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睜開的獨眼,冷酷無情地鎖定了這座破敗的關帝廟,也鎖定了廟內所有人的命運!
“大…大炮!!”
當看清那猙獰的戰爭機器時,廟內的衆人,無論是身經百戰的東海先生、錢管事,還是忠勇的王德福、石頭、老李等人,臉上都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恐懼!是那種面對絕對的、無法抗衡的毀滅力量時,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懼!
人力有時而窮!他們的刀劍,王德福那把或許能打響的左輪手槍,在這門代表着近代工業力量的克虜伯大炮面前,簡直如同嬰兒的玩具!
只要一炮!甚至不需要實心彈,只需要一發開花彈,這座本就搖搖欲墜的關帝廟,連同裡面的所有人,就會瞬間化為烏有!連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完了……”錢管事身後的一個護衛,聲音顫抖着,手中的刀“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絕望如同瘟疫般,迅速在衆人心中蔓延。
“肅靜!”載湉猛地厲喝一聲!他的臉色同樣慘白,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但他知道,此刻他絕不能亂!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一旦他也崩潰了,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外面!張勳依舊穩坐馬上,臉色冷峻,但眼神深處似乎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那些新軍士兵雖然排好了隊形,但似乎…也有些騷動不安?
載湉的心思急轉!張勳為何不動手?他在等什麼?等袁世凱的命令?還是…他依舊忌憚着自己這個“皇帝”的身份,不想落下“炮轟行宮、弒君罔上”的千古罵名?
很有可能!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但這種生機太過脆弱!完全寄託於敵人的一念之間!他絕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想辦法!必須製造變數!
他的目光,如同閃電般掃過這個破敗的廟宇,掃過角落裡那些從地宮帶出來的、僅存的“遺產”——那個裝滿了奇特零件的箱子,那個裝着神秘藥瓶的黑盒子,還有…那個裝着十幾個密封瓷瓶的箱子!
瓷瓶!化學藥品!
那個之前在土地廟裡救了他們一次的、瘋狂的念頭,再次不可遏制地湧了上來!
只是這一次,他要的不是煙霧,而是…更大的動靜!足以震懾敵人、製造混亂、掩護他們突圍的動靜!
他想起了之前匆匆一瞥的、那幾個瓷瓶上的標籤——硝石、硫磺、木炭粉……這些是製造黑火藥的基本原料!那位“前輩”顯然也在研究這個!
如果…如果將這些東西,再加上其他一些可能產生劇烈反應的化學品(比如那個標註着“硫酸”的?或者其他不知名的粉末?),混合在一起……
風險巨大!甚至可能直接將他們自己炸死!
但載湉的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所有人!立刻!用濕布捂住口鼻!退到後殿牆角!趴下!快!!”載湉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嘶啞的、卻不容置疑的命令!
衆人雖然驚疑不定,不知道皇帝要做什麼,但出於信任和求生的本能,還是立刻照做了!東海先生和錢管事等人也顧不上詢問,立刻組織衆人向後殿退去,並撕下衣物,沾濕了僅有的清水,分發下去。
載湉則如同瘋了一般,撲向了那個裝滿瓷瓶的箱子!他憑着記憶和標籤上依稀可辨的字跡(有些或許還帶有“前輩”用德文做的註解,雖然看不懂,但能感覺到危險性),抓起了硝石、硫磺、木炭粉,還有另外兩瓶他懷疑是某種強氧化劑或助燃劑的粉末!
他沒有時間去精確配比,也根本不懂如何配比!他只是將這些粉末,一股腦地倒在了大殿中央的地面上,用腳飛快地混合着!
外面,張勳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舉起了手,冰冷的命令即將脫口而出!炮兵們也調整好了角度,將點火的火把湊近了炮門!
千鈞一髮!
載湉看了一眼地上那堆混合了多種未知成分、散發着危險氣息的粉末,又看了一眼外面那黑洞洞的炮口,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
他從篝火餘燼中(之前的篝火還未完全熄滅)撿起一根還在燃燒的木炭,毫不猶豫地,朝着地上那堆粉末…扔了過去!
“轟——!!!!!”
一聲遠超之前左輪槍響、甚至比外面炮聲都要尖銳刺耳的巨大爆炸聲,猛地在關帝廟大殿內炸響!!
劇烈的衝擊波瞬間席捲了整個空間!屋頂的瓦片、窗戶的木棂、甚至一些不太牢固的牆體,都在這聲巨響中轟然碎裂、倒塌!
一股夾雜着濃烈硫磺味、嗆人煙塵和灼熱氣浪的衝擊波,猛地從破開的廟門和窗戶中噴湧而出!
廟外的清軍士兵,完全沒有料到裡面會發生如此劇烈的爆炸!猝不及防之下,靠近門窗的十幾名士兵瞬間被氣浪掀翻在地,慘叫連連!就連遠處的張勳等人,也被這巨大的聲響和衝擊波驚得人仰馬翻,陣型大亂!那門剛剛架好的克虜伯炮,也險些被震倒!
整個關帝廟,如同一個被點燃的巨大爆竹,陷入了一片濃煙、火光和混亂之中!
而載湉,早在扔出木炭的瞬間,就已經撲倒在地,死死護住了頭部!爆炸的衝擊波幾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震碎!耳邊是劇烈的轟鳴,眼前一片金星亂冒!
但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用這種近乎自殺的方式,製造了混亂!製造了…他們唯一的逃生機會!
“走!!”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滿身的灰土和耳邊的轟鳴,對着同樣被震得七葷八素、但還算清醒的東海先生等人,發出了嘶啞的、卻充滿力量的吶喊,“從後牆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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