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菜头和狗四儿下班后一路走来,谈论着生活上的一些琐碎小事。走到村中心大街的拐角处,忽然看见两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在这夜幕降临之际往街的西头走去。狗四儿的阶级觉悟高,警惕性更高,他要追踪过去看个究竟,如果是阶级敌人搞破坏,那就不能让阶级敌人的阴谋得逞。大菜头觉得自己也是革命青年,更是贫下中农,也应该跟狗四儿似的有着较高的革命觉悟和革命警惕性,他也把小推车放在了路边,跟在狗四儿身后过来看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4HzZM1dLo
前面的两个人继续往西走。走到芳蔚家篱笆外边时,隔着稀疏的齐胸高的篱笆看见芳蔚的母亲田大妈正在外屋地烧火做饭,公文玲正要喊芳蔚,忽然听到有人和她们俩说话:“呦,是你们俩,吃饭了吗?天都快黑了,你们俩到这儿来是找我的吗?有事儿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0SLrT29PF
两个人循着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芳蔚在她家西边的篱笆外和她们俩打招呼。两个人赶紧走过去,公文玲说:“没事儿就不能到你家串个门吗?这天都魆眼了,你在这儿干啥哪?不会是得病了吧。”说完,她嘿嘿地笑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DVRb8iEWe
芳蔚说:“别胡说!我在这儿把今天薅来的谷苗晾晒在这儿了。这春天下午的太阳最有劲儿啦。把它们晒在这西房山下面的河坡上,两天就能把谷苗晒干了。”说完,她掸了掸身上的土说:“快说吧,有啥事儿要找我呀?”
公文玲说:“我妈要给我大姨写一封信,让我给写,我给写完了,我妈又说我小学还没毕业呢,怕我文化水不够,怕写错,或写出错别字来,让我过来找你给看看。我一出门碰上文丽啦。她说她妈正在家做饭哪,她没啥事,也就跟我过来玩儿来了。”
芳蔚说:“哦,就这么点小事儿啊,那好,进屋里去吧,外边太黑,看不见了。”
狗四儿和大菜头跟在她们俩身后走过来,看见她们俩正在跟芳蔚说话,就赶紧躲闪在了芳蔚她们东街坊胡立军家的南院墙角处。可是听了她们的对话后,狗四儿有些泄气。两个人赶紧抽身往回走。狗四儿低着头悻悻地说:“他妈的,给你大姨写信,写什么狗屁信!不是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吧。”
大菜头双手同时竖起大拇指说:“你的警惕性真是挺高的,我很佩服你,照这样看,我们的红色江山有你这样的保卫者,肯定没问题了。”
狗四儿笑着说:“那自然啦。我们的江山我们不保卫谁保卫呀,对吧?你没听见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的话吗,‘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你说是吧?你说我是不是够得上积极分子啦,啊?就是没法让易书记知道今天这件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就好了。”
大菜头走到了自己的小推车前,抄起车把准备走,回头对狗四儿说:“你有这么高的阶级斗争警惕性那当然是应该的啦,就是你够不够积极分子我可就不知道啦,要是你以后再有这样的‘警惕性’活动,那我就不再跟你来了。”
狗四儿和大菜头两个人的活动芳蔚她们并不知道。
芳蔚把公文玲公文丽小姐儿俩让进东屋,芳恒看见比自己略大些的公文玲,立刻上前拉着她的手让她看自己的小玩意。芳蔚接过公文玲手中的信看了一遍,说:“写得挺好的,就是这个抬头的地方,这个字得改一下。应该说,‘大姨夫好,大姨好’,不是‘大姨父’。”公文玲直愣着俩眼看着芳蔚,有些疑惑的神情。芳蔚看到了这些说:“你就照我说的改吧,没错儿的,我不会骗你的!”公文玲接过芳蔚递给她的橡皮和铅笔把写错的字改好。芳蔚又说:“哦,对了,你来了正好。前几天文梁大哥还要我给他编一副对联呢,你给带回去吧。”说着,她从炕脚头的炕席边底下抽出一本破了边的小本子,从里边抻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公文玲。公文玲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鸟语惊眠缘枝矮
珠荷跳雨赖池肥
公文玲说:“诶呀,你写的这么两句话,我就有仨字不认识,里边的意思更看不懂,赶明儿我也跟你多学点儿文化吧,跟你多认几个字吧。”
芳蔚高兴地看了她一眼说:“那好啊,回头我跟公爱民再要回几本书来。你很快就会认识一两千字的。”看着她们俩在那儿说话,公文丽搭言说:“也算我一个吧。我现在还没有文玲姐认字多哪。明年我就能在生产队上班挣工分啦,到时候要是连工分都认错喽,那咋跟我妈交代呀,到时候我妈该不给我饭吃啦,文玲姐,你说是不?”
公文玲笑着说:“瞧你说的,你着啥急呀,赶明儿让你哥留神查看着,他什么时候有合适的小徒弟给你介绍一个,有什么难事儿让你那小对象给你解决不就全齐了嘛!”
公文丽把嘴一噘,瞪着俩眼,又不知道用什么话回敬她,喘着粗气说道:“我不如不跟你来啦,叫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一会儿回去我就去找天利大爷去,告诉他你胡闹欺负我。”这句话逗得芳蔚和公文玲都咯咯地笑了。
公文玲又说:“诶呀,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儿呢吗,认字咱们还是要认的,对吧,不认识字,将来出嫁到别的村去,连给你妈写封信都不会,那咋行啊,是吧?”
听了这话,公文丽更生气啦,她一把推开公文玲,气冲冲地就往外闯,边走边说:“不跟你玩儿了,不跟你玩儿了,以后再也不跟你玩儿!我走了,我先回家了,以后再也不跟你玩儿了。”说完,她跟芳恒摆了摆手就跑了。逗得芳蔚和公文玲在她身后都咯咯地乐。
公文丽闯出了后门,才到后面的大街上,一转身她又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截红色毛线绳,走到公文玲面前,将红毛线举过头顶,高高的使劲地摇晃着,曲着鼻子狠狠地说道:“哼,你看这红线绳多艳火啊,原来还想给你一截扎小辫儿使呢,哼,哼,不给你啦,不给你啦!谁让你老是胡说呢,不给你啦。”说完又旋风似的跑了。芳蔚和公文玲两个人在后边只剩下乐啦。
春天的脚步还在继续,生产队的农活儿还在继续,天气一天比一天更暖和了。薅谷苗的任务昨天一天没有完成,今天社员们还得继续昨天的工作。可喜的是今天的天气似乎比昨天还好,火红的太阳又从东方升起来了。几个知青姑娘已经是薅苗这项工作的行家里手,这样她们就更能随心所欲地结伴聊天啦。夏田田的谷苗垄在唐艳玲的右边,唐艳玲看见夏田田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坐着,来回地折腾个没完,就问夏田田说:“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怎么来回来去的折腾啊,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坐着的,咋啦?”
夏田田说:“欸呦,我也不知道你们有啥感受,我觉得这个活儿真不好干!你说如果弯腰薅苗吧,脑袋都快贴地面了,你不能一整天的这样弯腰吧!如果整天介弯腰,那一天下来,腰就甭要啦。你如果蹲着薅吧,老是蹲着我这腿也受不了,膝盖疼。要是坐着薅呢,在这土地上坐着往前擦,到不了半天那屁股上还不就擦出俩窟窿来!我这条裤子还挺新的哪。这谷苗都比大头针大点儿有限,这要是眼睛不好的看着它们都费劲,这咋薅啊!”
唐艳玲听了笑着说:“谁说不是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呀。我比你可能稍微好一点儿,谁让你长那么两条又细又长的大腿的,蹲着更难受,是吧?”
夏田田说:“是啊!唉,这个活计,真难干,这不是受罪吗!老天怎么发明了这么一项活计啊。我观察了芳蔚,田凤红和牛翠红她们了,她们也是这么来回的折腾。也许她们没有我折腾的频率高,所以让你发现我啦。唉,看样子也许没有什么好方法。”
唐艳玲叹了口气说:“唉,你说咱们就真的照这样在这儿干一辈子吗!现在可是咱们的头一年啊!你瞧我的这手都啥模样了!”
夏田田说:“诶呀,你小点儿声说话。在这干不干一辈子,这可是个大问题,我怎么能回答呢!你没看见咱们地头上那个标语牌写的是啥吗?‘扎根农村干革命,誓当一辈子农民’,这可是咱们的誓言啊!也许过几年,农村的条件改变了,咱们都用上了机械化就好了。到那时,咱们上班都开着拖拉机出村,就没有咱们今天的这种窘境了。你说呢,是吧?”
唐艳玲笑了一下说:“但愿吧。”停了一下,唐艳玲又说:“我听说咱们公社,和咱们县都有厂子,还有商店啥的,听说每年都有招工任务。”
夏田田看了唐艳玲一眼说:“欸呦,你还惦着这个事儿哪!这个事我也听说过,只是,那才能招几个人哪!况且,我听说那都得有关系,否则就别想!据我所知,你在这儿也跟我一样,除去认识咱们几个知青外,别人谁也不认识,就别想别的了吧。”
唐艳玲又说:“这还没到中午哪,我就有点饿啦,又想起我爸爸给我买的桃酥了,诶呀,真没办法啦。”
夏田田说:“你问问严燕有啥办法没有。”正在唐艳玲左边薅苗的严燕搭上了话茬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没辙。但是,我相信咱们乡亲们的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你们就好好干活儿吧。以后会好起来的。”
聊天中,青年人有青年人的话题,中年人有中年人的话题。齐秀芹和史五嫂子等几个年龄差不多的中年人在一起薅苗聊天。齐秀芹忽然想起点儿什么似的,问史五嫂子说:“哎,昨天我使了使你们家的那个新疙瘩床子,还真好使!你什么时候弄了一个新疙瘩床子呀,啊?这年头还真别瞧不起那‘没屁眼臭虫’,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干出点儿邪乎的事儿来!谁也没想到你们家还能有那玩意儿。”
史五嫂子啐了她一口骂道:“你才是那没屁眼臭虫哪,你再胡说,下次不给你使了!”
齐秀芹咯咯的乐了,说:“这不是跟你说句玩笑嘛。昨天还真是多亏了你那家什,要不那白薯面可咋做呀,贴饽饽吃,实在是难下咽。擦疙瘩吃吧,还好点儿,八分钱买了一斤醋,弄点儿棉花籽油,揪了一把花椒叶子,炸了点酱,欸呦,我们那一家子还吃得挺香的。”
史五嫂子说:“吃得香还不好!晚上那会又该有人往你被窝里钻啦,明年的这个时候又该有个大胖小子出生啦,嘿嘿……。”
齐秀芹抓起一块土坷垃朝史五嫂子身上砸去,说道:“你再胡吣别找我揭你的秃疮咖质!”两个人都嘿嘿地笑了笑。
停了一下,齐秀芹又面带严肃地说:“哦,对了,你那疙瘩床子是哪儿来的?还挺新的哪,还挺好使的。赶明儿我也弄一个,省得去你们家借了。”
史五嫂子说:“嘿,提起我那疙瘩床子,得到它还真不容易。跟你说,我先求赵队长,让他家二小子从修理厂给我找来一块巴掌大的铁片儿,这块铁片挺重要的,别处没有,对吧?你家有吗?肯定没有。然后我把公文才叫来,命令他给我打一个木头架子,然后又把包树成那小子叫来,命令他把那块铁片上给我凿上好多眼儿,最后给我用这块带眼的铁片和木头架子做一个疙瘩床子。你说,是不是得来不容易啊?”
齐秀芹说:“你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些个事我一件也做不来。”
两个人正说着,史五嫂子左边的范大妈搭话了:“做不来以后就使她们家的,甭客气。嘿嘿。”范大妈说完,看了一眼史五嫂子又问道:“咋着,听说你们家老大在县里找着差事啦?是啥事儿啊?”
一听这话,齐秀芹赶紧叮问了一句说:“欸呦,找着差事啦!是吗?快说说,弄到啥差事啦,能让我们也沾点光吗?”
史五嫂子说:“嗐,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哪。咱们县外贸局要建一个自己的厂子,说是要做金银首饰,说是出口,往国外走。现在还没全定下来哪。好多人都想往里挤,我们这儿就是刚占上一个指标。”
齐秀芹说:“欸呦,多好的差事啊!这种事让小姑娘干最合适啦。将来在厂子里捂得白白嫩嫩的,再找一个好小伙儿,嘿,全齐啦!不用问,这又是赵队长给你办的,对吧?”
史五嫂子一听这话,赶紧把话题扯到别处去了。她对范大妈说:“你那大哥现在咋样啦?日子过得还行不?”
范大妈一听这话,把手中的活计都慢了下来,说:“嗨,你不提这事,我都给忘了。诶呀,我得好好谢谢你呀。这不是嘛,年前我让我们家丫头去看看她大舅,顺便给他带点儿年过货过去。我那丫头回来说她大舅比从前好多了,家里边各处收拾得也像个样子啦。她大舅也能天天的按顿吃上饭啦,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让我咋谢你呀!你净给大伙儿干好事,干积德的事儿,大伙儿常夸你呢。”
史五嫂子笑了笑说:“咳,啥谢不谢的,大家伙都好就好,你们说是不是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天生的就老惦着为别人着想。哈哈……。”听了她们的谈话,旁边的谢三婶子李大妈等几个人也都附和着说:“是啊,平白的就增添了那么一个大儿子,班荆那小子又有把子力气,那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前进着。社员们的家长里短永远也说不完。下午才过了腰歇的时候,大家看见社成慧连呼哧带喘地从大队部跑了来,他站在大家的身后提高了嗓门说:“大家注意啦,我刚才接到咱们易书记的命令,说公社的几个干部要到咱们这儿来视察。要找几个咱们村的贫下中农社员陪着,啊,一起走一走,要和咱们贫下中农了解一下抓革命促生产的事儿,尤其是咱们村的知青们,他们特别欢迎知青也参加。现在,啊,你们都撂下手里的活儿。四类分子和你们的子女还继续在这儿薅苗!薅完你们自己的这一垄后,就不要再占新的整垄的苗啦,把其它人没完成的半截垄给薅完喽。其它的人都可以走了,大家都跟我走。易书记说中农的愿意跟着去也行。”听到这个指示,大家都撂下手中的活计,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执行另一项任务。
谢三婶子对范大妈狠狠地说:“什么婊子养的视察呀,纯粹是搅屎棍子,又上这儿搅和来了。我才不去哪!”
范大妈点了点头说:“对,咱们回家做饭去。咱们岁数大点的都回家做饭去,没人找咱们去!他们折腾完了,大队还得给他们弄顿饭吃,咱们去哪儿吃去啊!咱们不去,都家走。”
史五嫂子说:“对,回家做饭去,他们不敢找咱们去。”
严燕等几个知青听到这个命令后也都起身准备走。严燕回头看了一眼芳蔚,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头也没抬,还在不停地进行着手中的劳作,她意识到不便去和她告别,就匆匆地随着大家走出了谷地。
公社宣传干事汤红和生产主任费天伟今天上午参加了黑泥湾村对于四类分子的批斗大会。午饭后,他们俩和易书记联系了一下,下午就来石梁村视察来了。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走到村里的时候,刚好看见梁艳红,田凤红以及知青严燕她们这群姑娘在村路上等他们,这都是易书记事先安排好了的。易书记热情地接待了公社的这两位干部。汤红建议先去后山坡去看看今年的果树长势如何,易书记欣然同意并带领大家径直奔向了北山坡上的那片梨园。这几天,果园里的桃花和杏花都快要开过了,还剩几行梨树,此时的梨树花开得正闹。汤红拿的还是去年秋天的那架120相机。姑娘们在这大好的春光里,看见这一树树如棉似雪的梨花,都忍不住唱了起来。只见白花花的梨树下,一群披红挂绿的年轻姑娘的身影穿来穿去,又是唱又是跳。两位公社干部手握相机,高兴地招呼大家摆好这样或那样的姿势照相,整个场面只听见歌声,笑声,相机的咔嚓声,整面山坡都被歌颂毛主席的颂歌声所笼罩,大家玩了个不亦乐乎。最后,汤红对易书记说:“今天我们又是一个‘不虚此行’啊。现在的果树开花开得这么好,一定预示着今年的大丰收。我一定将今天的这些照片发表在我们县的宣传板报上,发表在我们的报纸上,还要报告给县宣传部的宣副部长,建议他把这些材料保存进我们县委的宣传档案中去。”
易书记连连点头,并为已有的成绩高兴不已。
姑娘们在梨园中玩耍照相的事真是令人羡慕不已,在第二天的薅苗劳动中,大家还没忘记昨天振奋人心的欢乐,还在不停地谈论着昨天那难以忘怀的场景。年轻人总是容易精神振奋,昨天的情绪影响到了今天,使得今天姑娘们唱起歌来更用力了。田凤红看见艾云英没张嘴唱歌,就拉了她一把说:“你咋不唱啊?今天大家还都挺高兴的,唱两句提一提精神吧。”
艾云英答道:“唱啥呀!我这肚子里还空着哪,没劲儿唱,你们唱吧。”田凤红看了她一眼,没再跟她怄气 。
傍晚下班的路上,严燕还在和芳蔚议论着这件事,严燕说:“昨天的梨花真是好看!真是漂亮!一树树雪白的花朵,晶莹如玉,一朵朵就像水晶雕刻成的似的,真是让人看了流连忘返啊!只可惜这花开的不能持久,就这么几天就过去了,真是件令人遗憾的事儿!”
芳蔚也感叹道:“是啊,花开花谢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啊,美好的事情往往存在的时间都是短暂的。”严燕听了这话也只是叹了口气。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几步,严燕突然说道:“要是把这雪白的梨花绣在枕头上那不就能长久保存了吗!”
芳蔚琢磨了一下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个事儿你还得找尚子苹去问问,看行不行。”
严燕不解地问:“为啥?”
芳蔚说:“你想一想,我们的枕头都是白色的枕套,在白色背景下再绣出白色的花来,这容易吗?”
严燕说:“哦,对了,你说的有道理。嗨,没关系,你回头看看,尚子苹就在咱们身后,问问她不就解决了嘛。”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等到尚子苹走到跟前将刚才的话题对她述说了一遍,严燕问道:“你看这个问题咋解决呢?”
尚子苹扫视了一下她们俩的表情,说道:“你们不是在考我吧。你们不是把问题给解决了吗?怎么还问我呀?”
严燕愣了一下,眼睛瞪大了说:“我们没能解决呀,没能解决才问你呀。”
尚子苹说:“你看,你们说白底不能绣白花,那就换个底色吧,换个底色不就成了吗?”
严燕说:“哎,你净说那没用的,事情要是那么简单,我们还来问你!这不是我们看到大多数枕头都是白色枕套吗?那底色怎么换哪?总不能用黑色或蓝色枕套吧。”
尚子苹笑了笑说:“那当然。不过,这也好办,这样吧,你们跟我到家里去,我家有几幅适宜绣白花的样子。看着样子我们再说,好吧?”
芳蔚对严燕说:“就你自己去吧,我还得回家把我背着的谷苗晾晒上,有什么结果你明天再告诉我吧。”
严燕随着尚子苹来到了她家。尚子苹拿出几幅花样子对严燕说:“你看这幅,花叶很简单,不繁乱,叶子中间有一大一小两朵花,要我看,这幅适宜绣在肚兜上,你看是不是?因为肚兜多数都是用红布做的,再加上绿叶白花,就挺好看的,对吧?哦,你看这幅,这一幅整体看有些横向较长,放在枕头上挺合适的,对吧。另外,这幅这两三朵花的周围都是绿叶,而且绿叶的数量也偏多一些,这样就避开了白底的衬托,你如果将花的颜色绣成红白相间的颜色,周围都是绿叶衬着,白花也很好看,是吧?我觉得就很好看,你说呢?啊,对了,你再看这幅,……。”
正在这时,尚子文和他母亲田大妈也下班回来了。严燕她们俩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严燕站了起来,跟田大妈解释了一下她的来意,田大妈赶紧说:“哦,哦,好,好。诶呦,我们子苹的花样子行吗!你看得上吗?她这都是农村小姑娘们喜欢的样子啊。你别净听她瞎说,不好看就别用。呵,对了,今天晚上你在我家吃饭吧。家里还有些棒子面哪,咱们吃纯棒子面打糊饼,还有,还有,哦,还有我这院子里种了几棵莴苣菜,让子文劈几个叶来蘸酱吃挺好的。”
田大妈这样热情的一张罗倒使严燕感到有些紧张。她知道田大妈家粮食紧张,就立刻说道:“不了,不了,我们知青那儿有饭。别麻烦您了,您家的粮食也不宽裕,这我知道。”然后她对尚子苹说:“这样吧,这几张花样子我都拿着,我回去看看再说吧,别看我现在找花样子看,真的绣不绣花还不一定哪,哈哈,只是拿来看看。呃,天都黑了,我回去啦。”
听说她要走,尚子文说:“天都黑了。我送送你吧。”说着两个人一块儿出了后门。严燕知道尚子文跟在身后,她艮声艮气地说:“你别送啦!回去吧!”尚子文没有回答,仍然在她后面跟着走。两个人向东走到一线天的那条路上,严燕又愤愤地说:“你回去吧!”尚子文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还跟在她后面继续向前向北走。走过村子最后一排房,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知青宿舍了,这里离开了村民的房舍,是一个相对偏僻安静的地方。严燕停下脚步回头对尚子文说:“你怎么总躲着我啊?我还能把你脑袋揪下来吗?啊?我还能把你胳膊给拧下来吗?你说说呀?你既然是送我,倒离我那么远!真让人憋屈!”
尚子文面对着这样的一位姑娘,一个知青,一个使他手足无措的天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黑暗中,他借着一丝月光和星光看见了严燕脸上的几分嗔怒。他原地转了一个圈儿,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说话。严燕似乎看见了他的窘境,看见了他的脸憋得有些发红,她又一次逼问道:“啊?你说呀,我还能把你脑袋给拧下来吗!”
尚子文松了口气,他把神情松弛了下来,觉得自己应该有啥说啥,即使是要了自己的命也应该有啥说啥。他喘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能把我的脑袋拧下来,那敢情好啦,我是怕,怕,怕因为我,别人会把你,把你脑袋拧下来!像我这样的,一万条命也抵不上你那一条命啊!你怎么能不让我害怕呀!”
严燕听到这儿,知道尚子文确实是诚心诚意,真心真意,说的都是实话,她也承认这是现实情况。她向前走了一步,看着尚子文的脸说:“咱们先不提这层意思,我先问你,你还记得这张纸条吗?”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有些发挼了的纸条递给尚子文。
尚子文接过纸条,借着微弱的光线和手感,他看了看说:“这好像是我掏粪记账本上的一页纸,哟,这上面好像还有些痕迹,诶呀,好像是血痕!怎么回事啊?啊?”
严燕看了他一眼说:“你不记得啦?再想想。”
尚子文看了看严燕,又看了看纸条,他突然想起来了。他说:“哦,是不是,是不是那天,就是下大雪那天,咱们去探梅花,回来你帮着芳蔚捡柴禾,然后把自己的手扎啦,还流血啦,是我随手从我的记账本后面撕下一页纸,给你裹在手指上的那张啊?诶呦,你怎么还留存着它哪!”
严燕说:“你也不觉得你有些粗心吗?你的这张纸条上还有很多字哪!你都不知道吗?这样的字怎么能不珍藏起来呀!”
尚子文愣了一下。他回想着当时的情况,然后说:“哦,我好像想起来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2MRsGK9MD
到底尚子文想起了什么,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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