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昊言重新睜開眼,一張遍佈藍紫色粗糙藤蔓的詭異面孔就近在眼前。
「嗚哇!」昊言下意識的踢擊被對方敏銳察覺、在即將命中怪物之際被牠以後仰閃避。似乎對青年驚嚇反應相當滿意,鹿男忍不住放聲大笑,同時解下面飾旁繫繩,從那可怖怪異的面容中解放。
「啊哈,嚇到啦嚇到啦!」
鹿男身穿剪裁俐落的黃色上衣,以及飾有流蘇的皮製斗篷。亂穿的藍色祭服、掛在鹿角的奇怪繪馬,以及綁在腳上的籤詩都已消失無蹤。昊言則是整個人有些虛脫的滑回鬆軟沙發上,一面重新將身上亂掉的吊帶及襯衫整理整齊。
「你也是很幼稚⋯⋯」2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drmH62c3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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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是不是以為要被吃掉了!別想太多,你的肉太老我才不想吃!」
在鹿男把面飾掛回牆上時昊言觀察起四周,他們似乎身在內部裝潢十分簡約的民房。映入眼簾的傢具有長椅、矮桌,以及好幾盆品種不明的觀景植物。牆壁掛滿以不明植物製作成的各類面飾,與初來甕村時看見的居民風格如出一轍。
稍稍放鬆下來後,昊言遲來地感受到來自手肘的痠脹,多半是剛才激烈反應時有撞到沙發扶手之類的。
⋯⋯這也代表那噩夢般的甕女不是幻覺吧。雖然很丟臉,但昊言的確是受到強烈衝擊後才暈過去的。
「這裡是哪裡?那個甕⋯⋯」
「就是所謂的供品囉。」鹿男好整以暇的把玩著青黃色果實,讓果實在指間滾動好幾輪後才甘願放入口中咀嚼。「至於這裡是好心人的民宅,總不能讓你睡在路上吧!雖然你丟臉跟我沒關係。」
類似人柱的供品雖然不是沒有聽說過,但像這樣公然放在大街上示眾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看到,光是回想起畫面都讓昊言感到頭暈目眩。
矮桌木盤上盛滿鹿男正在吃的神秘果實,而盤底壓著一張紙。昊言打開紙張之後發現那是關於甕祭的宣傳單,傳單中央以細膩手繪而成的甕女圖案就這麼映入眼簾。
甕女──以主祭祀的女神樣貌做為想像藍本,製作出中央的少女頭像,再輔以女神喜愛的花朵及植物作裝飾,製作甕女的甕師最後會於甕身上繪製祈願當作結尾。
製作甕女雖是村子的傳統之一,但十年一次的甕祭意義非凡。相傳女神曾降世十年、拯救當時身陷戰火而殘破不堪的甕村。而後,女神每十年就會現身於甕村一晚,與村人共同慶祝豐饒與和平。
由於對兩界的曆法換算時間沒有把握,昊言便與鹿男再次確認甕祭日期──距離正式祭典還有三天。
「啊,客人醒了?」
此時,一個從未聽過的女聲闖進了客廳。昊言從傳單中抬起頭,眼前黑髮飄逸的少女正對他露出美麗笑靨。
「初次見面,我叫堇。」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提起裙擺,簡單擺出行禮姿勢。白色長裙繡有梅花圖樣,從渾身的華麗飾品及穿著來看,堇的地位與一般村民明顯不同。
「⋯⋯我是昊言,他是鹿男。」
也許鹿男有名字吧,但從昊言認識至今,他一次也沒有提起過本名,似乎對鹿男這個稱呼也沒什麼意見。
「小鹿先生把你揹過來時有提到,你被甕女嚇到了吧?」看見昊言瞪向鹿男的眼神,堇不禁摀嘴笑了起來。「外人的確都會很震驚呢。」
「睡美人在睡覺,我只好跟巫女大人聊聊囉。」
當事鹿露出一副毫無悔意的表情聳肩,一面往嘴裡又丟去一個果實。仔細一看,桌上的果盤已經差不多要被清空了。
「巫女?」
「是的!甕祭必須要有扮演女神的人,今年選上的替身便是我。若不嫌棄的話,晚點讓我帶兩位逛逛甕村吧?」
還不等兩人回答,堇已跑到牆邊取下兩個面飾,分別交給鹿男及昊言。兩副面飾樣式相似,都以褐色植物莖做基底,點綴著小小的黃花,兩側各有一個白色且末端染紫的流蘇。
想想甕村除了甕女外,村民們也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氣息。當發現兩人到來時,那彷彿人偶般過於整齊劃一的動作、從面飾後窺探的眼神實在詭異。
「那麼,我先去換外出服!」
在昊言聞聲抬頭時,堇已不見蹤影,而沙發椅正對面的房門剛好闔上。昊言看向乾脆直接端起果盤吃得津津有味的鹿男,交疊雙臂後緩緩開口:「話說,你打算要監視我到什麼時候?」
「原來你想要孤男寡女約會啊──」鹿男眼神逐漸變得曖昧。「唉呀,堇的確是長得很可⋯⋯」
「我不記得當時的事,包括你在意的前任領路人為什麼選擇變成彼異!」
強硬地打斷鹿男接下來可能說出口的幾百個無關緊要,昊言口氣中隱含著怒氣。兩人無言地對視幾秒,首先由鹿男打散凝滯於兩人間的沉默。
「先給我看那天的紀錄再說,你寫在『小說』裡吧?」雖然臉上仍保持笑意,但鹿男鮮紅瞳眸中的寒光也因此越發冷冽。他的體格高大壯碩,從上俯視的動作格外有壓迫感。
「我拒絕。」昊言下意識伸手護住右後方口袋,想都不想便直接回應。「你可是差點掐死我的暴徒。」
談判破裂後空氣又重歸靜寂,不同的是兩人這次明顯都不想再與對方眼神交會。原以為這份尷尬會持續到天黑,少女卻推開房門劃開逐漸僵化的死氣沉沉。
相比方才的樸素,此時堇身上滿是令人眼花撩亂的各類飾品。
「你們怎麼了?」換上款式端莊的紅色長裙,於洋裝領口處配戴著一朵梅花。堇的手腕纏繞著紅繩,繩上綴著銀鈴。隨著少女將鬢髮拂至耳後,銀鈴表面的金屬光澤反射出軟糯耳垂上的精緻耳環。
堇臉上戴著來到甕村後、做工最為華麗複雜的面飾。以梅花花瓣為底,眼下點綴著紫色晶礦般的寶石,上方以潔白翎羽裝飾。面飾下半部則以樹枝結成,在細枝錯綜複雜的交錯下隱約可見堇的白皙皮膚。
「⋯⋯剛剛被捉弄所以跟他鬥了一下嘴。」
要是現在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簡直就是笨蛋。昊言隨口編一個聽起來還算合情合理的理由,而鹿男也識相的配合謊言點頭。
「堇小姐這身裝扮很特別啊。」
「叫我堇就可以了!」堇輕輕提起裙襬原地轉了一圈,就算是面飾也掩不住她語氣中的笑意。「這是甕祭的女神服裝,很好看吧?」
「祭服現在就穿出來沒關係嗎?」
將空空如也的果盤放回桌上,鹿男趁昊言還坐在沙發、個頭明顯矮一截的時機,毫不客氣地將手肘靠在對方頭上好撐住自己臉頰,懶洋洋的拋出疑問。而昊言礙於場面不好說些什麼,只好反射性抓起抱枕就往鹿男臉上砸。
「沒關係,巫女想做什麼都可以。」
堇無視兩人鬧劇走向門口,銀鈴隨腳步一同發出響聲。在少女推開房門的那剎,粉色微光照進廳內,伴隨著淡雅的無名花香充盈整個房屋。
「對了,兩位出門前還是戴上面飾吧?」堇轉頭,在逆光下她的面飾隨陰影更加深刻出五官輪廓。與其說是女神,反倒更像惡魔一般恐怖。
在街道上原有五、六個村民,有男有女,也有看起來個頭很小的孩子。不知為何堇開門之後,他們一致停下手邊動作,轉頭看向屋內並開始聚集於門前,人數還有漸漸增多的傾向。
人影,人,人群。
村民皆戴著面飾,看不出悲喜,雙手交握於腹前,從面飾塗成黑色的眼部上的小孔盯著兩人,沉默不語。而堇就站在他們中央,跟著村民們擺出相同姿勢,在清一色樸素的紅色祭服中,格外顯眼。
「畢竟村民們是很害羞的呀。」她說。2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MYvOCi81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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