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異錄 - 番外兩人休息日

　　人生在世，就得面臨諸多避無可避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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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晚餐應該吃什麼這種芝麻小事、又或者是何時要求婚這種人生大事，為了某事而糾結煩惱的情況可說天天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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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人類是個會思考，也擁有無可撼動的信念的生物。也因此，當人依照認知做出抉擇時，不論是否有意，都可能會傷害另一個信念相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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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是眾人放鬆場所的客廳，此時卻成為殺氣騰騰的戰爭會場，在其中心的兩人正僵持不下。曾經單純的事情，在兩人激烈的信念鬥爭下化為一團渾沌，誰也不願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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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跟我們當初協議的不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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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弓著背並抱緊懷中之物，緩步後退的雲苑明顯處於劣勢。在昊言的步步進逼下，他的逃生區域越來越小，再差幾步便會被身後的電視阻擋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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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協議？」昊言哼笑一聲，挑釁般地往前再跨出一步，海藍眼瞳反射出無助卻又不肯投降的少年面容：「早在週五就已經打破了，可別說你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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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戳中了雲苑的痛處，只見少年眼神飄忽，緊抿著唇瓣卻一句反駁也說不出來。他週五確實是輸給了誘惑、違規在先，這點無法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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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雲苑被良心苛責的同時，腳跟碰觸到的木質電視櫃也提醒著他的退路已盡。昊言在距離雲苑五步的位置停下，雙手交抱，氣定神閒地打量起眼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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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進入這個距離了，我想不用多說什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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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想用能力嗎！太卑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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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雲苑四處逃竄就是為了避免昊言有機可乘，卻沒想到被熟知家中格局的昊言反向利用，逐步逼近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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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言擁有的「五步」，能力是可以控制五步以內的目標行動。雖說看上去是個很霸道的力量，但發動時必須持續往目標靠近，最後一步會停在目標眼前——若沒有確實解決目標或是在途中遭受攻擊，都會讓昊言自身陷入很危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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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出任務時能不用就不用，這時候卻這麼果斷嗎！少年的心裡忍不住如此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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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聽話一點把遙控器交出來。這樣我可以考慮在電影台廣告時轉台給你看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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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才幾分鐘哪能看到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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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雲苑依舊緊抱著遙控器不放，昊言聳了聳肩，坦然接受交涉破裂的事實。他的嘴角因即將到來的勝利勾起弧度，為使戰爭落幕踏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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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聽一個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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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決定把遙控⋯⋯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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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還沒說完，昊言便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重重摔倒在地！抱住腳瑟瑟發抖之餘，他只能眼睜睜瞪著雲苑自他身邊再度逃離，對少年眼都不眨就敢做出令人髮指的惡行感到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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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高積木，明明初衷是為孩童帶來歡樂的玩具，卻諷刺地擁有連惡魔都肅然起敬的殘暴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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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論家裡為什麼會有這種兇器，從能抓對時機、不偏不倚地丟在昊言行進路線中，最終成功對昊言造成巨大傷害這點來看，雲苑肯定下了不少功夫，甚至可說是圖謀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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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雲苑迷上八點檔後，他與昊言便經常為了爭奪電視觀賞權而開戰。激烈攻防最終造成兩敗俱傷外，隨著兩人實戰經驗提高，這場硬仗就打得越發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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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某次鹿男途中冒出來當程咬金，滿臉得意的搶走遙控器後，兩人才終於醒悟到鷸蚌相爭是多麼愚蠢的事情——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為了不讓遙控器被搶的悲劇再次發生，兩人最後摒棄前嫌，好好的面對面坐下來達成協議：週一、三、五是昊言的時間，週二、四、六則是雲苑的時間，週日由於兩人想看的節目相同，因此是沒有紛爭的耍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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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得來不易的和平不過維持一個月，便毀在雲苑將遙控器從睡著的昊言手中抽走這一舉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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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著的人有沒有資格繼續霸佔電視、清醒的人是否能不管協議偷偷轉台？兩人就此爭執不休，最後也沒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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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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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昊言絕不會就此屈服於惡行的淫威之下！他強忍痛楚扶著沙發扶手起身，尚未褪去的疼痛讓他的身姿宛如初生小鹿般瑟瑟發抖。他的眼神堅定，而冷汗滑落他的下顎，在地面散出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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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戰鬥他絕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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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忍疼痛環顧四周後，昊言並沒有發現雲苑的身影。對方還抱著遙控器，想必不會輕易奪門而出，而是選擇潛伏在某處靜待時機。節目開播時間在即，敵人肯定比自己還要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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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苑，我給你十秒交出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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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就這麼丁點大，昊言宏亮聲音要傳遍各個角落並不難，或許連鄰居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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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不想使出這招的⋯⋯」喃喃著宛如漫畫主角般的台詞，昊言一邊斜靠在椅背旁休息，一邊揉揉不久前慘遭酷刑的腳掌，仰頭大喊出最後通牒：「要是七秒後還沒看見你出來投降，我就把家裡的wifi密碼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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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五、四、三、二⋯⋯一的發音還未竄出喉間，面露憤恨的雲苑便不甘願地從陽台現身，嘴裡還喃喃著：「不僅卑鄙⋯⋯甚至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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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人離不開手機，自然也離不開wifi，它們之間就像是魚與水、奴才與貓、雲苑與八點檔，其中一邊失去另一邊就會痛苦致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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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的網路連線全仰賴昊言的手機。在這老舊社區裡，能用又穩定的無密碼連線少之又少。昊言當然也明白這招究竟多麼反人類，但想想是雲苑開戰在先，那他就不需要讓良心感到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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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遙控器慢慢放到桌上，接著雙手舉高退開，別想再耍什麼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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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盯著雲苑的一舉一動，也確定對方手中或地上沒有任何樂高積木埋伏後，昊言才謹慎地拿起遙控器。遙控器拿在手中相當輕巧，就如昊言此刻輕飄飄的心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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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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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控器的電池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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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期掌握遙控器的昊言，在拿起遙控器的瞬間，就已經敏銳察覺好夥伴的不對勁。翻過來一看，遙控器的背蓋早已不翼而飛，電池槽的自然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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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我還沒有想過可以拿走電池⋯⋯要是知道還有這招，剛剛直接給你空遙控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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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羅剎面具也能化身「鬼面」，昊言目露凶光、彷彿要從口中噴出烈火的模樣確實嚇壞了雲苑。只見雲苑慌慌張張地往後退開幾步，死命地搖頭否認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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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找電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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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言毫無溫度的一聲令下，讓整個客廳就算沒開冷氣也可以透心涼。雲苑哪敢讓對方幾乎可以鑽孔的視線再多停在身上幾秒，立刻轉身衝去旁邊翻箱倒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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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該換台電視？螢幕旁的按鈕都壞了，想直接轉台或關機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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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身後幽幽傳來的嘟噥後，雲苑轉過頭去看正在翻找沙發下方的昊言，眼神充滿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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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你上上週弄壞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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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有人想搶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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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哼了一聲，決定暫時不再搭理青年。這之後兩人幾乎要將整個家裡都要翻過一遍，找到的電池不是沒電就是不符合大小。節目開播後半小時，兩人的心態從一開始的著急，轉變成現下的看破紅塵，同時體悟到這場戰爭沒有贏家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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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那你去買電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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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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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門要送出申請啊，這一來一往幾天就過去了。而且出門理由是寫買電池？這怎麼看都不會通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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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在昊言眼中，雲苑明顯是滿臉不甘願的樣子，但對方也只能接受。雲苑曾問過昊言之前的生活是怎麼過的，而他最終得到的結論為，昊言是靠著發達外送維生的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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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守門人真不快樂也不方便啊。這麼想著，雲苑認命地抓起外套，帶上鑰匙錢包就要準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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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順便買飲料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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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懶洋洋的語調很快就被急迫且尖銳的聲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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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什麼飲料！喝水！飲料會變胖！不健康！會變成肥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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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看完書架上的「～健康飲食～跟脂肪說掰掰！」之後，發現糖是多麼引人喜愛又罪惡的東西，雲苑就成為了媽媽一般的存在，嚴格管理自己與昊言偏差已久的飲食。雖然失去零食飲料很痛苦，但多虧如此昊言體重確實有因此減輕——本人倒是寧願繼續墮落生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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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芋片不能算主餐⋯⋯洋芋片！⋯⋯肥宅飲食，能算健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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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就是難懂的話，什麼「可樂不是水」，什麼「薯條不能完全替代澱粉」之類，引得昊言都撇過頭去，家內外充滿碎碎念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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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拯救這一切的，是突如其來的黑暗。來得安靜無聲，來得措手不及，公平奪走兩人的能見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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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言率先用手機開啟手電筒功能充當照明，就不曉得這百分之十五的電量還能夠撐多久，而後他面露尷尬的與雲苑在黑暗中對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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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記得繳電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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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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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你等等去便利商店的時候順便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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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先找到錢包與帳單呢？或是手機先一步撒手人寰呢？對昊言來說，遠比電視之爭還要刺激的戰場，就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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