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異錄 - 甕之章．後日談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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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甕之章．後日談

三時

Jan 26, 2021

181

10 分鐘

x

　　下午五點零三分。

　　自甕村事件結束後，已過去三天。這段時間昊言並不好過，光是監護人劈頭大罵的長篇大論就佔據整整一天，剩下兩天還得整理報告上繳給源界的守門管理局審查，根本沒有休息的空間。

　　最糟糕的是，單獨面對彼異後的部分內容，昊言完全想不起來。

　　他與鹿男雙雙失去意識並被救出時，昊言手上緊攢著某種植物的外皮，上頭似乎刻著字。遺憾的是植物接觸到外界空氣後就迅速腐敗，很快便只剩一團惡臭的無用垃圾。

　　彼異最後死於收到領路人求援、前來營救的鬼面手中，彼異核心也順利回收，守門人則在彼異死後不久昏了過去——鬼面向管理局回報的內容至此結束。

　　鬼面是專門對付彼異的菁英戰鬥部隊之名，而隊員們皆以惡鬼面具遮掩面容。若守門人或領路人遇見無法對付的強大彼異，就會由他們出動。據說，他們一人就足以抵擋幾十甚至幾百人的攻擊。

　　「⋯⋯唉。」

　　結束與監護人的通話，昊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黯淡漆黑的螢幕反射出他滿是無奈的俊臉。監護人也好、管理局也好，無論哪邊都對他咄咄逼人。

　　為什麼用破夜劍擅自涉入危險的空間裂縫？為什麼不使用破夜劍攻擊彼異？在鹿男失去意識的期間對彼異做了什麼？被彼異做了什麼？居然一丁點都不記得！

　　基於某些原因，昊言事前就知道向這次的彼異奉獻甕子就能實現心願，使其現身的方式也倒背如流。單純的守門人不該知道這麼多細節，更何況他有彼異有過交易，要是傳出去因此死刑也不意外。

　　以他的個性推斷，第一個交易一定會希望彼異復活鹿男。雖然鹿男有時講話很惹人厭，屁股又大，還很膽小，除去對自己抱有不穩定的敵意外，其實為人不壞。

　　本來計畫中有兩個甕子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但至關重要的第二個交易，卻從昊言的記憶中永遠消逝了。

　　「失策、沒想到居然會忘記最關鍵的地方⋯⋯」

　　擺著一張苦瓜臉，昊言心不在焉的撕開三合一咖啡的包裝，為自己泡了杯飲品。然而直到入口，他才發現早前燒好的熱水放得太久，此時水溫不上不下，徹底毀掉整杯咖啡。尚未完全溶解的粉末搔刮口腔，簡直是天理不容的難喝。

　　正當昊言打算吐掉時，液體彷彿要報復般、夾帶著粉末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進氣管。儘管只有少許，攻擊效果卻是絕佳。

　　「咳、咳咳！」

　　「你們彼世不是流傳笨蛋不會感冒嗎？難道笨還有分等級？」

　　五點，是門開始連結霧間的時間。隨著老舊的木製臥室門開啟的吱呀聲，鹿男熟悉的嗓音從昊言後方幽幽傳來。

　　本來對鹿男的刻意挑釁，昊言總會開口反駁些什麼。這次他的回答在喉間幾番糾結翻騰，最終仍嚥回心底。

　　再怎麼說自己都曾經算計鹿男，導致鹿男喪失性命，昊言還沒有冷血到能毫無罪惡感的程度。如今鹿男此刻還能好端端的待在臥室門框後嗆他，也多虧彼異言而有信。

　　「你的角⋯⋯」

　　甫一回頭，昊言唇邊話語隨即被鹿男異樣外觀堵住。本來在對方額側的招搖雙角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小得可憐的犄角，體積不過才與拇指相當，簡直就是裝飾似地。

　　「喔，我之前不是說差不多要換角了嗎？就是那樣啦。頭變得好輕！」

　　「變得不像鹿，反而像牛。」

　　「你再說一次！」

　　鹿男在門後氣得作勢揮拳恫嚇，昊言也就配合地露出一副「我好害怕」的臉。

　　使用激將法獲得鹿男頗有精神地發著脾氣，見狀昊言又放心不少。

　　在鹿男發表關於領路人一族高貴的鹿角與牛角之間的差異、材質、藥效——雖然昊言不太懂為什麼要講到藥效——的滔滔不絕時，放在瓦斯爐上的熱水壺重新響起煮沸的尖嘯。

　　「我說你啊，不能離霧間近一點嗎？這樣很難罵你！」

　　見昊言用新熱水泡完咖啡，就直接坐在與臥室相隔一個客廳、似乎很舒適的餐椅上閱報，鹿男十分不滿地扯開喉嚨大喊著。

　　略過滿是迂腐政客的選前醜聞頭版，昊言一面吸啜著讓身心都暖和起來的熱飲，一面閱讀起地方新聞。

　　「要罵人的是你，為什麼不是你過來？」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跨出霧間去彼世！」

　　傻了才會乖乖過去討罵。昊言如是想。

　　伴隨鹿男氣急敗壞的跺地聲，青年又冷靜地翻過一頁浮誇渲染的娛樂版緋聞，在一片罵聲中無奈地抬起頭來：「今天沒有預定工作吧？你為什麼要來？」

　　「那、那是⋯⋯」

　　鹿男罕見地啞然失聲，方才的氣勢洶洶瞬間轉變成吞吞吐吐。面對昊言挑眉盯視的目光，他甚至乾脆撇過頭去迴避視線，不斷擺動的鹿耳卻洩漏出忐忑不安。

　　由於對方反應實在過於反常，忍不住讓昊言的好奇心（或者惡趣味）熊熊燃燒起來。他將報紙整齊摺好放到一旁，拉著椅子到離門框不遠的地方，讓椅背朝前並坐下。

　　下巴靠在放於椅背上的雙臂，昊言饒富興味地等待鹿男開口。

　　「你為什麼要靠過來啦！」

　　「剛剛說要近一點的是誰啊？我還有事要忙，要說快說。」

　　昊言伸手戳戳鹿男毛茸茸的鹿身，隨即被鹿男一手拍開。在這樣的動作循環來到第三輪時，總算隱忍不住的鹿男一邊大吼「你煩不煩啦」一邊往昊言臉上砸出龐然硬物。

　　硬物不偏不倚地砸中昊言額頭，其尖端不偏不倚地抵入肉中帶來強烈痛楚，使昊言疼痛之餘還有些頭暈目眩。

　　「痛、痛痛⋯⋯你這⋯⋯！」

　　「對不起啦！」幾乎震耳欲聾的音量讓昊言渾身一震，讓他更為驚訝的是鹿男幾乎用全力在嘶吼的內容。「身為領路人沒有保護好你這個沒戰鬥力的傢伙！中途暈過去、醒來後也什麼都不記得！用賠禮砸你對不起啦！順便連第一次見面就把你拉進來霧間暴揍一頓也對不起啦！」

　　吼完這麼一串話，鹿男的臉也被深紅色浸染。他這次乾脆轉過身將整個身體背對昊言，擺出一副拒絕回應的姿態。

　　而回過神的昊言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此刻他深感五味雜陳。儘管鹿男不曉得，但實際上，這時該道歉的明明是他才對啊。

　　「你來就為了這個？」

　　方才砸中昊言額頭的是鹿男作為賠禮、他換下來的雙角之一。昊言從地上撿起後，發現鹿角遠比外觀預判來得要輕。

　　剛才的鹿角藥效論他並沒有很認真在聽，現下要鹿男重新再說一次也不合適，於是青年決定把鹿角暫時充當客廳的裝飾品。

　　「哼！你要笑就笑！要是你死了我就會被安上保護不周的罪責，變成領路人之恥！」

　　「我很抱歉。」

　　鹿男的耳朵聞言抖動了兩下。

　　「笑完才道歉！」

　　「不是那個。總之⋯⋯抱歉。」

　　「什麼啦？」當鹿男回頭時，餐椅已經被昊言拉回原位安放。不論他怎麼追問，都被回去收拾桌面的對方刻意無視，盤據在鹿男頭上的問號久久不散。

　　昊言什麼都不肯透露的情況下，鹿男也拿他沒轍。安慰自己反正那不會是什麼太重要的事，鹿男瞇起鮮紅色瞳眸，打量起正把某人的學生證小心翼翼地放入信封，明明已穿上外出用外套卻又陷入沈思的昊言。

　　「你要出門啊？」

　　「是啊，把事情辦一辦。」

　　隨著彼異消失，昊言也不記得作為祭品的彼世甕子的長相了。記得本來在回收的學生證上有張肖像照，但此時學生證的頭像處、理應記載學號與姓名的地方，卻只有一大片光亮如新的空白。

　　是因為甕子也算彼異的一部分，所以也連帶受到彼異死亡帶來的忘卻嗎？在甕子被世界抹去的現在，交出這張空白學生證真的有意義嗎？

　　昊言突然也說不上來。

　　「我覺得你沒辦法寄。」

　　就在昊言還在自我糾結時，始終安靜在旁邊觀察的鹿男突然開口說道，而昊言輕嘆口氣，微微頷首同意。

　　「我想也是，對於不記得它的人們來說，這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是啦，你門口有個很大的包裹！你買了什麼啊？」

　　包裹？

　　往鹿男食指指向的位置，也就是通往外部的玄關一看，確實擺著一個憑空出現的紙箱。紙箱平整外表上並未註記任何標誌或文字，但體積足足將門擋去一半。

　　這麼突兀、有強大存在感的物品，不可能沒有發現。但直到泡咖啡之前，昊言很肯定玄關空無一物，也沒有其他客人來訪。

　　「⋯⋯我沒有買東西啊？」

　　一頭霧水的昊言與鹿男對望一眼，兩人皆嚥了口口水。在鹿男出一張嘴的催促下，昊言試圖將箱子拖進廳內，沒想到箱子沈重到光是移動一公分都得使出全力。

　　最後是在盒子邊緣打洞並套上麻繩，由鹿男在霧間裡拉、昊言在彼世努力將箱子推前，這才解決了讓箱子移動的難題。

　　同時，這也使得兩人滿頭大汗。

　　「打開！打開！打開！」

　　「你想看就別站那麼遠啊！」

　　「要是爆炸怎麼辦！炸你就好了——」

　　將雙手圈成圓放在嘴邊充當話筒，與箱子保持既不會受到波及、還能看見內容物的絕佳安全位置，鹿男又喊了好幾聲「快點！」。

　　要是爆炸不知道能不能算工傷？紙箱頂端沒有封鎖，從縫隙中什麼也看不見，裡頭甚至還傳出微弱的呼氣聲。

　　昊言深呼吸幾口氣後，決定眼一閉心一橫牙一咬頭一撇、一鼓作氣地揭開紙箱掩蓋真相的四層隔板！迎接今年第四次的爆破！

　　⋯⋯可喜可賀，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

　　待昊言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只見紙箱中蜷縮著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黑髮少年。他睡在各種碎花布隨意舖搭而成的簡陋軟墊上，正均勻的吐出呼吸，面容有如雕刻出來般眉清目秀。

　　他身著的深藍色服飾與和服剪裁相似，從寬鬆領口竄出的雪白襯衣卻又是彼世沒有看過的設計。

　　見沒有危險，鹿男便又湊了回來。他偏頭盯著少年睡臉一會，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出一個響亮掌聲。

　　「啊，我知道這個！」

　　「什麼？」

　　「這是你們彼世的人晚上必須抱著睡、不然會被棉被冷哭的情趣娃⋯⋯」

　　「完全不對。你還是別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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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甕之章．序

#2 甕之章．一

#3 甕之章．二

#4 甕之章．三

#5 甕之章．四

#6 甕之章．五

#7 甕之章．六

#8 甕之章．七

#9 甕之章．八

#10 甕之章．九

#11 甕之章．十

#12 甕之章．十一

#13 甕之章．十二

#14 甕之章．十三

#15 甕之章．十四

#16 甕之章．後日談

#17 時之章．序

#18 時之章．一

#19 時之章．二

#20 時之章．三

#21 時之章．四

#22 時之章．五

#23 時之章．六

#24 時之章．七

#25 時之章．八

#26 時之章．九

#27 時之章．十

#28 時之章．十一

#29 時之章．十二

#30 時之章．十三

#31 時之章．十四

#32 近況公告

#33 時之章．十五

#34 時之章．十六

#35 時之章．後日談

#36 番外兩人休息日

#37 獸之章．一

#38 獸之章．二

#39 獸之章．三

#40 獸之章．四

#41 獸之章．五

#42 獸之章．六

#43 獸之章．七

#44 獸之章．八

#45 獸之章．九

#46 獸之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