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鬆綁的 Spence 在浴室花了二十分鐘才清理完漿糊一樣黏在身上的胡椒劑，然而才自浴室出來，他又聞到那具有強烈刺激性的氣味，眼睛臉皮又皺成一團。
「抱歉。」他嗆著對 Hana 說。
「可以去外面講。」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xsaO2X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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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窗就好。」
Hana 命人把所有窗戶、風扇、抽氣扇全部打開，才與 Spence 坐下，啟動對講機。
「呯呯，妳一起聽。」
Spence 果然是個情報專家，他的說話極其簡明扼要，除了必要的內容外絕不會多講半個字。拜這種說話技巧所賜，Hana 很快就理解 Spence 的意思。
根據 Spence 的說法，他正在協助 Blackbird 研發一部名為 CD 3.0 的機器，目標是將時間倒回去，以拯救他的女兒。他沒有取得聯邦許可就擅自動用國家資源。本來以為騙得過聯邦政府，但由於機器製作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太多，工程也太浩大，終於還是被揭發，而他也因為挪用公款、欺瞞上級和假傳命令被追捕。聯邦軍之所以派兵前來這裡，就是為了將他抓回國。Spence 認為，他們今次行動失敗後，一定會轉而妨礙進行中的散熱管道建設工程，所以他要求麻雀在海上協助防衛。
報酬是令 Hara 復活。
「妳的先生是在去年五月十八日死亡，而我女兒則是於同年一月十六日昏迷。根據 Blackbird 說法，由於一月十六日之後所有事件都會改寫，所以妳的丈夫將不會死。我們的利害關係一致。」Spence 說。
Blackbird 點頭。「沒錯。不過先別談這個，可以解開我和 Lotz 嗎？我們還有工作。」
Hana 沒聽進 Blackbird 的要求。Spence 的話在她的腦袋不斷膨脹，令她沒有空間思考任何別的事。
「所有事件都會改寫。」
「妳的丈夫不會死。」
Hara 能夠回來。
能夠回來。
「大嬸。」Blackbird 叫她。
想要 Hara 回來，麻雀便須要阻止聯邦軍妨礙散熱管道工程。Hana 當然樂意這樣做，問題是能否做到。怎講對方都是有七艘軍艦加一艘潛艇的艦隊，而他們的獨行戰艦 YGS Majong，性能雖然不輸聯邦，但主炮是胡椒彈。
「大嬸！」
「怎樣？」
「妳女兒在對講機叫了妳很多次。」
是嗎？Hana 完全沒有聽見。
「呯呯，怎麼了？」
「有麻煩。剛接到聯邦艦隊通告，說麻雀的干預導致他們多人死亡，警告要將我們擊沉，除非我們能以某種行動證明自己沒有與聯邦國為敵。」
顯然那只是瞎編的藉口，目的在要脅他們作出「某種行動」。
「把這裡交給聯邦？」
「我看他們八成在想打輸了怎麼亡羊補牢。」呯呯說。
這些年來麻雀也不是沒試過面對類似要脅。丈夫的應對方法很簡單，就是逃——憑藉優秀的航速與出色的隱匿性能，只要及早發現對方敵意，脫離戰線並非難事。
但是……
「大嬸！」Blackbird 又喊。
「你叫夠了沒有？」Hana 氣道。
「勞煩妳先放了我和 Lotz，想要人質可以脅持 Spence。」
Hana 不知道 Lotz 是誰，索性下令把所有人解了。解開 Blackbird 後，他也不洗身體，直接回到電腦前繼續工作。
真是無法相信這人能夠把發明時光機，Hana 想。然而他確實曾經發明過那件改變世界的武器。再者，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夠將 Hara 帶回來？她已經沒有人可以相信。只是，就算相信他，她又能怎樣。現在麻雀被聯邦艦隊盯上，應該立即全速逃跑，也就別說甚麼防衛管道工程……
「媽媽，妳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知道。」呯呯說。她的語調極其平靜。「妳就待在那裡，不要回來。」
Hana 懂得她的意思﹕不選擇逃走，選擇與聯邦艦隊開戰。當然麻雀不可能擊敗聯邦艦隊，頂多只能牽制，為管道工程爭取盡量多的時間，而代價，則恐怕是 YGS Majong 連同艦上所有人的性命。而這並不需要包括 Hana。她不在艦上，她不必陪葬。
但等等，陪葬？她可是呯呯與所有人的媽媽，是麻雀的領袖。她是主角。堂堂主角說甚麼「陪葬」，角色不對啊。Hana 淺淺一笑。想到這裡，她已經清楚自己要怎樣做。
結果竟然是要呯呯提醒她作為領袖應盡的責任。這女兒也長大了，Hana 感嘆，不久前還猶豫要不要升她做副司令，轉眼間她已證明自己比 Hana 更成熟。
「呯呯。」Hana 嚴肅地道。「妳只是個戰略官，這種事輪不到妳來決定。」
「媽，我沒有這個意思﹗」
這應該由 Hana 一個人決定。
因為那是她一個人的丈夫。
Hara。
她和他相識於少年時代。當時 Hara 是中立國盟一家大學的三年級學生，而 Hana 初入學。他念政治，她念工商管理。本來毫無交集的兩人卻有一個共通點﹕Hara 喜歡貓，Hana 也喜歡。Hana 的嗜好是看貓——和人——津津有味地吃她做的料理。於是兩人不約而同加入校內一個動物保護社團。社團內成員眾多，但因為兩人的名字只差半個字母，他們成為了社團成員平時開玩笑的對象。也是拜這些玩笑所賜，兩人注意到對方，並一拍即合，很快就成為戀人。
交往後 Hana 才知 Hara 是個活躍於社會運動的反戰分子。他經常談及他心目中的激進和平主義﹕「和平不是怯懦，而是最勇武，因為戰爭雙方只需要打一個敵人，和平主義者要卻要打兩個。所以『和平主義最危險，但亦最有意義』，《激進和平主義概論》第一章這樣說。作者……名字忘了。」
憑藉這股傻勁，Hara 成立了麻雀。從此世界各地的流亡者如果無法在帝國、聯邦國和中立國盟找到容身之所，他們可以選擇公海。在以公海為基地的 YGS Majong 上，Hara 夫婦建立了一個移動的家。這個家的「家族生意」只有一項，就是實踐激進和平主義。而他們的業績是豐厚的，麻雀成立以來拯救的性命怎麼算都不會在一萬以下。而沒有工作的時候，這些人就吃飯、念書、睡覺、打啤牌、開玩笑、談戀愛。有人在工餘時間寫小說，一寫就是七年，但還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寫甚麼。有人透過網絡搞起時裝生意，賺到一筆小錢。也有人，本來連中學都未畢業，修讀遙距課程竟一直念到博士，成為麻雀唯一一名化學家。他的研究課題是非致命武器，成果就是麻雀的特製胡椒彈。
這些人都認 Hana 作媽媽。因為他們知道 Hana 喜歡孩子，但生不出孩子。他們從不提及這件事，但 Hana 知道他們知道。
她還知道一點﹕自己不會能夠丟下這批了不起又可愛的孩子。他們是她的家人，他們比至親還親。
「我現在就回來。」Hana 向對講機和藹道。
Spence 不滿地呼氣。「Hana 小姐，請妳再——」
但 Hana 揚起手按下他的話。
這是家事，外人沒有插嘴餘地。
「我回來帶領麻雀與聯邦艦隊開戰。其他在這裡的人留下，守護這台機器的研發工作，直到最後。」
宿舍裡面一眾麻雀成員看向 Hana。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有訝異、有悲壯，還有好幾個人流下淚水。雖則如此，沒有一個人抗議。沒有人要求 Hana 不要走，也沒有人要求她帶他們一齊走。
因為每個背負麻雀之名的人，心裡面都抱持著相同的想法﹕麻雀死亡的時間和地點，只能夠由他們的領袖決定。
Hana 宣布﹕「阻止聯邦軍行動的任務完美結束。現在向現場人員交代後續命令﹕從現在起，遵照 Spence Carlington 指示進行護衛工作，直至我們的總司令回家。無論任何情況，任務不得終止。」
「Yes ma’am。」確認的回應此起彼落，也有人舉手敬禮。
「感謝。」Spence 說。「那麼，向各位下達指令﹕任務是死守此處。如有進一步指示我會透過無線電進行聯絡。」
「無線電？你要去哪裡？」麻雀其中一名成員問。
「我們今晚就會離開這裡。」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fwfujUG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