界中?從外型和氣質來看,似乎不像是黑衣人那夥的,難道她們的出現,另有深意?若不是敵人的話,有否可能成為我的救贖?
我靜靜看向窗外,又回想起黑衣人,心中再次浮現不安的念頭。他們的勢力如此龐大,應該很快就能摸清我的底細,此時我不能冒然回家,更不能聯繫任何熟人。
唉,為何追捕我的人越來越多?這場混亂究竟何時才能結束?
但眼下我已別無選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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