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異錄 - 時之章．七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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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時之章．七

三時

Mar 30, 2021

226

9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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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好的定義，是生存或否，那此刻兩人很好。

　　如果說壞的定義，是生氣或否，那此刻昊言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好。

　　估計是青年的微笑太過駭人，導致端坐在餐椅上的雲苑連呼吸都戰戰兢兢地，深怕自己的任何動作都會成為對方情緒爆發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兩人一起跌進荊棘中時，一瞬間真的以為人生將就此畫上句點。然而睜開眼時，身體不但沒有如預期般被扎得血流成河，反倒安坐在不知名的物體上。

　　周遭伸手不見五指，視野所及只有一點橘黃光芒搖曳。那是由一支細長蠟燭努力燃燒自己而綻放的光芒，微弱地幾乎隨時要熄滅，甚至都不足以照出整支蠟燭的模樣。

　　昊言與雲苑兩人第一個反應都是想找到對方，無奈身體卻如操線人偶搬不聽使喚，張口呼喊出的不是名字，而是一次嘆息。

　　氣流朝著火光直撲而去，從焰中剝離出數片火花。乘風起行的微芒意外地沒有立即消逝，反倒將路徑上原先不可見的一支支白蠟先後點燃。

　　儘管理論上蠟燭不可能有足以照亮整個房間的光源，現場仍隨著點燃的燭光逐漸明亮起來。兩人這才看清自己與對方分別坐在西式長餐桌的斜對角，柔軟滑順的白色餐布覆蓋住桌面，精緻銀器盛滿令人食指大動的肉類料理，瓷製深盤中的濃湯閃爍著金黃的顏色，水晶杯中的深紅液體倒映出兩人困惑的表情。

　　在這之後發覺身體可以自主移動，昊言率先對閃避自己目光的雲苑露出微笑。

　　「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我會更謹慎行動的。」

　　「還有？」

　　雲苑放在膝上的雙手不斷重複著抓握褲管而後鬆開的動作，手指將布面勾勒出一道道深刻凹陷。他的頭被空氣中無形的壓力按著，不能也不敢抬起來。

　　「⋯⋯抱歉。」

　　沉默許久後好不容易吐出一句道歉，雲苑緊繃神經隨著拍在肩膀的幾下輕柔力道稍稍放鬆了一點。昊言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少年身旁，臉上表情盡是無奈。

　　「你要把彼異想得很壞！在這裡的所有事物都是基於它們的惡意與慾念構築的，每件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明白嗎？別再擅自行動了。」

　　眼見對方默默地點頭，昊言姑且相信這好奇心比危機感還要旺盛的少年暫時或許、大概、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了。

　　昊言隨後端詳起房內裝潢，從掛毯到畫作都具有一定水準，屋主對藝術品的鑑賞眼光看來十分不錯。

　　餐桌共有十二個座位，每張以紅壇木製成的餐椅除了鋪上舒適的絲絨外，其上雕刻的物件也絲毫不馬虎。與之相應的餐盤數分別端放於座位前，而餐具有如客人正在用餐般半漂浮於空中，少數則顯現出正在舀湯或將肉類切片的型態。

　　桌面上唯有一組餐盤是被人吃剩的殘羹，刀叉被隨意地放在餐盤上，旁邊的湯品及飲料也被吃得一乾二淨。難道會是那名行蹤不明的守門人嗎？兩人對望一眼，顯然想著同一件事。

　　⋯⋯這麼說起來，兩人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吃東西了。

　　昊言隨意抓住面前其中一把銀刀，試探性往肉上戳去。肉一被刀尖觸碰，便瞬間冒出彷彿剛出爐般的熱氣與香味。刀鋒輕而易舉地將被精心烹調的肉塊剖開，從中流出的肉汁令昊言忍不住嚥了口唾液。

　　「你說要做好最壞打算的！」此時，察覺昊言不良意圖的雲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這些銀器看來對毒物沒有反應。況且那裏不是有人吃過的痕跡嗎？」

　　「搞不好是陷阱啊！」

　　激動之餘，雲苑抬起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湯碗。湯碗潑濺出的液體將桌布染上顏色，碗邊光滑的湯匙上也盛著幾滴金黃。同時，湯碗以肉眼可見的輕煙送來幾乎要讓人崩潰的美味氣息，往上伸展的煙霧像是一只誘惑的手，不斷朝兩人招呼。

　　「難道你不餓嗎？」

　　「我、我不——」爭氣的話還沒說完，少年的肚子就先以響聲投降示弱，至於那被羞紅臉蛋阻斷的話語，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出聲了。

　　「飽死總比餓死好吧？」

　　這麼說著，昊言逕自拉開雲苑身旁的椅子坐下，簡單合掌說了聲「我開動了。」後拿起湯杓舀起一口湯送進嘴中。雞湯濃郁的香氣從口鼻蔓延至全身，簡單的調味使湯的鮮味更顯豐厚，滑進喉嚨後的溫度讓全身都逐漸暖和起來。

　　水晶杯中盛裝的液體似乎是葡萄酒，在離餐桌不遠的小推車上也放著幾瓶。對於不喝酒的昊言來說有些困擾，好在桌上其他位置有一般的橙色果汁可以選擇。

　　「⋯⋯咕嚕。」

　　面前的食物很香，昊言也吃得很香，而雲苑仍在天人交戰。一直到昊言都開始吃起主餐，雲苑才戰戰兢兢的拿起餐籃中的圓形麵包撕出一塊放入口中。富有彈性的口感與隱約透出的麥香都更添風味，沒兩下子那塊麵包就消失無蹤。

　　有如飢餓的野獸，桌面的美味佳餚在兩人暴風橫掃下消失得飛快。

　　「真的不怕有毒？萬一那個銀器也是假的呢？」

　　而在用餐閒聊間，從昊言口中得知銀器可以作為試毒道具後，雲苑就停下正在切肉的動作，露出滿是困惑的神情。

　　「想殺我們的話在花園就可以做到了。在我看來，這個彼異似乎是更偏好養肥再殺的類型，才會一步步誘我們走進深處。」

　　「所以故意落入圈套也在你的計劃中嗎？」

　　「不，單純是因為我很餓。」

　　「⋯⋯」

　　酒足飯飽之際，兩人在收拾桌面的途中發現，湯碗底下竟壓著被揉得發皺的信紙。那字跡很是熟悉，似乎與上一張信紙的書寫者相同。

　　「無人知曉。無人聽聞。甚至大家都認為我又瘋了⋯⋯妳那如夢似幻的美麗，卻只存在我心？」

　　每個湯碗底下都放著同一封信。雲苑朗誦完內容後警覺地左右觀望，場景卻沒有任何改變。

　　理論上這應該是通往下一個地點的線索才對啊。雲苑在心中反覆幾次語句仍舊無解，抬頭卻看見昊言正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巨大的長方形畫框取代了天花板的地位，而畫布上一片空白。如此想來，在沒有燈具照耀的此處，一切卻還能清晰明亮真的十分詭異。

　　「這應該就是下一個地點了？」

　　就算把所有餐椅拿去桌上疊成足以支撐人的高塔，多半也無法觸及被刻意挑高的畫框。再來餐桌有沒有辦法支撐重量也是個問題，一不小心就會摔得鼻青臉腫。

　　要是能夠像忍者攀岩走壁也許還有辦法呢，昊言心中自嘲著，很快放棄了腦內妄想。

　　不曉得是不是由於吃飽喝足的緣故，一股睏意順勢襲擊了兩人。在這幻境中無法猜測時間具體上流逝了多久，只能全憑體感。

　　「不然乾脆先睡覺吧。」

　　眼見雲苑在自己身旁掩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昊言十分果斷地說道。

　　「⋯⋯你認真的？」

　　「進來探索也有一陣子了，再不休息的話倒下的就會是我們。」

　　當時隨鹿男帶路到達洋館的時間差不多就已經六點左右，到現在至少也經過了三到四小時，外部世界興許早已繁星點點。

　　「等睡醒頭腦清晰之後，就更好想出答案了吧？」

　　幫忙昊言把餐椅拉來拼湊成兩張簡易床舖時，雲苑臉上依舊寫滿了「真的假的」的不信任感。雖然室內並不冷，但以防萬一，昊言還是將角落備用的桌布拿來充當毯子。

　　兩人就這麼躺在餐椅上盯著天花板發起呆來。因為桌布太長，昊言還不得不先用短劍切割成兩段，最後將短劍連同半張桌布一起交給了雲苑，好讓他有東西可以防身。

　　「說起來，你有想起什麼事嗎？」

　　在一片沉默中，雲苑因為聽見沙沙作響的聲音有些在意，幸好那只是不知何時又拿出手記書寫的昊言發出的雜音。

　　「⋯⋯沒有。除了名字以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那，等你想到了再跟我說說吧？晚安。」

　　「⋯⋯晚安。」

　　室內光線對於睡覺來說還是有些耀眼，翻來覆去的少年最終還是選擇面對椅背的側睡方式。雖說看不到周遭危險有些冒險，但也能很好地對昊言藏住自己極易流露在外的表情。

　　他其實有件事不曉得要不要與昊言坦白，又或著那真的是幻覺？

　　在掉進荊棘後，雲苑曾有一段短暫的時間看見。

　　那是獨自坐在一張大書桌前的孤單男人背影。他緊握著羽毛筆振筆疾書，對周圍莫名響起的鈴鐺聲充耳不聞。從桌面不斷飛出寫滿文字的紙片，直至鋪滿整個房間都未曾停下。

　　雲苑很想看清紙片上寫了什麼，無奈只要他試圖伸手，那些迫觸到指尖的紙片便會散成光芒消失。

　　不斷嘟噥著的男人，滄桑嗓音愈發清晰、急促，甚至可說瘋狂。

　　『我會記得妳。妳是████。████。████！妳⋯⋯』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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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甕之章．序

#2 甕之章．一

#3 甕之章．二

#4 甕之章．三

#5 甕之章．四

#6 甕之章．五

#7 甕之章．六

#8 甕之章．七

#9 甕之章．八

#10 甕之章．九

#11 甕之章．十

#12 甕之章．十一

#13 甕之章．十二

#14 甕之章．十三

#15 甕之章．十四

#16 甕之章．後日談

#17 時之章．序

#18 時之章．一

#19 時之章．二

#20 時之章．三

#21 時之章．四

#22 時之章．五

#23 時之章．六

#24 時之章．七

#25 時之章．八

#26 時之章．九

#27 時之章．十

#28 時之章．十一

#29 時之章．十二

#30 時之章．十三

#31 時之章．十四

#32 近況公告

#33 時之章．十五

#34 時之章．十六

#35 時之章．後日談

#36 番外兩人休息日

#37 獸之章．一

#38 獸之章．二

#39 獸之章．三

#40 獸之章．四

#41 獸之章．五

#42 獸之章．六

#43 獸之章．七

#44 獸之章．八

#45 獸之章．九

#46 獸之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